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街》漠野

11、心芳茶室（一）

　　白齐鹤站起来，转了转脖子，‘趴在柜台上睡觉还真累。’看到仍一丝不苟端坐在大厅中央的怪人，他真想再睡过去。
　　半个月前怪人第一次来，不说话，坐下就推长城，说来就怪，不见他赢钱，只见跟他赌的那几个摇头叹气的离开。从这天开始，心芳茶室每天都有一桌安静的麻将，只是到这茶室的人越来越少，到现在一个客人的状况已经维持了三天。白齐鹤闹心，‘再这么下去，赚钱休想，关门迟早。’
　　白齐鹤摸摸肚子，刚睡醒觉得有点饿，走出茶室拐进隔壁的西饼屋，点了一份奶茶加黑森林。看到赌棍王武进来给他老婆买曲奇，白齐鹤凑过去，“老王，听说你戒赌了？”
　　王武回头，笑说，“甭听他们胡说。”头一沉懊恼的抱怨，“这事还不得怨你！”
　　白齐鹤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指着自己说：“怨我？”
　　王武叹口气，“那个怪人还在茶室没。”
　　白齐鹤点头，“这些天就他一个人。”
　　“这就对了，我们都输给他了，不能再进茶室。”
　　白齐鹤更为不解，“什么意思？”
　　“凡是跟他上桌的人，都被他下套了！”
　　“下套？”
　　“他跟我们赌，无论多大都玩。就我吧，我一个下午输了7万。”
　　“7……7万！”
　　“输那么多当然不甘心，我约他第二天再赌，他掏出一张纸，是个协议，只要我答应以后不再进茶室他就把钱还给我。”
　　白齐鹤气得撩袖子，“我还奇怪你们这些老赌棍怎么不来了，合着都是这孙子搞得坏！”
　　“白老板，为了我们，你跟他赌一把吧，只要你赢了，我们就可以继续上你那了。”
　　“我跟他赌？得了吧，你们这些老赌棍都是他手下败将，我跟他赌那不是自个儿找死！”
　　“诶诶诶，试试嘛。那人说，只要他输一次我们就可以回去了。”
　　“我才不上当。”白齐鹤端起奶茶气愤的走出了西点屋。

　　当着面捏爆了奶茶杯，见那怪人依旧一副淡然自若，白齐鹤尖着声音说：“客人，我要关门了！”
　　怪人起身出了茶室，听到老板在后面谩骂，“什么玩意儿人，老子不做你生意，再敢来，拖你去派出所。”
　　刚打开铺门，怪人就径直进来坐在茶室中央的老位置，气得白齐鹤叉着腰翻起了白眼。
　　白齐鹤拖来赵臻，“赵所长，这人耍流氓，你带过去关起来。”
　　赵臻上下打量了一番白齐鹤，揶揄道：“小白，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女的。”
　　“靠，”白齐鹤凑到赵臻耳边，“你帮个忙呗，这人妨碍我做生意。”
　　赵臻掐了把白齐鹤的腰，“小脸真白，不做小白脸真可惜了。”
　　白齐鹤一步跳开两米外，“真色狼，你还是不是警察，连男人的豆腐都吃！”
　　“小白，让我来咬两口，这么嫩肯定好吃。” 赵臻夸张的吸溜着口水，媚笑的走近白齐鹤。
　　怪人迅捷的插入两人中间，“白老板，我们来赌一把。”
　　白齐鹤嫌恶的朝赵臻竖起中指，不屑的问站在面前的怪人，“赌什么？”
　　“我赢了，茶室归我，你赢了，我给你当一辈子跑堂。”
　　赵臻扎摸着嘴巴，“小白听起来很不错。”
　　“滚滚滚，我才摸了不到半年的麻将，跟老赌棍赌不是关公面前耍大刀，找死嘛。”
　　赵臻摆着手指，“NONONO，老赌棍最怕跟新手赌，新手打牌不按套路来。一局定输赢，先胡的是赢家，我对你有信心哦。”
　　“真的？”
　　怪人已经落座开始洗牌。
　　“那我真的上了！”
　　为了输掉的500块钱，赵臻昧着良心装作纯良的猛点头。
　　‘一万、三万、七万、三筒、五筒、七筒、八筒、三条、六条、东一双，北中单张。’看了一眼白齐鹤的牌，赵臻又去看怪人的牌，‘二万一刻，东风中发白各一双，四筒九筒五万单张。’胜负起手就见分晓，赵臻呷着茶坐在一边等怪人胡牌。
　　白齐鹤连吃对家两张牌，过了许久才让对方碰了一对红中。起手牌虽然烂了些，好在摸了几张好牌，已经听了，二万。
　　拆了三面围墙，就剩最后一道，怪人打了张二万。
　　白齐鹤差点兴奋的跳起来，“胡了，哈哈哈哈，我胡了。”
　　赵臻惊讶的去看怪人的牌，只见他把牌一扣，推进了牌堆，但是赵臻还是看到了连一起的三张二万，掀开杠头一看，白板！扛上开花！
　　趁着白齐鹤自我陶醉中，怪人把500块钱塞进赵臻的衣兜，在他耳边轻声说：“我没有恶意。”
　　赵臻知趣的回了派出所。

