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猜》子楚口牛

86、歌以咏志

　　小筝子笑道：“你又有什么主意，说来听听。”
　　涉林道：“前头的不变，不过加一个条件，说出来的诗文，或多或少，要与自己有关系。还有，说完了这算是酒面，喝一杯酒要说酒底——唱个小曲可好？”
　　月明忙道：“这个不行，我是五音不全的。”
　　小筝子本来眉头也皱着，听到月明说不行，反而笑道：“小曲也罢了，难不成随便唱一个就行？”
　　涉林道：“酒面酒底当然要有关系，你用什么诗句，当然要唱什么曲子，两个听着要配套，当然不用严丝合缝，感情一致就好。”
　　小筝子笑道：“成，还是从小明开始。”
　　涉林道：“嗯，小明来一个。”
　　月明本来不会，但两人都这么说，也只得败退，道：“要什么？”
　　涉林把一盘子肴肉推过去，道：“这个。”
　　月明皱眉道：“又是猪？”
　　涉林道：“刚才说的是猪，这回你说肉。”
　　月明眉头一皱，很快分开，笑道：“你这是给我送菜呢。酒面——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小筝子沮丧道：“让他抄走了。”
　　涉林道：“唱曲，唱曲。”
　　月明皱眉道：“戏文算不算，我可只会唱那个。”
　　涉林笑眯眯道：“好。”突然想起了玉秋，心中一痛，小筝子在边上道：“戏文算，不过我不会唱，怎么办？”
　　涉林整整精神，道：“小曲也行，你听月明的，来哪一段？”
　　月明苦笑道：“我说不唱，你们偏偏叫唱，若是寻常……”张口唱道，“你传闻西夏吓破胆，我看那王文也等闲。你要乞降递降表，我要杀敌保河山。杨家将岂容人信口褒贬？天波府宝剑埋尘锷未残。老太君若是挂了帅，穆桂英便是先行官。抖银枪，出雄关，跃战马，踏狼烟。旗帜指处贼丧胆，管叫那捷报一日三传。”声音虽学的是青衣，但是气势不俗，尤其是后面“抖银枪，出雄关，跃战马，踏狼烟。”四句，唱的高亢回旋，自有一股威风凛凛的气度。
　　小筝子第一个叫好，赞道：“好极了，没想到你还有这手。”
　　涉林道：“唱得真好，有情有志。这算是你的志向吧？”
　　月明一杯酒仰头干了，目光如水，似乎在微微波动。
　　小筝子见了，转头道：“这个归你，小林子，该你了。你自己说的酒面酒底，若是说不好，要加倍罚酒。”
　　涉林低头一看，只见身边是一盘子鲈鱼脍，鱼肉白的水晶一样，看着清爽可喜。想了一想，道：“驿寄梅花，鱼传尺素，砌成此恨无重数。”
　　小筝子郁闷道：“你们可真行，一把都抓这么大的题目，好，你唱个相思小曲吧。”说着露出一脸坏笑。
　　涉林不理，缓缓唱道：“可怜负弩充前阵，历尽风霜万苦辛。饥寒饱暖无人问，独自眠餐独自行。可曾身体蒙伤损，是否风烟屡受惊？细思往事心犹恨，生把鸳鸯两下分。终朝如醉还如病，苦依薰笼坐到明，去时陌上花如锦，今日楼头柳又青，可怜侬在深闺等，海棠开日我想到如今。门环偶响疑投信，市语微哗虑变生，因何一去无音信，不管我家中肠断的人。
　　毕竟男人多薄幸，误人两字是功名，甜言蜜语真好听，谁知都是假恩情。”
　　月明没想到他会唱闺怨词，倒与自己刚才一段正好顶上了，不由得嘴角一抽。
　　小筝子开始细细的听着，面上神色痴痴，沉浸其中，等他唱完了，突然目光一动，指着两个人，哈哈大笑，想到伏在桌子上捂着肚子抬不起头。
　　涉林气道：“笑个屁呀，有什么好笑？”
　　小筝子笑着道：“他唱出征，你就唱相公出征，你在深闺等——你们俩是一对儿不是？”
　　月明的脸腾地一声，红到了耳朵根。涉林跳起来按着他，道：“胡说八道，看我把你的狗嘴打出象牙来。”
　　小筝子兀自叫道：“我还道他是相公，你是娘子，现在看你们俩表现，怎么他倒像个娇滴滴的小娘子似的？”
