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猜》子楚口牛

61、无人私语

　　月明脸色一沉，道：“主子……”
　　涉林把他的脑袋一推，本就强忍的身体一下子跌倒在地，“你昨天冒着生命危险去找皇长孙干什么，不是为了什么忠言死谏么？差点就死成功了，转回头来又跑我这里来死谏忠言来了，您老人家有几条性命啊？”
　　月明不理他的讽刺，再次跪直了身子，道：“昨天之前，我并没有您对您说过一句忠言。”
　　涉林冷笑道：“忠言可以换成整话。”没错，今天之前，月明甚至没有跟他说过一句整话，只会说“嗯，是，遵命。”就像一个坏掉的人偶。
　　月明道：“那是因为奴才确实只有一条性命，性命在皇长孙那里。当初，如果不是长孙殿下搭救，奴才早就死了，所以不管奴才身在哪里，都是长孙殿下的人，这条性命也是长孙殿下的。”
　　涉林抬起手来，道：“等等，我好像弄清楚你的思路了。昨天之前你的命在皇长孙那里，于是你揣着性命去见他——嗯，去死谏，打算把性命还给他。但是因为倒霉催的好事被我搅了，好死不死，，你没死成，所以你虽然在皇长孙那里死过一次，但是性命转手到我这里来了。你觉得很不爽，还是要快点死，于是又跑到我这里死谏，我要是弄死你，你就圆满了，是不是这个道理？”
　　月明看着他有些刻毒的表情，觉得很装——这主子言语已经非常有感觉了，但是神态语气，总是让人觉得太善良，即使暴怒，也没有皇家主子那种流血漂橹、视人命如草芥的气势，真不知道，同样出身贵族的主子，只因为隔了一道宫墙，差别就那么大么？
　　主子还是不够，不够让自己把性命交给他，继续吧，“奴才从入宫开始，就跟着皇长孙，至今已经有快一年了，但是昨天才第一次发现要奉上性命死谏的机会。奴才也不知道，第一天跟着主子就有这个机会。”因为他虽然并不算多聪明，但是从来不做多余的事，比您不同，少做就少错。
　　这是指着鼻子在骂自己，涉林觉得自己的涵养真是非常好，没有像他上一个主子一样掐住他脖子，尽管他现在觉得这是非常必要的。
　　“我记得，你昨天挨了长孙殿下几个耳光，而且并没有把他当做是你死谏的成功是不是？”
　　“不是。”月明抬起头，“挨打是奴才的本分。”
　　涉林点点头，道：“那你就尽尽你的本分吧。”四处踅摸，看看能有什么东西狠狠地抽这小子一顿。
　　月明抬起头，道：“现在？”
　　涉林讶道：“现在不行么？”
　　月明道：“您和长孙殿下是不同的。”
　　涉林觉得自己的涵养要突破极限了，眯着眼睛道：“你说说看。”
　　月明道：“先太子在世，按照规矩，皇长孙身边有女官一人，首领太监一人，嬷嬷四人，宫女八人，黄门八人，共二十二人服侍，如今先太子去了，皇长孙身份还在，身边的奴才裁剪了一半，还有十人以上。可是您身边老的老，小的小，奴才一个人还能顶事，如果您惩罚奴才，恐怕于您宫廷不利。”
　　涉林手指节捏的咯的一响，道：“威胁我？”
　　月明抬起头，道：“奴才实话实说。”
　　涉林轻轻一抚掌，道：“好一个实话实说。就算在我们府里，实话实说到你这个地步的，也是活不了一时三刻。你怎么活到现在的？”
　　月明仍是淡淡道：“您的府里和长孙殿下那里，都是人满为患，没有奴才插嘴的余地，奴才就是想多嘴，都没地方，主子身边不一样，您需要奴才。”抬起头来，话都到了这个地步，应该也突破主子的极限了吧，即使主子的涵养在他的意料之外。不过现在，主子也应该知道深宫中的奴才有多不值得多事了吧，他还以为能和以前一样跟奴才玩什么名为主奴，实则兄弟那一套么？现在他想必失望了，因为对自己失望，他想必不会随意再抛撒真心，而是——下面应该是暴风骤雨般的惩罚，然后就是一个更加冷酷，更加多疑而且知道自重的主子。
　　涉林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慢慢的抬起头，眼中有什么光芒在闪烁，“你说，我们应该更加坦诚？”
　　月明心中一沉，又有什么地方出错了，回答道：“奴才别无选择。”
　　涉林眼睛一闭，道：“我就很自以为是的要求过一个孩子，让他跟我坦诚——我和你不一样，我是主子，我直接用鞭子去要求他，而不是像你这样凭着言语一再的激怒。”
　　又错了，这主子又多愁善感了，月明气得在心中咆哮，这主子从哪来的，怎么有这么多感情，难道非等到……才知道这里是哪里么？
　　表面上，他仍是清冷如冰雪，看着涉林。
　　涉林摇摇头，把心中的影子赶走，转头看像月明，突然道：“所以我说，你的教养和心性，想要求事事皆在掌握的本能，很像以前的我，不像个奴才，很像个主子。”
　　月明千算万算，没想到他说出这么一句话来，身上的血液好像都逆流了，终于变了脸色，手指微微颤抖起来。
　　涉林说这句话，本来就是为了戳他，想看看这个弱点是不是足够打破他的平静，没想到效果在自己想象之上。
