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花飞尽枝头寞》赤狐

70、五

　　微风在京兆是难得的佳酿，冲入喉咙、甘甜中的辛辣，让享用的人迷恋其间，而此时年轻的帝王景曜正眯了双眼感受这一天之中难得静谧的夜晚。
　　曜帝的后宫近来并不安静，先有姬氏庶女蘩以昭容之礼入宫，后元氏德妃六甲身怀；让朝臣不由自主的揣摩起皇朝的未来。散朝之初，内医院供奉便至上阳宫呈报元氏德妃与姬氏昭容各自的吉时，而对于曜帝来说已有双位数左右的子女，这次的珠胎暗结原本算不上什么值得庆幸的事情，毕竟牵涉皇朝四大家族，且对于权倾天下的姬氏安国公来说如今唯一值得期待的便是姬氏皇子，而放眼望去能危及傅氏皇后的位子的却又非元氏德妃莫属。
　　轻轻叹了口气，曜帝睁了双眼出言召唤“来人”
　　“妾梁供人”门外执事的四品宫官连忙应诺。
　　“传姬未过来”慢慢抿了口茶曜帝略加思索才作出吩咐。
　　“是”梁供人答应一声正要转身却听曜帝再度开口“过一个时辰之后宣姬央入宫”
　　“是”梁供人见说这才离去。
　　这里曜帝一抬手示意身旁执笔整理文书的郭步“你先回避”
　　“臣遵旨”郭步闻听没有多言轻轻放下笔默默地从屏风后面退下；而与此同时外面一道清朗的男声响起“臣姬未”
　　“进来”随手放下茶，曜帝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将整个人陷进了软榻之中，彼时姬未依就一身水蓝色衣衫走了进来躬身施礼却被曜帝阻了“俊乂，在朕面前不必多礼，过来坐”
　　“谢陛下”姬未闻听连忙走至近前在曜帝榻旁搭了，半身尤立于地上。
　　曜帝抬手从榻旁的折子中抽出一册慢慢摊开徐徐开口“俊乂，江南一行见地颇深，辛苦”
　　“臣不敢，南国富庶鱼米之乡，且又得齐氏之功，自然安居”姬未微一低头表象谦恭，毕竟面前人再亲和也是高高在上的君王，来不得半点倦怠。
　　“呵呵，你倒不居功，汀洲如何？”曜帝看了甚为满意的点了点头，姬未其人有些时是最乖顺不过的也算深得帝心。
　　“尚可，让陛下记挂”姬未轻轻应诺一句于面上并没有任何情绪；江南之行真正如何端看结果便心知肚明，齐汀洲的为人相对于其余几大世家的公子要平和许多但绝不是无害的，这次姬未与元昃二人在江南平安来往也自然靠的是齐汀洲的颜面、江南齐氏的庇佑；只不能说出口罢了。
　　“唉，又有些时未见，十分惦念”曜帝缓缓坐起身来，慢慢抿了口茶扫了扫姬未，声音飘乎而过，似有所指，却捉摸不定。
　　“汀洲也念着陛下”姬未随口应诺一声，不置可否。
　　偏曜帝是个不饶人的，半含笑意撩拨过去“你啊，呵呵，俊乂，你如今对汀洲避之唯恐不及，如何瞒着朕呢”姬未自从被逐出家门，便算不得姬氏安国夫人之子，当然也就不是齐汀洲的表弟、未来妹夫，那么他与齐汀洲便少不得尴尬数分。
　　“臣惶恐”姬未略一低头，跪了下去算是默认；他与齐汀洲彼此关联如今甚为尴尬，故一年之中能免责免，若非江南之行，恐怕毫无纠葛尚未可知。
　　“不过是句玩笑，起来”曜帝见了微扬了唇角，颇有些得意的扶起姬未，一脸和气如沐春风。
　　“是，谢陛下”姬未应诺一声顺势起了身，也在暗地之中做好了应变的准备，因为到此时曜帝才徐徐带入主题。
