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街》漠野

12、心芳茶室（二）

　　白老爹找个空桌坐下来，一敲桌板，忙着四处沏茶的阿威赶忙过来斟茶。阿威刚掀开白老爹的茶盖，只见白老爹把手一档，低着声音说：“坐，谈谈。”
　　阿威移开笨重的太师椅，沏上茶推到白老爹跟前。
　　白老爹捧起盖碗茶，捋捋茶叶，小小的咪了一口，一指他手上的金沙念珠，“哪来的？”
　　“搓麻将赢的。”
　　白老爹悬起的心总算落地了，好奇的追问，“从谁手上赢的？”
　　“我爹。”
　　“咣当”白老爹一手没撑稳打翻了桌上的茶碗，“那你来这是为了……”白老爹突然想起很久以前吃的苍蝇，实在说不下去憋的脸都绿了。
　　阿威淡然的接上，“来娶媳妇。”
　　乒乓脆响，瓷碗落在地上的声音成功将在柜台上玩手机游戏的白齐鹤引了过来。
　　白齐鹤捡起块地上的碎碗，“一个茶杯18块，你赔我。”
　　阿威接过白齐鹤手里的碎片，转身拿起墙角的扫把，将一地的碎瓷扫进簸箕。
　　白老爹朝儿子挥挥手示意他闪边，白齐鹤瞄了眼旁桌麻将，“马大姐听鸡饼。”
　　马杰挥着印花餐巾纸幽幽飘出两字，“自摸！”又朝白齐鹤送了个飞吻，“讨厌。”
　　阿威板着脸收拾好一地的碎瓷片，给白老爹重新端来一盏茶。
　　白老爹神情严肃的说：“坐，认真谈谈。”
　　阿威在白老爹身边坐下，“我爹过几天就来。”
　　白老爹苦大仇深的开始回忆过去，“我们两家五年的邻居，你们两还在肚子里的时候我就跟你爸下了盘棋，稀里糊涂就把你们指腹为婚了。”
　　抬头看了眼泰然的阿威，白老爹继续诉苦，“也没料着你们两个都是男孩，那时候你妈吃酸，齐鹤他妈吃辣，都说酸儿辣女，就给你们订了娃娃亲。你妈还很郑重其事的摘下龙凤镯下了聘。那镯子我们还收着，既然你来了就带回去还给你妈吧。”
　　“白妈妈那个时候回礼了，金沙念珠。一个月前才赢的我爸，我妈说，只有我赢了这个才能把小白娶回家。”
　　白老爹瞪着阿威，“胡闹，你爸妈乱来，你也跟着胡闹！”
　　“从我记事开始，我爸妈就告诉我我的老婆是个男的，很多年了，从不理解到接受，现在我已经麻木了。”阿威说的很平静，吐字清晰不带任何感情。
　　白老爹脸上的皱纹极度拉伸，瞪着眼睛接不上话。
　　“我这次来就是把小白带S市去，然后结婚。”
　　“嘭。”白老爹震翻了桌上的茶碗，白齐鹤闻声过来。
　　扶正被打翻的茶碗，白齐鹤顺着喘粗气的老爹，“怎么了？谁把你气得？”
　　白老爹本着家丑不可外扬的心态，一甩手，“你们两个跟我上来。”