　　迟疑了一下，把那句“既然不愿意别人知道，为什么不装得像一点，让人在几天之内就看破了。”咽了下去，太过刻薄的话，除了把他气疯了，他从来是不说的，尤其是在得意的时候，他心底总还存着一份厚道。
　　月明终于从失态中缓了过来，抬起头，道：“您慧眼如炬，圣明。”
　　涉林接着扯开话题，道：“你觉不觉的，今天晚上，其实咱们根本没对上话。”
　　月明第一次有了被他牵着走的感觉，心中猛地警醒了起来，道：“奴才只求主子能体谅奴才一片苦心。”
　　涉林干脆的说道：“体谅不了。”
　　月明一怔，涉林已经接着道：“你的身世你自己知道，我的身世你也知道。但是你的身世我并不知道，所以，咱们俩相处你有优势。”
　　月明目光一动，他打算摊牌，这么快？看来他真是一个直率的人。
　　涉林道：“所以我猜第一个发现咱们俩很像的人，并不是我，而是你。”
　　没错，接着说。
　　涉林接着道：“从天落到地上，你比我摔得狠，我虽然形如质子，但是还是个主子，但是你已经是奴才了。你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是因为家变和深宫，但你毕竟是个奴才，怎么变都不由己，太被动，对于喜欢掌握一切的人来说，你一定很不满意。”
　　您真是有慧根啊，我的主子。
　　涉林盯着他，继续说道：“所以你觉得我是个好材料，你有义务，用各种方式，让我变成最好的状态，也是你没有达到的状态。做一个理想的主子，还有……”有一层窗户纸不能捅破，捅破了只能你死我活。
　　月明笑了，这样清冷的人也会笑，笑起来让人觉得……
　　别扭，脸绷得太久，再笑起来就不自然了。
　　“是的，奴才的苦心，就是希望您能适应这个宫廷，对您来说，这是最好的，您自己应该也知道。不过您说过无法体谅奴才，那么您的不体谅，是在哪里？”
　　“哪里？就是，我为什么要按照你的意思做？”
　　“我比您的经验丰富，您可以信任我。”并没有用奴才的自称，这句话并不是赵月明说的，而是……从前那个人说给现在那个人的。
　　“我不信任你会怎么样？”
　　自信的笑了笑，“无非就是多经历点现实，然后再信任我。”
　　撕开了一张脸皮，那就不必保持奴才的卑微了，从前，他一向是这么说话的，对着自己身边的人——听我的，没错，除非你打算出了错之后再听我的。
　　涉林第一次面对和自己差不多身份，差不多年龄，也差不多心智的孩子，以往，他都是高高在上，或者遇到同龄的孩子，比他蠢，或者不跟他亲近。
　　针锋相对，很奇怪的感觉。
　　“我觉得你的计划肯定会失败。”涉林荡悠悠的回答。
　　“不会的。”他有自信。
　　“这个计划的前提是我信任你。”涉林抬手，笑眯眯的抬起他的头，道：“所以前提是我已经完全失去了自信。但是你想，你经历的比我惨，时间比我还长，现在还是这么自信满满，难道我会不如你，在你之前就把所有的自信丢掉？”
　　“您不如我，是因为您没有做好准备。”低沉的声音，但充满了笃定，“我在为奴之前，已经有了准备。成为小黄门，并非是我预想到最差的处境。但是您不一样，您永远也不知道，自己的处境还会变得多差。”
　　“很有可能。”涉林承认。
　　“哦？”月明微愕，出乎意料之外，还以为他也是紧咬死口呢——为什么说也字。
　　“比起你的自信，我的自信要差很多，没必要否认。在来的路上，发生了一些事，让我已经很怀疑自己了。”涉林实话实说，有些事情不必否认，“但是有些事情，不需要绝对的自信也能做，因为一定要做到，你的自信是你最大的支持，所以你才认为一旦击溃了，就只能相信别人。但是我还有其他的支持，所以你不要等我了，我不可能随着你的心意变成另一个人，我怕到时候，有人会认不出我来。”
　　言尽于此，说完之后涉林就走了，再说下去，不是说破了禁忌，两人刺刀见血，就是纯粹的扯皮，没有任何结果。
　　摇摇头，月明心中有一点悲哀，原来这就是她的口味，她喜欢不那么强势的人，因为这样的人才便与她掌控，聪明，有慧根，有弱点，容易被扭转，还有点节操，真是太合适的对象了。难怪她对自己，即使是为了父亲，也带着淡淡的疏离。
　　那个女人，讨厌棱角，连亲手用惩罚把棱角磨平了都不肯，最喜欢那种什么都不必管，自己就能把棱角摔打散了的孩子，喜欢从不知好歹，一步步被他扭过来的孩子，那样她就能显示自己绝对的权威和能力。
　　涉林这样的孩子，真是省心啊。不过先入为主，他被那个女人那一套勾搭跑了，自然不会再信自己。不过过两天，或者两个月，他会知道谁是对的。
　　捏了捏手指，他给了自己两个月时间，彻底收服这个主子。
　　两个月——都有些低估自己呢。
　　月明无论什么时候，都有强烈的自信。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显得很混乱，有点控制不住的感觉。大家如果有疑问，请一定说出来，我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