　　果不其然，姬未话音刚落曜帝便淡淡开口引出事端“朕看了你的折子，名册可曾过到吏部？”
　　“回陛下，不曾”面对曜帝的垂问姬未忙正色回过，所谓过名册到吏部不过是试探，看姬未的触角在朝廷中的份额，做一警告；姬未如何不懂，自然四两千斤表明心志。
　　“噢？”曜帝眉眼微挑，随意的扫了扫姬未，依旧不露声色的搪塞过去。
　　“陛下不曾见阅臣不敢妄为，职责所限，况吏部臣不能涉足”看曜帝态度冷淡姬未忙双膝跪下向前移了半步，这才轻轻回过，言辞之间谦恭异常，让人寻不出丝毫端倪。
　　曜帝见了果然龙心大悦徐徐赞赏过去“呵呵，俊乂倒也难为你”
　　姬未闻听再度施礼态度依旧谦和“臣不敢”
　　曜帝微微颔首方慢慢点出传见的核心“你在礼部也有些时日了，可要入中枢？”
　　“陛下”姬未轻垂眼帘迅速跪下半叩了首低低接道“臣惶恐，不敢妄想”
　　“呵呵，起来，朕过些时廷议”谁知曜帝反而愈发平和伸出手来拉起姬未，扶了扶他的肩头缓缓说道“朕也需得你”
　　“谢陛下”姬未这才起了身，于面上依旧没有任何情绪；对于他来说，曜帝会调他入中枢也在情理之中。
　　“嗯”曜帝点了点头，甚为满意方扬声向外“来人”
　　“妾梁供人”一直在外恭候的四品宫官连忙应诺。
　　“姬央可到了？”抬眼扫了扫姬未，曜帝淡淡问去。
　　“是”梁供人迅速回了。
　　“宣他进来”在满意的看到姬未的面上有轻微的波动之后曜帝再次作出吩咐。
　　“是”梁供人应声离去。
　　过不多时就听外面有人应诺“陛下，臣姬央”
　　“进来”曜帝闻听召唤一声，话音刚落便看素墨衣衫翩翩而至“臣姬央叩见陛下”
　　“央，可去淑太妃处问安？”曜帝看了舒展了眉眼随意问过，于眉眼之间再度撩了撩姬未。
　　“回陛下，月初请过”姬央一面回复，一面与姬未私见了。
　　“嗯”曜帝点了点头，明白姬央是按例，停了片刻开口又问了一句“倒是不见你探看蘩”
　　“昭容位轻，臣不敢僭越”姬央见说，微一颔首，话中有话。
　　“呵呵，你啊”曜帝听了自是了然，颇有些宠溺的弹了弹其人“朕增了仪制就是”
　　“谢陛下”得到所求，姬央见好就收，迅速躬身谢恩，反观一旁不曾开口的姬未却借机上前行礼“陛下”
　　“俊乂？”曜帝眉梢微挑扫了扫姬未却听姬未淡淡说道“臣告退”
　　“噢，把这些折子一道拿去”曜帝点了点头一指身旁的奏疏向姬未示意。
　　“阿、是”姬未略一迟疑，有些意外的看了看景曜，这才低头接了，缓缓退了下去。
　　待姬未走后曜帝回身对上姬央召唤一声“央”
　　“……”却没有回应，停了片刻曜帝再度召唤“央？”
　　“是陛下”姬央这才如梦方醒躬身施礼应诺过去。
　　“朕想你的素墨牡丹”曜帝见状笑笑不置可否的岔开话题，心中却已清明。
　　而与此同时姬央也调整了情绪恢复身为姬氏公子的温文，略一低头“让陛下见笑，臣不成体统”
　　“呵呵，京兆只你在朕面前是最安稳的”曜帝有些感慨地摇摇头，忆起东殿岁月如今物是人非难免惆怅。
　　“陛下偏疼臣”这里姬央见状特特留露几分天真，讨曜帝的欢心
　　“呵呵，贫嘴”曜帝笑笑扶了扶姬央的肩头表示赞许，而姬央也顺势谦恭一礼“臣无状”
　　如此二人倒也自得其乐。
　　只有上阳宫外的晚风再次撩拨了树上的几缕幽艳，昭示着另一个季节的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