　　涉林气道：“我今日不把这壶酒从你耳朵里灌进去，我就不是……”说着追着他狠狠地灌酒。
　　闹了一阵，小筝子终于被按着灌了两杯酒，才道：“真格的，你说吟诗唱曲，与自己有关，那么这与你有什么关系？”
　　涉林道：“不是我等别人，别人等着我呢。”
　　小筝子眼睛一亮，道：“小媳妇儿？”
　　涉林挑眉道：“我告诉你们听一耳朵得了，刨根问底酒没法喝了。”
　　小筝子见他不似玩笑，也就不再闹，转头看向月明，见他垂着头，似乎情绪不好，心中暗奇，道：“现在就我一个人了，菜也只剩下一盘，我看看——”突然脸色一窘，似乎有点不好开口。
　　涉林看着眼前一碟绿油油的东西，道：“这个是……”
　　月明随意的扫了一眼，道：“泡菜，淹的酸豆角。”
　　小筝子瞠目结舌，憋了半天，憋得脸都紫了，也没憋出诗来，涉林心中替他想，似乎也没想出什么来，只听他喃喃道：“韭菜绿兮豆芽黄，茄子圆兮豆角长……”
　　涉林气得给了他一拳，道：“就算我许你自己做诗，也不能说出这些狗屁出来吧？”
　　小筝子咬着指头道：“怪我么，你们把好说的挑走了，给我留得是什么呀……哦，我有了……”
　　涉林道：“说。”没想到他才思还很敏捷。
　　小筝子点头道：“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
　　涉林挑眉道：“第一，你离不开秦始皇是怎么的？第二——这和豆角有屁的关系？”
　　小筝子道：“怎么没关系，我给你解释。秦王扫六合——齐、楚、燕、韩、赵、魏。”他一面说，一面把茶叶鸡丁香酥鸭，肴肉鱼脍炖蹄花通通扫到自己面前，道，“这六合一扫而过，虎视何雄哉！我吃的多爽。”
　　涉林抽搐的看着他，道：“思路开阔啊……”
　　小筝子道：“古人云，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我把六盘菜都谋过来了，还在乎区区一盘酸豆角么？”
　　涉林咬牙，这小子简直不按常理出牌，道：“别废话……”想想也不能逼迫过甚，道，“你喝三杯酒，唱个曲子，算你过了这关，老老实实吃你的酸豆角去，别的别惦记了。”
　　小筝子道：“我从来没听过戏，小曲听不听？”
　　涉林道：“听，有秦王没有，是你的志向么？”
　　小筝子道：“没有秦王，不过有点关系，算是我的志向吧——”手指扣着拍子，慢慢唱道：“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一首意味隽永，余韵悠长的《山坡羊》，在这狭窄残破的掖庭宫中，一直穿过宫墙，飘得很远很远……

　　走在回去的路上，涉林见月明仍然情绪不高，不由暗奇，今天虽然有些多事，但是毕竟结局也是好的，那个暴躁的师兄也没有多留难他，认识小筝子也是一件高兴的事。
　　月明大概也是发现了涉林正在看自己，抬头勉强一笑，道：“主子，以您的明智，想必知道我找您看的是谁了吧？”
　　涉林一笑，道：“小筝子全名是什么？”
　　月明道：“方筝，桓方筝。”
　　涉林点头道：“那么他就是……”
　　月明深深地看了一眼宫廷的夜色，道：“他就是因为母亲被废为庶人，充入掖庭宫的皇孙，太子的第五子，叶韵殿下的亲弟弟。”
　　涉林挑眉道：“那么你想……”
　　月明道：“想怎么样都是将来的事——您不可能做什么，越过叶韵殿下。”
　　涉林淡淡道：“诚如君言。”

作者有话说

　　本章引用的是京剧，以前玉秋唱的是昆曲，年代上有点错乱，囧囧，大家不要深究哈
推荐“可怜负弩充前阵”这一段，尤其是张火丁唱的，好吧我有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