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猜》子楚口牛

93、归去来兮

　　船头那人，只不过是个少女，一身藕荷色深衣，青丝集束，只用一条玉带环住，并无丝毫其他首饰，俊秀的容色更是未施半点粉黛，除了一双如同明星的眼睛，也并无其他出挑之处。与龙舟上一船俊男美女，似乎应该相形见绌。
　　然而，当她乘坐的小舟飞驶而来，所有人都觉得，眼前闪过一道光芒。
　　有些人，不管她容貌如何，气质怎样，天生就像光芒那样夺目，那样照耀众生。
　　她就站在那里，不动不摇，不言不语，不过有少许的额发因为湖上的风而轻轻飘起，但所有人都觉得，眼光不由自主的往她身上聚集，然后——垂下头，不敢再正视。
　　然而，每个人的表情终究不相同，喜悦者有之，震惊者有之，恐惧者有之，不屑者有之，还有的百味俱全，说不清是什么心情。
　　至于涉林——他自己都不会想到——一见到那少女的一瞬间，眼泪“刷”的一下，落了下来，死死地咬住牙，才没有从牙缝之中抽泣出来。
　　叶韵殿下。
　　为什么？涉林问自己，为什么见到她会这么激动？难道就因为外界不停地压迫和沅樱不住的催眠，自己真的已经把远在北疆的叶韵殿下，当做自己的依靠了？原来自己也不过是个小孩子，在心底，最期盼着有个人，有一双手，能够保护自己，拯救自己离开宫墙内这片压抑的空间么？
　　原来自己真的，并不那么坚强。
　　手中的杯子，还残留着冰水的寒冷，没想到她一回来，送给自己的第一件礼物竟然是这个。
　　她的暗示，还真是够直接。

　　老皇帝见了叶韵，神色登时暖了下来，指着笑道：“小雨这孩子神出鬼没的，我还道她过两日才能到京。”
　　贵妃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突然淡淡道：“殿下风采越来越好了，适才驾船，我还恍惚了，以为看见了皇后娘娘。”
　　老皇帝神色微微一沉，看了贵妃一眼，道：“小雨何时像子如了？她们有什么关系？”
　　气氛微微一冷，贵妃低下头，刚刚露出一丝浅笑，只听得老皇帝似乎自言自语道：“小雨似当年大姊。”
　　贵妃猛然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皇帝，广袖下的手已经微微颤抖。
　　这句评语，若是传出去——叶韵似太祖——会有多石破天惊的效果，她想都不敢想，但是如今这句话只有她一人听见，如果真的传出去，那她必然难逃嫌疑，皇帝会怎么发作，她同样不敢想象。
　　莫非……自己也要从新考量么？

　　小舟终于靠近了龙舟，叶韵在船头笑道：“老爷子，许我上去么？”
　　老皇帝神色和蔼，笑道：“还不快上来。”
　　叶韵登上船，先按照礼仪行了礼，又向贵妃问安，笑道：“今天荷花开了，我是寻着花香找来的，果然老爷子总在花开的最好的地方。”
　　老皇帝莞尔，道：“这马屁拍得，不伦不类，听着可不大顺耳，你这丫头还是不会这个。下次直说是闻着荷花糕和荷叶蒸鸡的味道过来的，也就是了。”
　　叶韵眼睛一亮，道：“蒸鸡在哪里？”
　　老皇帝指着船下道：“给你预备下了。若早知道你今日回来，也多预备几份儿，如今你是抢了弟妹的了。”
　　叶韵闻言转回头，笑道：“那可对不住各位弟弟妹妹了。”
　　众人口中随意的寒暄着，心中各自转着念头，有的敌对如沅枚方箜，不由暗自恼恨，什么荷香糕荷叶蒸鸡，陛下刚才提都没提一句，怎么你回来就从地底下变出来了？偏心眼也该有个限度。
　　金口玉言，皇上一句话，就算是没有，变，也要变出来。香气扑鼻的糕点和菜肴从岸上源源不断的运到龙舟上，本来兴致阑珊的皇帝居然又神采奕奕起来，就在龙舟开宴，席间谈笑风生，又观赏了一段歌舞。
　　虽然叶韵按照年龄的排序，并未坐在主宾位，但是谁都知道宴席是为谁开的，大部分不免扫兴，再加上上一场风波的阴影还未散去，兴致都不高。除了沅枚因为是姊姊，不能落下，打叠精神应付了几句场面，大部分人都不过闷头吃喝而已。
　　涉林地位本就尴尬，这时更加不说话，只是偷偷看了几眼叶韵，见她并没有注意过自己，虽然尽量不去想，但到底有几分失望。突然想起沅樱对自己说过的，“姊姊待你近，待我远。”，突然生出几分滑稽之感。
　　自己寄予了多少期望的叶韵殿下，又有几分在意自己？
　　就算有几分在意，那这种在意，和自己期望的在意，又有多大的差距？
　　有些事情，原本经不住细想，如同今天自己的计划，尽管穷尽心思，一杯冰水下去，足够把火焰冻结。

　　宴席直到午后结束，皇帝虽然兴致有了，但毕竟年事已高，今日又费了心思，在贵妃娘娘的搀扶下，先行回去歇息了。
　　皇帝一走，众人也散了，来的时候是六个，走的也是六个，不过其中之一换了人而已。
　　对于方笛，众人当然不关心了，老皇帝的威势谁都明白，方笛注定，已经是个过去的皇孙了。但是叶韵……
　　叶韵当然是值得关心的，但是对于同父的兄弟姊妹来说，这个名字从小就悬在他们头上，已经成了一个带有象征意义的名词，从来不是一个可以交流的姊妹或者对手，沅枚和方筑见了她，只是象征性的说了两句话，一先一后的走了，只有沅樱，总是冰冷或者凌厉的神情一下子放松下来，露出几分小女孩特有的娇憨之色，拉着她的袖子，亲密的喁喁交谈着。
　　然而，对于方箜却又是一番情景，这是他第一次，以同是太子子女的身份，与叶韵相见，而方箜的父亲，已经带了一个“先”字，原本太子与惠王直接君臣的天堑不复存在，而他，也失去了对叶韵最后的优势。
　　神色复杂的看了叶韵一眼，隐藏在眸子深处的愤恨一闪而过，方箜一言不发，独自拂袖而去。
　　涉林望着他的背影，心中冷笑，其实方箜不应该愤恨，他应该感谢叶韵殿下突然归来，不然，今天他很可能，就是个死人。
　　眼见叶韵和沅樱还在说话，涉林心中一沉，终于转过头，就要离开。
　　突然，身后有人道：“涉林殿下。”
　　诧异地转过头，只见身后站着一个穿太监服色的少年，正是刚才给自己盛冰水的哪一个，点点头，道：“是你啊，何事？”
　　少年微笑：“请殿下跟我来，主子想要见您。”

作者有话说

　　第四卷结束鸟，结束鸟，撒花，群抱，各种兴奋，下一卷开始转入主角光环定律啦，苦难结束啦，虐文转甜啦——各位亲千万别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