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猜》子楚口牛

88、花蕾摧残

　　月明被他压在桌子上，动弹不得，肩胛骨压在硬木桌子上，咯的生疼。耳边听着他淡淡的质问话语，心中绞痛，终于忍不住流下泪来，泪水无声的滑过玉颊，滴滴洒落在地。
　　涉林发现了手下这孩子的痛苦，知道他身心本已难过，自己的压迫更是雪上加霜，心中愧疚，放开了他，就在桌子上替他提上裤子，道：“对不起。”
　　月明不起身，缓缓地跪倒，道：“奴才该死，不该妄想隐瞒您的。您……不必跟我道歉，世界上最不该跟我道歉的，就是您了。”说着重重的叩下头，久久不起。
　　涉林扶他起来，道：“皇长孙？”
　　月明眼睛一闭，泪水再次滑落，但是很快收住，再睁开时，眼神已经清澈依然，道：“不该隐瞒你的。今天您一走，奴才送您在外面，正好遇到了从沅葳殿下那边回来的长孙殿下。他……”说到这里，声音一顿，眼中闪过一丝痛苦。
　　涉林冷冷道：“不必细说了。”
　　月明一咬牙，道：“是。幸亏童妃娘娘的赏赐过来，他不得不放开奴才，没有继续追打，不然奴才就算想要瞒着您，只怕也不能了。”
　　涉林有些恼怒的看着他，道：“难道现在就瞒过了不成？”
　　月明含泪笑道：“您的眼毒啊。”
　　涉林见他笑中带泪的样子，心中一阵阵抽痛，终于叹道：“不必说了。上来吧，我给你上药。”
　　月明既然被揭穿了，也就不推辞，伏在榻上，任由他给自己用药，涉林熟练地用手指蘸着药膏，揉着他的伤痕，突然道：“计划要改变。”
　　月明陡然一惊，撑起身子，叫道：“不行！”
　　涉林一怔，月明已经顾不得涉林的强压，挣扎着滚下来，跪倒在床边，道：“奴才本来什么都不该隐瞒您的。之所以隐瞒下伤势，就是因为怕主子冲动，作出额外的事来。不能啊，主子。计划是早就定好的，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一步都错不得，您因为一点事就要改变，这又算什么？您别忘了，宫中是一失足成千古恨的地方，唯一的胜算，就是谋定而后动啊。”说着已经抓住他的袖子，语气惶急。
　　涉林淡淡道：“我有把握。”
　　月明咬牙追问道：“您有几成？”
　　涉林没想到他如此紧逼，盘算了一下，皱眉道：“至少七成。”
　　月明接口道：“这么说您有三成可能会死了？”
　　涉林被他噎住，一拂袖道：“你那么看轻我的计划么？”
　　月明摇头道：“不是看轻，主子，是不能这么做，不能拿您的性命开玩笑啊……以前奴才跟您说死谏，都是做不得真，那是半要挟您的。但是奴才觉得，这一次若是不能阻止主子，奴才真一头碰死，也是势在必行。”
　　涉林怒道：“不要随便把死挂在嘴边上，你有几条命？”
　　月明猛地抬起头，咬牙道：“倘若奴才真有十条性命，拿来换主子有一成活命的希望，也是值得的。何况是三成？奴才若是只舍了一条命，换三成的安全，奴才没什么舍不得的……”
　　涉林再也忍不住，伸手给了他一耳光，道：“我说过别说这些东西。”
　　月明挨了打，却是不再哭求，站起身就往外走，涉林皱眉道：“哪里去？”
　　月明咬着牙道：“给您拿藤条去，您既然想要打我，就让您打死我好了，若是打死我就解决问题，奴才自然不惜这身骨头。”
　　涉林哼了一声，也是咬牙道：“你自己也知道，打死你不能解决问题，所以你省省你这身骨头吧……”
　　两人针锋相对的对峙着，互相狠狠地盯着对方，眼见就要爆发，突然听到门外有人道：“主子。”
　　两人同时一怔，这是一个小宫女的声音，原本就在正诘轩服侍的，涉林的寝殿除了自己，向来只有月明能进，宫女能在外面叫这一声，可见真的有事发生了。
　　场面一下子冷静下来，说到底，两人吵归吵，但都是理智的人，绝不会吵到外人面前去，更何况还是出事的时候，缓了一口气，涉林扬声问道：“什么事？”
　　宫女道：“外头有人从荷塘里捞出来一个尸首，有人认出是咱们的人，给送回来了，奴才禀告主子，不知道怎么处理。”
　　涉林心中一沉，道：“是咱们的人么？”
　　宫女道：“是。”
　　涉林忍着心头的凉意，问道：“是谁？”
　　宫女道：“涓涓。”

　　涓涓倒在地上，昔日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已经完全蜕变成了死白色，空洞洞的望着天空，皮肤失去了原来暖暖的苹果一样的光润，因为浸泡而肿胀浮白起来。
　　这是涉林第一次看见尸首，而且是身边的人的尸首。
　　涓涓因为年纪小，和他不算亲近，但是他一向是放纵她在正诘轩里面疯玩的，有什么好吃的，也都想着给她留上一口，毕竟，在最困难的日子里，她也是留在他身边的人之一。
　　她才八岁，连含苞待放都说不上，只能说是刚抽出嫩箭的新芽。
　　涉林只觉得自己声音奇怪的很，几乎分辨不出原来的音调，道：“哪个荷塘发现的？”
　　宫女怯生生道：“角落里假山石后面那个，偶尔有人路过看见，已经浮了不短的时候了……以前皇孙也曾在那里溺死过。宫里的人怕极了，都说荷塘里面有妖鬼索命，正好前两天沅葳殿下也被魇着了……”
　　涉林抽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对宫女道：“妖鬼索命？”
　　宫女道：“是……听说涓涓身边，飘的都是黄黄的落叶……这个季节，本来不该有这么多落叶的……”
　　涉林俯下身，用手合上涓涓的眼睛，抬起头，额上已经爆起了青筋，“我知道了，知道是哪里的妖鬼。按照规矩，把她的东西整理一下，你负责把那些……还有她的骨灰送还她的家人。赏钱我会给你，她的东西你一件也不准动，知道了么？”
　　宫女小声道：“是。”
　　深深吸了一口气，涉林回到寝殿，道：“事情你看见了，计划会改变的——不，它已经开始了，你阻拦不了。”
　　月明跪在角落里，低着头，阴影中，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有一双手死死地捏着，捏的关节都已经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