　　怪人说自己叫阿威，是个无业游民，现在把自己输给了白齐鹤，甘愿给他打一辈子工，绝不反悔。
　　白齐鹤拿着手里类似卖身契的协议有些不可置信，觉得阿威挺可怜便收下了他，心想着等他攒了钱就让他回老家。
　　阿威白天在茶馆当跑堂，晚上就跟白齐鹤一起住在楼上。
　　白齐鹤躺在床上，觉得最近发生的事有些不可思议，自己真的赢了阿威，还把他收在手下做跑堂。最不可思议的事他居然让一个陌生人跟自己一起住，他觉得自己脑子的回路出了问题。睡不着索性起床，敲开阿威的房门。
　　“你睡了吗？”
　　阿威半坐着看他。
　　白齐鹤觉得自己问的是废话，“我觉得这样不太好。”
　　阿威看着他没说话。
　　“不如这样，我给你在外面租个房子，你出去住。”
　　阿威呆呆的看着他。
　　“你别多想，我没嫌弃你，只是觉得两个男人住一起不太好。”
　　白齐鹤底下头，“包子林的小流氓娶了个男人当媳妇，这年头两个男人同住跟一男一女同住一样让人误会。”
　　白齐鹤抬头看阿威，“你懂吗？”见他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悄悄关了灯出了他的房间。
　　当白齐鹤把在外面租房的钥匙交到阿威手里时，阿威正在沏茶，一个愣神，茶水溢出了茶杯。
　　等到茶室关门，已经是晚上十点。夏天虽然闷热，可是深夜的冷风让独自走在路上的阿威感到隆冬的恶寒。

　　白齐鹤的老爹听说他雇了个跑堂，特地过来探勘，看到忙进忙出的阿威，他意味深长的跟儿子说：“我怎么看着他才像老板。”
　　白齐鹤涎皮赖脸的说：“你收他做儿子吧，这茶铺我真不想要。”
　　白齐鹤自觉已经扔了那把从小打他的笤帚，也不知道他老爹在哪还藏着备用货，追着他在茶室里乱窜。
　　老爹追不上儿子，把笤帚甩向儿子，白齐鹤一闪，笤帚不偏不倚的砸在了阿威的头上。
　　阿威捡起笤帚交还给老爹，老爹看到系在他手腕上的那串金沙念珠出了神，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指着金沙念珠说：“这是你的？”
　　阿威不做声，抽回手，拎着手里的茶壶进了后室。
　　白齐鹤搭着他老爸的肩膀调侃道：“这儿子不错吧，老实又好欺负，您老收了他，放过我得了。”
　　老爹一跺脚，一笤帚打在他的头上，“混账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