　　白齐鹤一脸迷茫的跟在老爹身后上了楼，刚迈上最后一格楼梯，他老爹就转折身指着他的鼻子骂：“你缺心眼还是少根弦，什么人都往家里领！”
　　白齐鹤被他老爹一指鼻子下意识的往后倒，幸好阿威扶住了他的腰，不然得滚下去。
　　“败坏门风，败家子，孽子。”说着话就去脱脚上的鞋。
　　白齐鹤接住他老爹甩过来的鞋子，“我到底怎么了！”
　　白老爹指着他的鼻子，“你还有脸问我！”
　　白齐鹤觉得此时他老爹脑子已经拎不清了，侧头问身后的阿威，“我爸怎么回事？”
　　“他一听我是来提亲就成这样了。”
　　“提亲啊……”心想老头子八成害羞了，害羞？我没姐姐也没妹妹，难道来抢我妈？
　　白齐鹤小心靠近直拍椅托的老爹，“爸，你还有私生女？”
　　白老爹脱下另一只鞋子刷在他头上，“我就你一个儿子！”
　　白齐鹤苦笑，转头对阿威说：“阿威，我爸就我一个儿子。”
　　阿威牵过白齐鹤的手，“我来娶的是你。”
　　白齐鹤迅速甩掉抓着自己的手，“呵呵……”笑到肌肉僵硬才不笑了，“跟我开玩笑？”
　　“我全名叫司马威，我们同年同月同日生，不过你比我早上了7小时零27分32秒。三岁那年，我们全家搬到S市去发展。在你还没出生的时候你爸把你输给我爸当儿媳妇。”
　　白齐鹤炸毛，装腔作势的要撩袖子，无奈穿的短袖只能撑着腰板大吼：“放屁！我怎么不知道！”
　　司马威伸手一指坐在太师椅上闭眼的白老爹。
　　白老爹被儿子撑开一只眼，挡开儿子叹气，“是有这么糟破烂事。”
　　“你你你你……你……你居然把你儿子输给别人当媳妇！”白齐鹤气得差点翻白眼。
　　“谁知道那会儿你是男孩，你妈那个时候一个劲儿吃辣椒，我们都猜是女孩，那知道……”
　　白齐鹤指着自己，“还成我的不是了？你当没有我这儿子，我也没你这样的爸！”说抬脚要走。
　　司马威一把扣住白齐鹤，“生死都是我司马家的人。”
　　白齐鹤奉上一拳，边挥边叫，“去死！”
　　司马威轻松挡下白齐鹤的拳头，“你把我赶出去我没计较，那是因为你不知道。现在说开了，你应该学学怎么做媳妇。”
　　白齐鹤惊恐的看着一脸煞气的司马威，结巴着问他老爹，“爸……司……司马家做……做什么……什么行当？不会……□□……吧。”
　　白老爹也是个吃软怕硬的主，“阿威，还是等你爸来了再说吧。”
　　司马威捏紧白齐鹤的手腕，“我爹上午出发，晚上能到。”
　　白老爹努力咽下噎在喉咙里的那口气，缓着声道：“我回去跟他妈商量下。”弯腰捡起地上的鞋子，拽下白齐鹤手里的另外一只，套上下楼。
　　白齐鹤恍然大悟，“跑了？！”拔腿要跑，无奈被司马威捏着手腕。“痛，放开。”
　　司马威拉起裤腿，露出绑在小腿上的黑盒子，白齐鹤吓得全身发抖，“我……我……不跑，不跑。”
　　司马威放下裤腿同时放开白齐鹤，“等我接了手，我们各走各的。”
　　白齐鹤甩甩被捏的生疼的手腕，“你的意思是……演戏？”
　　司马威站到窗口，点燃一支烟，“只有娶了你，我爸才肯把S市老大的位置传给我。”
　　白齐鹤脑子里自动上演一幕□□势力争夺战，父子反目……可怜的自己就是那牺牲品！
　　正想的天花乱坠，司马威接下去的一句话又把他打进了冰窟，“其实你还可以，我可以考虑养你。”
　　“靠，老子不是小猫小狗！”
　　司马威露出一抹邪笑，“当小三养。”
　　白齐鹤的脸由黑转白，由白转红，由红转灰。噔噔的下楼。
　　“收摊收摊，老子今天心情不好，不做生意了，你们这群老赌棍，出去出去，不做生意了。那边一桌，还不快走！”楼下的人骂骂咧咧吵吵嚷嚷出了茶室。

　　赵臻站在门口看掀桌的白齐鹤，“不对，不正常，很反常。”
　　马杰接茬，“不好，不太好，很不好。”
　　王武凑到跟前问两人，“两位都看出来啦！”
　　赵臻睥睨一眼王武，“废话！”
　　马杰掏出纸巾擦擦额头，“这天怎么还这么热，怎么还这么闷，哟！八成要下雷阵雨了。”歪着头看王武，“十三街专收逆子。”
　　王武拔腿就跑，“下雨啦，回家收衣服啦！”
　　马杰突然觉得有东西掉在头上，伸手一摸是个烟屁股，抬头一看，只见茶室那个跑堂的正在楼上朝他竖中指。拽过出来倒垃圾的白齐鹤，顺手把烟屁股塞进他嘴里。单手叉腰，捏着印花纸巾的手指着楼上的人，“六九卷烟，你吸，我吸。”
　　赵臻一个踉跄，一手划过马杰前胸。马杰跳出三米外，“靠，真色狼。飞机场都摸。”扭着屁股走到居委会门口，挥着纸巾转过身来，幽幽飘出两字，“讨厌。”
　　淡定的司马威被寒碜的脊背发冷，心里惊叹，‘十三街果然十三！’
　　白齐鹤吐掉烟屁股，搓着牙齿漱口，赵臻善良的拍拍他的屁股，“六九吸多了试试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