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猜》子楚口牛

56、繁华处

　　回到京城，是第二天的早上。
　　惠亲王，皇上现存的长子，将来十拿九稳的太子代天巡狩回京，当然会有一番巨大的排场，远远地，就看见铺天盖地的迎接队伍，令涉林大吃一惊。
　　两个白发苍苍的老尚书领头，铺天盖地的朱紫袍一下子跪倒在地上，山呼道：“恭迎钦差天使惠王殿下回京。”黑压压的人群伏了下去，如同整齐的麦浪。
　　涉林尽管不是一般孩子，也不由得局促了，侧过身子，站在角落里面，不敢受礼。惠王站在众人对面，虽然笑得谦虚，和气，但是终究是坦然承受的。
　　简直让人以为，这已经是个皇太子了。
　　有迎接仪式，就有繁文缛节，从早上到晚上，持续了四个时辰。即使涉林并不是钦使，陪着也觉得疲劳，何况惠王一直身体力行，还保持着王者的风度，谈笑风生，果然非常人。
　　直到日暮时分，一天的喧嚣才稍稍落下帷幕，如同熄火的沸水，奔腾的泡沫在一瞬间散去，变得分外宁静。
　　之后，惠王入宫陛见，涉林在皇城内宫城外的一间小屋中等待，百无聊赖，只是默默地欣赏着宏伟的宫墙。
　　安王府是王府，自有规制，但是安王一向自许陶潜许由，求的是自然恬静，采菊东篱，尽量在朱墙绿瓦中营造一派田园风光，虽然不免刻意，但至少涉林已经习惯了。骤然见到都城中富贵奢华的风气，说不出是惊讶还是反感。
　　这一次陛见一直持续到晚上，想必是留在宫中用膳了，对于一个八十高龄的老皇帝，这真是给予臣子的无上荣宠。
　　涉林就这么一直等到了天黑，天黑之后，一切的繁华喧嚣随着夜幕拉下消失不见，只余下高高的宫墙如同择人儿噬的野兽，在黑暗中耸立着。
　　在他身边，还有四个小太监，两个是惠王府里面派来的，另外两个是屋子本身的职守太监，但是外面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区别，都低眉顺眼的站在后面，一句话也没有说，就像泥塑的偶人。
　　即使涉林喝茶喝到白水一样，也不敢和他们说上一句话，一来这里的气氛太肃穆，二来这些人一眼看去，让人十分的无胃口。
　　突然，门外进来两个宫人，身后跟着两个带刀侍卫，其中一人道：“小胜子，是谁？”
　　其中一个太监低低的道：“是奴才。”
　　然后，传出了一声尖锐的公鸭嗓子，“拿下——”
　　涉林眼前一花，就见两边的侍卫拥上来，一阵乱响，把那个小太监架走了，诚然，他叫喊了几句，也试图挣扎，不过无论怎么样都太显得无力，很快就被拖着消失在夜幕之中。
　　涉林呆呆的坐在那里，耳边嗡嗡直响，怎么也想不到那身材矮小的太监，怎么会发出那么洪亮的声音，以至于他怀疑站在身前的，是一只披着人皮的癞蛤蟆。
　　丢下短短两个字，太监带着人，消失在夜幕之中，当然不可能留下一句解释。
　　涉林看着四周，不可能有其他人给他解释，所以他也没有多问。

　　直到惠王出宫，把他接走，他对于深宫的印象，也只有高高的宫墙，还有那响彻天际的“拿下！”两个字。

　　尽管不愿意问，但本着十岁孩童的本分，他还是用怯怯的口气对惠王谈起了这件事。
　　惠王开始不知道，毕竟深宫中一个太监被带走，他不可能知道理由，然后后来他突然又响了起来，道：“许是因为那小太监伺候过方筍。”
　　涉林道：“方筍？”
　　惠王道：“先太子的次子。兄长身后留下了四个孩子，年纪都不大。事情发生之后，最小的方箶因为受了惊吓，没过两天一病去了。圣上大怒，厚葬之余，也深责底下的奴才人心浮动，有失职之嫌，下来所有服侍过方箶的奴才全部殉葬。”
　　涉林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虽然说太子更替，底下人很有可能确实因为趋炎附势糊弄了小皇孙也是有的，但这么殉葬，也确实是惨事。
　　惠王道：“圣上当时下了严令，兄长所有的子女，一并留在东宫，悉心照顾，凡是再有损折，所有照顾过皇孙的下人，不管在不在职的全部人殉。”
　　涉林一愣，道：“难道？”
　　惠王道：“今天晚上，皇孙方筍不幸落水，殁了。”
　　涉林一怔，随即一种巨大的阴森感扑面而来，会是意外吗？在皇帝严令至此的情况下，身边的奴才只怕连给皇孙少穿一件衣服都不敢，如何敢让他去水边？如果说病逝还可说是天灾，那么这件事绝对是人祸，只不过，肇事者不可能是身边的那些奴才。
　　是谁？
　　涉林自失的笑了笑，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想破头也不可能知道，毕竟，他和京城里的那些人，一点都不熟。
　　惠王继续说道：“圣上自然大怒，当时……身子不大好。”八十岁的老人，乍闻噩耗，当然不会太好，尤其是圣明的老皇帝，能在第一眼就分辨出阴谋的，自然会更恼。
　　惠王并没再说下去，没有提起皇帝在苏醒过来之后，一连声，一共说了九个“杀”字，当然也不会提起持续到他走后的禁宫大搜检，只是道：“圣上为了保护剩下的皇孙安全，已经把皇长孙和皇长孙女托付给我了。”
　　涉林眉头一皱，这是不是怀疑的意思？把皇孙子女托付给最可能的敌人，故意让惠王承担责任？当然，这样的话，不能说出来，不过是一点点瞎猜而已。
　　于是他只是道：“怎么没看见长孙殿下？”
　　惠王道：“他留在东宫，不必出来了。过些日子，等我搬进去照顾他。”
　　“哦……”一声惊叹，涉林压抑住“恭喜”两个字，只是带着惊讶道，“难道……难道……”
　　惠王什么也没说，只是笑了笑，看着天边。
　　宫门在他们身后吱哑哑的关上了，但是早晚还会再打开。那时候迎接的不是惠王和安王世子，而是新太子和……
　　涉林还是涉林。
　　或许是更像深宫中的涉林。

作者有话说

　　揭开了皇宫生活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