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猜》子楚口牛

81、圣光烛照

　　老者并不意外，只是微笑：“看出来了？也是，这皇宫之中，原本只有我一个老头子。”
　　涉林只觉得浑身是汗，衣衫都湿透了，圣上这两个字，并非只是代表着天子至高无上的龙位，也代表着一段活着的传奇。如果说叶韵是一个传奇，那这个传奇跟当今天子相比，不过是个没长开的小毛孩子。如今的太子，更加平庸的如同太阳下的沙砾。
　　匡正天子幼年之时，就戎马征战，跟随在姐姐太祖皇帝身边，立下了无数耀眼的战功，曾经创造了“七骑逐单于”的奔袭神话，人称“塞上银箭”，北胡闻名丧胆。后来身入晋京，里应外合，凭借高深的手段和过人的魅力，做下了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为太祖打下大晋的江山，立下了汗马功劳。
　　太祖登基，今上身为监国，奉行黄老治国，与民休息，使神州大地迅速的从满目苍夷中恢复过来，这一段时间，史称“成开之治”。
　　当时，谁都以为今上登基，必定是个垂拱而治的太平天子，哪知道太祖驾崩之后，传位今上，却传出了一个兴利除弊，大胆改革的铁血君王。在数年时间内，他整肃吏治，压制门阀，大兴科举，刷新政治，将前朝弊害一一除去，手中大将将大燕国边疆推到了极北星云湖畔，无论文治武功，均足以彪炳史册，这才有了三十年天下大治的“同丰盛世”。
　　除此之外，圣上的文采可称一绝，他的墨宝风行天下绝非因为他的地位，人称“桓骨”，他还深通音律，自创“破阵乐”慷慨激昂，却也能作“梨花九曲”，温婉抒情，传唱一时。他更精通天文，能晓宇宙，与镇国公关若飞的交往更是一时佳话。更别说与桑皇后的爱情，那是所有有情人心中的圭臬。
　　如此一个皇帝，就算是涉林，也是听着他的故事长大的，让他如何不敬仰，面对时，又如何不紧张。
　　虽然听到圣上只是半开玩笑的随和话语，但涉林还是紧张的舌头都麻了，“嗯嗯”了两声，讷讷的说不出话来。
　　圣上似已司空见惯，微笑：“来，过来我看看。”
　　涉林起身，慢慢的过去，到了他脚边，又复跪下，抬起头看着圣上。
　　圣上端详着着他的眼睛，良久才微微点头，道：“不错，你的眼睛像你的母亲，也像……程氏与她中表之亲，果然眼睛是最像的。”
　　涉林一愣，心道：程氏，我母亲么？她像谁？
　　圣上呵呵一笑，道：“你进宫有许多日子了吧？”
　　涉林低低道：“是，有半年多了。”
　　圣上道：“可还习惯？”
　　涉林本来该说一切都好的，但是不知为什么，轻轻一咬下唇，没说出来。
　　圣上叹了一口气，道：“这么小的孩子，不该送到宫里来，想必受了许多委屈，小雨做事忒胡闹。”伸出一只来，抚了抚涉林的头发，“不要怨恨你姊姊，也别轻易相信人，你若是寂寞，就来陪陪我这个老头子好了。”
　　涉林开始没听懂“小雨”是谁，再听他说“你姊姊”，心中一阵翻滚，暗中道：他说的是……是叶韵？
　　突然，涉林替外面那些胡乱猜测陛下心意的人感到悲哀，能用“你姊姊”这种称呼说叶韵的，就算是外面单传的亲祖孙，又能如何？
　　不过对于圣上的抚慰话，他只是当做随口之言，道：“臣不敢，臣……”
　　圣上笑道：“这个臣字，你将来再用吧，你母亲和我妻是表亲，按照外面人的称呼，该当叫我做表姨夫。你自称孩儿也就是了。”
　　涉林越发的惊讶，那么英明神武的老皇帝，口中说话，又是一个“我妻”，又是一个“你姊姊”，还说出“表姨夫”的话来，再加上一口一个“我”，这位圣上的脾气，也太……
　　不知不觉，在如此家常的口吻中，他的紧张确实放松了不少。
　　脸色一红，道：“圣上，我是叫叶韵殿下姊姊的，在您面前自称孩儿，岂不是……没法算了？”
　　圣上没想到他还有这种小心思，不由莞尔，道：“这倒是我的疏忽了，罢了，你跟着小雨叫我老爷子吧，可别叫皇爷爷，那些叫皇爷爷的，实在是太多，我可分不清他们谁是谁。”
　　涉林极是乖巧，靠近他甜声叫道：“老爷子。”
　　圣上笑着拍拍他的背，然后道：“今天的事，回去不许跟任何人说，回头觐见我的时候，更不许提，知道么？”
　　涉林道：“今天见到老爷子，其实就是在做梦呢。”
　　圣上见他一点就透，更是喜欢，微笑道：“好孩子。你先去吧，记住了，除了你姊姊，宫里不要相信任何人。知道么？”
　　涉林答应道：“记住了。”依依不舍的叩了头，出去。

　　圣上依旧斜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过了一会儿，才道：“你怎么看？”
　　黑暗中，刚刚那个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过依然缓和了许多，如同宝剑被深藏在剑鞘之中，“不像是殿下的手笔。”
　　圣上淡淡道：“自然不是小雨，她可不屑利用我这老头子，这丫头拧着呢。倒是这孩子，真真正正被人利用了一把，可怜。”微阖的双眼突然睁开，一抹锐利一闪而逝，声音陡然压了下来，道，“沅葳和方箜两个孩子，闹得太不像话，虽然天家无手足，然而却也容不得他们如此居心叵测。不能由他们在一起，就趁今天的事，处置了沅葳吧。”

　　出了殿堂，涉林还在琢磨今天的事，到底这个布局的人，是有几分好，几分恶，几分对着自己，几分对着他人？
　　突然一抬头，只见一人素服荆钗，摇摇走近，手中提着一只小小竹篮，篮子里是素点和香烛，她正往自己来的那边走去，那里，正是圣上所在的大殿。
　　那是沅葳。
　　涉林一下子醒悟过来，看来自己猜得果然不错。
　　这宫里，又要多一个倒霉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