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羽如云

12、面圣

　　三人齐声问他，“为何？”

　　方朔眼光在三人脸上一溜，口气暧昧地说，“这样的人物，皇上还不留在身边？放出去，可不是浪费了。”

　　他说这话，三人都倒吸一口气，张勤说，“你这是诋毁当今圣明的天子，不怕杀头？”

　　方朔眼一瞪，说，“你们都想到哪里去了？这样的人才，不留在京城效力，要让其他人家挖去了，还不是暴殄天珍？当今皇上爱才，哪里会轻易放他走。”

　　三人齐齐松口气，“我还以为，，，”

　　天子坐在高处的金龙椅上，帝冠前垂珠遮在眼前，脸色威仪，垂眼注视着脚下的臣子。

　　午朝并非天天有，今日特殊。也不需人人来，只得左五个，右六个元老，为些国事争个面红耳赤。好不容易等这班元老说完事，天子玦对门外招招手，宣唱官就高声唱起来，“宣公子孑觐见！”

　　这宣召的功夫，殿门口就送进一阵凉风来，经久不散，比那屋角的寒冰还解暑。玦闭了闭眼，暗地里舒了口气。再睁眼，却见大殿门口有一人从容跨过过膝的门槛，一脚踏入殿来。此人衣饰华丽隆重，站在大殿门前，只觉满室增辉，他将一顶百玉点珠冠把一头飘逸的长发束起，点点华珠折射异光，与他一双半垂的明眸交相辉映，他身着千雀朝喜兰绫衣，丝丝金缕线熠熠生辉，衬着腰里悬着明晃晃的锁金流苏坠，每走一步都晃一下人眼。他一手撩起衣摆，露出足上一双色泽鲜艳的彩绣紫云靴，踏前几步，走到殿中间，双膝一曲，跪倒在地。他低眉垂眼，神色恭敬，口气却十分自然，“孑奉皇上口谕，特上京给皇上请安，皇上安康。”

　　玦坐在高处，倒吸一口凉气，眼前此人，华彩出众，再重的衣饰，都不能掩盖他自身的光芒，这是哪里出的极品？为何以前闻所未闻？听他说话，玦呵呵一笑，说，“免礼，起来说话。”

　　孑起身，在大殿中央孑然而立，却微微垂着头，眼眸看着一丈之遥的玉石地，既显得孤高，却又不失恭敬。

　　玦仔细打量他，心中喜欢，都传他衣饰随意，不爱束发，今日上朝，却穿得如此隆重，心中必对觐见自己此事十分重视。他问，“孑，你可有姓氏？”

　　孑答，“孑只有名，没有姓。”

　　玦笑，“人有父母生，总有姓，只是你自己不知道罢了。你可知自己出生何处？”

　　孑答，“孑只知有老师，不知有生父，即不知生父在何处，又如何知道自己出生何处？皇上这个问题，恕我不能回答。”

　　玦问，“老师是谁？”

　　孑答，“老师就是老师，无名无姓，长居荒山僻壤，不与人来往，不需姓名。”

　　玦问，“既不与人交往，你又如何知道这位老师？”

　　孑答，“九年前，老师出外云游，在皇城郊外乱葬岗的山崖下救了我，一直带我在身边，故而我知道他。”

　　“哦？”玦心中疑惑，莫非他出生在京都？“他如何救你？你又为何要人救？”

　　“老师说当时我好像是从山崖上失足落下，昏迷不醒，老师带我回去，救治我三月之久，才将我从地狱召回。老师说我十分幸运，掉崖时不知为何落在他人身上，所以侥幸未死，只不过醒来后记忆全失，竟不知自己从何而来。”孑说。

　　玦又问，“既然老师在皇城郊外找到你，难道没有到城里打探，是否有人走失孩子？好把你归还父母。”

　　“老师说我的打扮不像京中人士，我当时穿的是小厮的衣服，想来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下人，走不走失，都无伤大雅，大概不会有人找。老师说，也有可能有人故意将我推下山崖，不如让那人以为我已经死了，免得招惹麻烦，所以也不用找。”孑说到这里，突然抬起头，脸上浮起一丝笑容，直面着玦说，“不过，反正我也不记得了，老师也可能因为寂寞，要留在我身边，所以只是在骗我。皇城在天子脚下，当年有没有走失人口，我的身世是如何，孑要请皇上帮我。如果皇上不肯帮我，这天底下，就没人能帮我了。”

　　他的笑容亲切而俏皮，口气带着戏谑和亲近，玦看着他稚气未退的无瑕脸容，与他的距离突然就拉近了，心里平生怜惜和爱护。他戏道，“都说你对人对事洞若观火，于细微处观大局，没有解不开的谜，如何不知你老师是否说谎？这件事，朕就是想帮你，也未必能帮上手。”

　　孑娓娓而谈，一一回复，“孑只是平常人一个，破那些案子只是凑巧，哪里有人传得那么神奇。老师不是常人，不敢随便揣度。再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孑身陷局中，自然蒙蔽。皇上身在高处，事无巨细都逃不过皇上的耳目，只要皇上愿意相助，这颂汤天下的事，哪有一件事会是谜？”

　　玦点头，说，“好，这件事，朕答应你考虑一下。孑，践骊小栈你住得可习惯？”

　　孑说，“多谢皇上垂询，践骊小栈环境优雅舒适，哪有不好的道理。不过若要孑在京城久留，可否求皇上一件事？”

　　玦点头，“说。”

　　孑侧头，看了一眼列位在朝大臣，说，“孑听说谢大人家里有个怡香院，院里有一朵奇葩，经年花朵不断，异香扑鼻，不知孑可否借住在怡香院里？”

　　玦哈哈一笑，“还说这天下没有能瞒过朕的事情，初次进京，这连谢大人家里的一朵花你都知道，朕都自愧弗如，又如何忍心拒绝你这个要求。”

　　孑低头称谢，自谦地改了称呼，“小民不敢，多谢皇上。”

　　玦转眼对着谢堂晔，“谢爱卿，朕的安排，你可有异议？”

　　自从孑踏进大殿，两旁的文武官员都在打量他，有人脸上带着赞赏，有人一脸沉思，谢堂晔却是一脸震惊。听到皇上问话，他才惊醒过来，踏前一步，“皇上的安排，臣怎会有异议？”他一边回话，眼角却还不住地打量着孑，心中惊疑不定。

　　玦看了看谢堂晔的神色，转而对众人说，“今日大家也累了，不如退朝，改日再谈吧。”

　　一出大殿，谢堂晔便行色匆匆，带着孑急急赶路，连和众位同僚打声招呼，道个别都忽略了。

　　左辅丞相邵玉清望着谢堂晔的背影，对身边不久前才接了中书位子的和博凉说，“今日右辅相有些怪。”谢堂晔九年来官升两品，现已任从一品右辅相，辅助正一品右相。

　　和博凉摸摸三寸的胡子，“我看也是，这公子孑和谢大人莫非有何渊源？一来就要借住在谢大人府上。不过这又何必瞒着众人？谢大人今日如此失态，皇上也看在眼里，若是有何私事隐藏，日后难逃责难。”

　　金銮正华殿远处的侧廊里，此时走过一人，这人远远看到孑的背影，一脸大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