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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告密 ...

  •   孑却没有看到这些变故,一路跟着谢堂晔走出皇宫正门,走到轿前,却没有跟上去,“谢大人,可否让我回践骊小栈,换回我平时穿的衣服?”

      谢堂晔坐在轿上,挥了挥手,“你留在践骊的东西,自然会有人送来,你先上来,我有话要问你。”

      孑上轿,坐在谢堂晔对面,轿帘放下,车桥启动,谢堂晔就问,“九年前乱葬崖下,除了你,还有何人?”

      孑回答,“还有一个少年人,当时已经断了气。”

      “再无旁人?”

      孑摇头,“老师未见旁人。”

      “老师可有说这人长相如何?年龄多大?”

      “老师说那人大概十四五岁,未说长相如何。老师就地把他掩埋,我当时昏迷,也未曾见过这人的模样。谢大人问这些为何?莫非知道这人的来历?”

      “你先别问,我再问你,你今日上朝,为何穿这身服饰?”

      孑笑,“见皇上,穿着隆重,以示尊重,好讨皇上欢心啊。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谢堂晔打断他,“隆重不错,我是问你为何单单选穿这一身。”服饰上千,隆重也不一定非要这样一身,为何和当年小公子进宫穿得一抹一样,是巧合吗?这未免也太巧了。

      孑的笑意更深,“哦,这一身,是朝州府的宋知府特意为我度身定做的,我在他府上接到皇上的口谕,正愁不知该穿什么,他自荐说有一身衣服一定合适。这身衣服虽是奢华了些,但宋知府如此盛情,我如何能拂了他的好意,就穿上朝去了。”他故意左盼右顾,“谢大人,你说这身衣饰穿在我身上,不为过吧?”

      谢堂晔却听出漏洞来,“你先说度身定做,后又说他有一身衣物,这到底是现成就有,还是当场做的?现成就有,如何如此合身?当场定做,又如何赶得及?”这样一身衣饰,即便东西齐全,做做也起码成个月。孑收到口喻到进京不过十来日的光景,如何来得及做这身衣物?

      孑哦了一声,解释道,“是我话没有说清,让谢大人疑惑了。宋知府有一身衣饰的样子,找人来为我订做,各位大人一起帮忙,请了十多个裁衣制帽的巧手工匠,花了七日连夜赶制,后又让人飞马送到京城,我人未到,衣服却已经在践骊小栈等着了。这衣服头冠如此合身,多亏工匠手巧。宋知府考虑周到,不光为我送衣,还连带在京中为我请了一位梳头师,连头发,也一同为我梳了,免得我在皇上面前披头散发,冒犯天颜。”他说完,倾前身,凑到谢堂晔近前,“谢大人,您如此关心这身衣饰,又询问崖下之人,莫非我令你想起来什么失散的旧人?大人不介意的话,可否和我直言?”

      谢堂晔神情有些尴尬,往后一靠,避开他,抬手拉开遮着窗的布帘,往外看了看,又放下,又问,“你才入京,又如何知道我家中的院落,和花圃中的花?”

      孑哈哈一笑,重又坐直了身子,“谢大人莫非怕我入府图谋不轨?大人不必担心,我今日入城,皇城守卫十分热情,不但一路送我到践骊小栈,还沿途和我说京中趣事,提到谢大人家中的奇花,他大赞花奇花香,却遗憾无缘一赏,不知这花真实的样子。既然有机会,我就为他一尝心愿,日后出城,好说与他听,也不枉他对我的一番热情。这些小事,谢大人不会介意吧?”

      谢堂晔直视着孑,妄图从他的神情上辨出一丝蛛丝马迹。眼前这人实在蹊跷,明明全身都是线索漏洞,但说话严丝密缝,一开口,就把所有线索掐断,所有漏洞补上。若说他是当年走失的小公子叶琦暨,为何落到了城郊的荒坟堆里?一走九年,音讯全无,如今又突然出现,这九年里,他到底在哪里?又在做什么?若说他真失了记忆,不记得自己也不记得眼前这个舅舅,为何做事总让人觉得像是在试探,他在试探什么?是为了找寻自己的身世吗?所有奏折并未有人提到他关心自己的身世,为何进了京突然就感起兴趣来了。若说他没有失去记忆,又为何不肯直话直说?

      又或者这人不是叶琦暨,而是当年他身边的叶顺。如果是这样,叶琦暨到底去了哪里?叶顺此番进京,到底为了何事?

      谢堂晔静思不语。

      孑也拉开帘子,往外看了看,语气轻淡地说,“谢大人是否想知道宋知府衣饰的图样是从何而来?我不妨说给大人听,免得大人今晚睡不安稳。九年前皇上大寿,宋知府上京送贺礼,进了皇宫。宋知府官小,不能进殿面见皇上,却在殿外见到一位十分出色的小公子,做的就是这身打扮。宋知府一见这个孩子,就十分喜欢,回家找人画了他的画像,放在家里。宋知府说这位小公子和我有一点十分相象,就是眼角有一抹异红。所以他看到我,就想起他来了,听说皇上召见,就提到了这幅画像,和画像上的衣服头饰。宋知府说当日他见这孩子,是宫里的秦大人带着的。秦大人带着他四处走动,见人就夸,想来谢大人当日在宫里,也该见过这个孩子吧?”

