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花飞尽枝头寞》赤狐

72、七

　　七

　　曜帝建隆五年年初，随着一道婴儿的啼哭声传过，也在无形当中昭示着皇朝新的一轮角逐的到来。
　　继姬氏昭容蘩诞下皇子不过月余，元氏德妃也子嗣绕膝，有着两位新生皇子的京兆又不知体念怎样的风云。
　　曜帝建隆五年三月上正式明诏、及宗政司礼部行文同时下达，晋封刚诞下皇十五子的姬氏昭容蘩为平妃，同时加其生母为姬氏良郡夫人、其同母兄夜为姬氏公子。
　　旨到之时举朝哗然，也在无形当中宣告姬氏时代的卷土重来。
　　初春，风依旧凛冽，安国公府外厅之内姬央轻轻放下手中的卷轴正要起身却听脚步声传来，抬头扫了扫却是三门上的执事，便扬声问去“何事？”
　　“回四公子，江南的传信过来已引到廊下休息”执事一脸诚惶，回话之余不忘礼数周详。
　　“噢？什么话？”姬央见说向后微倚了身子淡淡问去，心里早有几分计算，作为姻亲江南齐氏会派人过来也在情理之中。
　　“江南齐氏的杨二总管并两位执事嬷嬷明日抵京请国夫人安，同时礼贺良郡夫人；这是帖子”执事一面仔细回了一面呈上齐氏的门帖；按照旧例，皇朝各世家举凡有何情由皆互为往来，姬氏昭容得进平妃之日，内宫便率先表示，以安乐宫为首各太妃并曜帝中宫、三妃皆有份人心，通常一分而三、平妃、安国夫人并良郡夫人按体制各有所得；次之便是各世家的问候，江南齐氏因路途遥远反倒落在后面。这里姬央的随侍承休上前接了帖子转过，姬央慢慢展开撩了两眼、不过惯例套辞方搁下扫了扫执事“二哥那里如何？”
　　“二、二公子的人也在同日”执事略一迟疑之前的称谓险些脱口，毕竟姬夜刚刚正了公子身份，对于全府上下也算偶然、陌生。
　　姬央闻听知他对姬夜尚有轻视便冷冷瞄了其人却不好发作，只平淡无波的开口吩咐“也好，长亭上备下，不可慢待”
　　“是”执事一脸谦恭的应诺过去，末了不忘偷窥一眼姬央的态度，见姬央神色如常方放下心来，行了礼退了出去。
　　待厅内安静下来，姬央半眯了双眼思量片刻才起了身弹了弹衣衫的褶皱，随口嘱咐承休几句便往内书房去。
　　今日无大朝，故此安国公姬行只在内书房临字、并不曾离宅、会客。故此姬央穿宅过苑几度回廊彼时到了外书房近前与当值管事打过招呼这才向内躬身施礼“父亲，孩儿央”
　　“进来”停了片刻安国公姬行的声音从屋内淡淡飘忽而过，随后便有从人上前开了房门，姬央方绕过屏风至姬行近前再度行礼“央请父亲安”
　　“坐”没有抬头，姬行仅随口吩咐，双眼依旧在纸间犹疑。
　　“是”姬央应诺一声却不敢落座，人早已上步来至条案前从童子手中接过墨块细细研了，直至看到姬行赞许的颔首后才轻轻开口“父亲”
　　“嗯？”姬行随手搁下笔扫了眼姬央，示意其人继续，姬央便简单几句将此行目的回过“江南齐氏的人明日抵京”
　　安国公姬行闻听思量了片刻，话锋一转问出自己关注的核心“夜何时？”
　　姬央见问有几分踌躇却不好遮掩只轻描淡写的对答“二哥的人同日”
　　“同日？”姬行一脸了然的挑了挑眉梢，波澜不兴的开口“夜他人呢？”
　　“噢，二哥任上繁复，想是不便……”姬央听了甚为担忧的回了过去，末了已泄漏几分心事，谁知话未说完却被姬行打断，轻笑一声姬行不置可否的摇摇头“呵呵，罢了，由他去”。姬夜如何本在他意料之中，况且这也算不得什么。
　　“是”姬央看了不由长出了口气，情绪随之舒缓下来，而这一切恰被姬行收在眼底，随手拿起茶盏姬行略抿了抿不甚在意的敲打过去“呵呵，你倒担心他？”
　　“父亲”姬央微一低头算是默认，临了不忘作出几分认错的态度缓解彼此之间的气氛。
　　“呵呵，也好”姬行见了轻轻点了点头，岔开话题“可向你母亲问安？”
　　“尚未，正要前去”姬央忙照实回话，毕竟安国夫人出身江南齐氏、此番礼数怠慢不得。
　　“去吧”姬行再度执起笔来随口吩咐过去。
　　“是，孩儿告退”如蒙大赦，姬央快速应诺，行了大礼，便默默退了出去……

