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猜》子楚口牛

9、丹砂

　　气氛一时凝固了，三个人都没有说话，表情各不相同。书岚满面的义愤填膺之中，带着一丝隐藏的并不好的快意。少主的脸色由红转白，渐渐地变为铁青色，握住盒子的手开始微不可查的颤抖起来，抬起头来，眼光如同刀锋一样，直直的刺向杜缜。
　　而杜缜，在一开始的震惊过后，神色也慢慢转为平静，半边脸上还带着红肿，但唇角流出的血迹已经干涸，出于规矩，他并没有与少主直接对视，但是也没有躲避主子的眼光，只是静静地跪着，并没有急着为自己分辨。这时候的主子，想必不想听自己开口，哪怕说一个字。
　　静默持续了片刻，打破它的，竟然是书岚。
　　书岚惊叫一声，道：“啊哟，这是怎么回事，姑奶奶刚刚赏赐下来的血玉就给划坏了。这是怎么说的，这叫少主一会儿怎么带出去？姑奶奶一会儿驾到，还等着看呢，这怎么办哪？”一面说，一面不无气愤的看着杜缜，那一抹恶意深深地隐藏在眼底。
　　少主闻言，忽然转过头来，问道：“是啊，那么你说，眼下怎么办哪？”
　　书岚一噎，他刚才那句话完全是在煽风点火，想主子更恼怒的发作杜缜而已，真的没想到怎么解决眼前的事。没想到主子突然转过头来问自己，额上刷的一下，流下汗来，眼珠在眼眶中颤巍巍的转了几下，道：“不如，主子不要戴它了，换件衣服吧，不穿红的不好么？”
　　少主定定的看着他，道：“这就是你的法子？”突然把手中的盒子高高抬起来，想往他脑袋上砸去，但最终还是没有动手，只是向远处一甩，冲他叫道：“你这个笨蛋！”
　　那盒子忽的一声，划出一条弧线，正好往杜缜的身上砸去。
　　杜缜跪在那里，不敢躲避，砰地一声，砸在他肩膀上，身子微微摇晃了一下，这才伸手把盒子接住，没有滚落在地上。
　　书岚没想到少主会向自己发火，那是几年来都少有的事，不由得委屈的叫道：“少主，您怎么冲我发火了？可不是我把血玉弄坏的啊。”说着，眼睛一红，泪珠一连串的掉下来。
　　少主无奈，用袖子给他擦了擦眼泪，道：“哭哭哭，你就知道哭。做事总是这么顾前不顾后的，关键的时候一点都指不上，又有什么用？”
　　只听一个低低的声音道：“主子，用朱砂可好？”
　　少主转过头，看着杜缜，刚才那句话就是他说的。少主虽然恼怒，却没失了心智，略一犹豫，道：“糊弄的过去么？”
　　杜缜道：“奴才不敢说。也只能试一试了。如果远看的话……”
　　少主不自觉地点了点头，又问道：“朱砂去哪里弄到？”
　　杜缜将盒子放在地上，叩首道：“容奴才片刻。”站起身来，从书架上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里，拿出一个银錾花扁盒，道：“奴才前两日整理文房的时候，才知道主子这里，有上好的各色颜料，徽墨，藤黄，石青，赭石，泥金都是内贡的，质地纯正。也有极品辰砂。”一手拿了朱砂，一手捧着漆盒，跪在少主面前，道：“主子请看，原本颜色都差不多，若是先用朱砂涂上了，将划痕做平，背面看去，也不算扎眼。”
　　少主仔细比较着朱砂和血玉，略带遗憾道：“虽然相似，但到底有不同之处，颜色总是偏暗。若是在阳光下细看，只怕隐瞒不住。不过，事到如今，也只有如此了。”
　　杜缜道：“主子稍等。”将朱砂挑了些，放入桌台上的一方端砚之中，从竹杯倒了些水，细细的研磨了。随着他手腕均匀的转动，朱砂渐渐研磨开来，将砚底染成一片鲜红之色。
　　少主在旁边看着，犹有不足的叹气道：“还是不够红。”
　　杜缜闻言，看了砚内一眼，从桌上拿起一柄小刀，顺着自己的手腕，往下割去，嗤的一响，鲜血飞溅开来。他紧紧地咬着牙，抬起手臂，将鲜血滴入。
　　少主怔怔地看着，眉毛一立，嘴角抽动，终于没说出什么话来。
　　鲜血一滴滴的落入砚台，和朱砂混合，绽放出鲜艳的光彩。鲜血越来越多，红色也越来越刺目，整捧砚台，好似嵌着一块完整的血玉。
　　杜缜的血越流越多，脸色渐渐的苍白，身子颤抖的更加厉害，房间里安静之极，只听到血液流下的滴答滴答的声音。
　　少主突然道：“够了”，伸手紧紧地握住他的手腕，鲜血从指缝里向外涌出，落到了少主的衣袖上。只是少主的衣服也是红色，沾上了斑驳血痕，竟一时看不出来。
　　杜缜艰难的取出手绢，先拂拭了少主的衣服，然后缠在自己的手腕上。将砚台中的朱砂，一点点的抹在血玉的划痕上。
　　掺杂着鲜血的朱砂，遇到了血玉，立刻向下渗去，一丝丝的没入血玉之中，如同一道最鲜艳的血沁。
　　这时候，天色渐渐明亮，阳光透过窗户洒了下来，整个血玉，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一丝丝鲜红的光晕，圆润如昔，夺人眼目。
　　抬起头，杜缜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道：“幸不辱命。”
　　少主的嘴唇轻轻地抿了起来，将血玉挂在自己的腰间，抬头看着杜缜，眉头缓缓地舒展开来，道：“你……你在这里等着我。如果今日果真无事，我便不重罚于你。”
　　杜缜一撩袍角，端端正正跪倒，叩首道：“谢主子恩典。”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书岚在一边看着，听到主子的这句承诺，只觉得恼恨的牙齿也酸了，死死地咬住后槽牙，心道：又给你混过这一关，不过，你想要就这般全身而退，却也没那么容易。一会儿你才知道，主子心里，最能信的，到底是谁。

　　等到主子带着书岚离开，书房中又恢复了寂静。杜缜的脸色白的几乎透明，身子微微晃了一晃，用手撑住身子，才没有就这样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