      叶顺眼角并没有异色,这人不是叶顺。

      谢堂晔沉默不语,心中却如翻江倒海。九年过去了,原本放下的心事,被眼前这个人全都翻倒出来。叶琦暨,他心头的谜,心头的痛,却因为皇后当年的口谕,至今不能和人提起。

      孑眼望着轿外掠过的浮影,轻描淡写地说,“宋知府还说,听秦大人的意思,这孩子原本要进宫面圣,却不料皇上改了心意,拒绝见他。宋知府说,我今日穿这身衣饰,也算是为当年的孩子,还一个心愿。”孑说完这话,回头看了谢堂晔一眼,脸上露出一个近似孩童的微笑。

      谢堂晔心头大震,我的好侄子这几个字几乎要从嘴里跳出来。

      孑瞟了谢堂晔一眼,就转过目光,语带感叹地说,“这位小公子,一定比画像上更讨人喜欢,宋知府不过就见过他一次,就对他如此念念不忘。真是遗憾,宋知府不知这位小公子的身世下落,不能指点我与他一见。如有机会,我能见到秦大人,一定要问他一问。”

      轿子落定,谢家官邸就在眼前,两人的谈话,就此中断。

      金銮正华殿里,天子和两位宰相却还没有走,天子没有开口,两位老臣只能陪着静默,大殿里一片静谧。

      玦沉思了片刻,才对两位老臣说,“两位爱卿有何见解?”

      左首文相段仁杰,银发白须,神采矍铄,他一捋长须,点着头说,“此子面貌亲和,神气自然,年纪轻轻,就知持才不骄,居功不傲,知礼尊上,谦而不卑,问答有序,华而有实,是为可造、可塑之才。皇上当破格提拔,留京重用。”

      右首武相尊天仪,褐发红颜,体格健壮,他说话中气充沛,“皇上,段丞相所言不假,但此子笑容过于亲切,有销魂之功力,现如今他入世不深,性格尚能维持纯洁,臣担心一旦此子沾染邪气,心生异端,便成祸害,皇上若要用他,千万要小心留意,一有异动,便要当机立断,否则后患无穷。”

      段仁杰立时说,“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孑是心窍玲珑之人,皇上若时时对他存着防备之心,就是他原本不反,也会生分离之心,我看右相这个建议实在不能采纳。”

      尊天仪眼一瞪,“既然左相如此说,不如干脆不用。”

      段仁杰针锋相对,“人才不用,流失他处,岂不是我朝的损失?右相如此多疑多虑,朝中都用些中庸无用之人,右相才能安心。”

      两人在殿下又争执起来。

      玦摆摆手,“两位爱卿所言都有道理,朕当会考虑,退朝吧。”

      殿外长廊里,秦观神色不定,举步踌躇,孑的背影虽然陌生,但那一身衣饰却异常熟悉,他走在谢堂晔的身边,更是瞬间就唤起秦观对小公子的记忆。这人,莫非是当年的小公子?他想跟上去,叫住两人问一问,但是相隔太远,两人又脚步匆匆,一转眼就出了宫门,根本就赶不上。这一刻,他又庆幸自己没有盲目地赶上去,拦住两人,这人不是小公子还好,若真是小公子叶琦暨,知道了是平白给自己添麻烦。但是不知道他是谁,就可以当成没看到吗?若今日知情不报,日后出了事,自己还是脱不了麻烦。叶琦暨进了外宫,他这个掌管外宫的人却不知情,怎么说也不会有人相信,就算有人信,也是个失职的下场。

      他在长廊里来回转了好几圈了,还是没有拿定主意。为公,他要向一个人禀报,为私,他要向一个人报密。到底是为公,还是为私?他不知道。

      正华殿里的最后两个大臣都已经走出宫门了,秦观这才跺了一下脚,回身急匆匆地往内宫的方向走去。保自己的命,总比保叶琦暨的命来得重要,更何况他这样做,也许真是为了颂汤的江山社稷。

      谢府怡香院的花圃里,有一株春海棠,这株海棠说怪不怪,花已成树,春开秋落,颜色粉红,和普通春海棠无甚区别。这株花说怪也怪,树正中有一根花枝,枝身通红,枝头上只有一朵花,和其它花枝完全不同,这朵花硕大,颜色白中带一条红,白是雪白,红是血红,这朵花叶片繁复,从芯子里不断长出新花叶,外面的花叶枯萎凋落,里面的就翻开出来,一年四季,花一直盛开,从来不败。这花且暗香扑鼻,凑近了闻不到,离远了倒是花香盈鼻,凌晨时分香气最为浓郁,就是躺在屋里的床上也能闻到。

      公子孑一束长发,一身白衣,在窗前孑然伫立,远远地看着这株花。黄昏的天际晚霞满天,斜阳金光万道,照在院落里,照得怡香院一片鲜红。

      谢府外走过的人,转日都传谢府怡香院的位置夜有异彩,红云遍布。

      次日的天,却阴云遍布。皇城里,传起更大的谣言,以至于大家都忽略了谢府的异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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