　　而与此同时，京郊的望乡却是另一番情形。
　　半靠在席侧渊回轻轻啜了口兰英，有一搭无一搭的撩拨一句“姬氏近来风光得很”
　　“呵呵，你来兴致了？”紧邻的晋王见说自是一目了然，却不甚在意的开口嘲弄，如今局势他也算事涉期间，当临时刻他不便表态。
　　“爱说笑”渊回眉梢上挑一脸精光的扫了扫晋王撇了撇唇角。
　　晋王见状耸了耸肩主动岔开话题“渊回这些时不曾回府？”
　　“噢？”渊回闻听冷冷斜睨了晋王，才要发作，却让晋王抢先一步点出核心“令姐郑修容的仪制怕是也要增了”既姬氏昭容蘩得以上位为平妃，郑家修容也便按制可以列为九嫔之首的昭容。
　　“嗯，前日的恩赏过来、倒有些意思”渊回略皱了皱眉苦笑一声，身为郑家养子这是不争的事实，故此在某种程度上渊回是需要规避的。
　　“你啊，也该回去住几日，免得府上记挂”晋王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郑家自郑太傅天年之后，实际的家长便是如今渊回的大哥现太子太傅、郑修容的同母兄长。
　　“过些时”渊回胡乱搪塞的摆了摆手，面上已颇为不自然，却听晋王一迭声打趣过来“呵呵，也有你怕的？”
　　“大哥他……又该念我了”随口应付着晋王，渊回的心思已在烦扰的事端上犹疑，京兆顶着世家公子名头的子弟如今唯有他不曾出仕，这也怨不得郑家挂怀。
　　“他也是关心则乱，京兆这些门户谁不是忙得什么似的，偏你在这里清闲”晋王闻听徐徐点头慢慢开解。
　　渊回看了笑笑复又开口“说这话我倒想起，汀洲的人也该过来”
　　“呵呵果然”晋王不置可否的耸耸肩，言辞依旧在渊回的消息网上敲打，偏渊回不去理会只斜瞄了晋王，晋王看了笑笑仍旧顺着自己的话头说了下去“汀洲也是半年不见”
　　“姑苏一别，却有些日子，却不知春狩……”渊回见说随口搪塞一句末了不忘撩拨。
　　“怕是没那么简单”晋王闻听皱了皱眉吐出个人的隐忧，对上渊回探究的眼神“噢？”渊回轻轻敲了敲条案一脸了然的点了点头，忽扬声问过“我的新曲可要试试？”
　　“求之不得”晋王微微颔首，既然接下来的有些意思，为何不先悠闲几日，再看渊回早已抬手示意褰裳起调，自己则循乐而歌：
　　“晓月初歇，徘徊玉蝶，琉璃妩媚，蟾宫皎洁；
　　晚风不度，疏影微斜，檐前角下，岂能言别？”
　　看着如此怡然自得的渊回，晋王傅玄津的脸上浮现了一丝不易察觉苦涩，有谁知道这番平和的时光将会持续多久？这心事起伏也许只能暗暗诉与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