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猜》子楚口牛

57、榴花开处

　　匡正元年的立冬，东宫重华宫迎来了新主人，皇次子惠王豫寿。
　　太庙的立储大典当然非常隆重，老皇帝拖着沉沉病体坚持主持了仪式，所有的皇室贵胄，文武百官出席了仪式，场面极其盛大，为二十年中所少有。美中不足的，是在边关的叶韵殿下，并没有赶回了，因为她必须阻止北胡人南下给新太子送贺礼的小小心愿。
　　不过，她很知礼的将贺表和贺礼八百里加急传了回来，不但有惠王殿下——也就是太子殿下的礼物，还有其他庶母和兄弟姐妹的，当然，也有涉林的。礼物的内容让涉林吃了一惊。
　　另外一个意外，就是皇太子并没有立太子妃。虽然说惠王妃早薨，但是一般人都会以为，叶韵殿下的生母，惠王侧妃会顺理成章的晋位太子妃，但是事实出了意料之外，太子只是立了两位太子侧妃，两位太子良娣，如此而已。
　　然后就是老皇帝传遍九州的谕旨，太子既立，普天同庆，当为太子广选淑女，聘立正妃，充实东宫。
　　有人猜测这是老皇帝阻止叶韵殿下更进一步的意思，故意把她的出身压在了庶出的位子上，将来正妃即位为后，有了嫡皇子，难道还任由庶出的公主上位么？包括这次叶韵殿下在边疆不回，也有了无数种解答。
　　涉林并没有那么多想法，因为那都是胡思乱想，他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跟着太子全家一起搬入东宫，在深宫的角落，有一间自己的居室。
　　惠王成为了太子，当然会很忙，自然也就忘了关照他。好在侧妃童氏——也就是叶韵的生母做主，给了他一间偏殿，正诘轩，那是东宫的一个院落，朝向还不错，冬天也有阳光，并不孤冷。当然，这也是它唯一的优点。
　　行李很简单，根本没什么可收拾的，显然其他人也深知这一点——安王世子是最简单的人，所以不需要很多人手伺候。
　　涉林坐在椅子上，手中端着一杯茶，旁边放着一只鸟笼子，里面有一只乱扑腾的五彩小鸟，他歪着头，看着重新分到自己手下的人。
　　一二三，三个人。其中比自己年纪大的，只有一个。
　　涉林很好奇，三十岁以上的宫女都会放出宫，那么这么老的老太太怎么留下来的？
　　有她站在身边，涉林觉得自己坐着真是一种罪过，因为太不敬老了。这老太太，头发都是花白的，脸上皱纹堆彻，背也有点驼了，给涉林请安的时候，涉林差点没去搀扶她，真怕她起不来。
　　让她退在一边，看她很自觉地靠着墙站着，涉林松了一口气，不必担心她摔倒了。
　　然后是另外两个人。
　　如果说老太太让他感到心虚，另外一个人就让他觉得作孽。
　　这小姑娘……有八岁么？
　　那水灵灵的大眼睛，天真烂漫的表情，涉林无奈的问道：“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涓涓，七岁了。”奶声奶气的声音。
　　涉林揉了揉太阳穴，道：“好好听话，我……”给你糖吃。挥挥手，道：“歇着去吧。”
　　好在，还有一个人，比较正常。
　　真的很正常，正常到涉林鼻子忍不住一酸。
　　那是一个与涉林差不多年纪的男孩子，眉清目秀，身材也很消瘦，皮肤白的几乎泛出青色，整个人就像是透明的。
　　这样的孩子，他以前遇到过两个，一个活着的，另一个已经死了。
　　无论是活着的，还是死了的，都不能细想，一想起来就觉得刀割的一般疼。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子跪下磕头，道：“奴才赵月明，叩见主子。”
　　声音清冷如冰雪，只听声音，就知道他与那两个人的不同，这样涉林好受多了，点点头，道：“好，月明。既如此，你就跟着我吧，我这里……没什么规矩，做好该做的事。”
　　他在家里，本来是想着一大堆严苛的规矩的，但是出了门，经历了许多，早已经把那些都忘了。玉秋的死，让他不敢轻易地承诺，也就不敢对别人轻易地立规矩，所以，他只是说最基本的，不知道这孩子资质怎么样，能不能听懂。
　　结结实实的磕了个头，月明道：“奴才知道，奴才一定好好服侍主子。”
　　这话也可说是他明白了，也可说是老太监们都这么教导的，很像模板。尤其是他说话总是冷冰冰的，听着不带任何一丝感情，让涉林很难生出亲近的感觉。
　　涉林觉得，他可能遇到一个不那么愉快的同伴了。
　　当初的杜缜，涉林虽然因为杜家的关系，一开始很排斥他，但就杜缜这个人来说，是很难让人讨厌的起来的，涉林从来没讨厌过他本人，所以后来才会逐步的，甚至主动地接纳他。
　　但是这个孩子，不用涉林冷淡他，光看他的目光就知道，他也在冷淡自己，拼命地守着自己的本分。
　　不知道为什么，一看月明，就让他想起了当初在皇宫里在自己身边站了两个时辰毫无存在感，然后突然被一声“拿下——”拖走的那个太监，
　　皇宫的规矩，果然是和王府完全不同，这里的人，都没有心。
　　然则，那又怎么办呢？
　　当初和杜缜立志生死相扶有一半是顽话，思秦园安王府上上下下几百口子人是摆设不成？如今若说和这孩子相依为命，恐怕不是作假，正诘轩之中，还有其他人么？
　　不算老太太和小姑娘的话、
　　还是要尝试着跟他交流，涉林心想，以后踏出这扇门，遇到的都不是可以交流的人，如果身边也放着个木头傀儡，那真是不用活了。
　　至于这傀儡下面，是不是别有用心的藏着一个企图窥探监视自己的灵魂——涉林失笑，太监是深宫中里生长的，而惠王所有的家人，不过和他前后脚搬进深宫的，就算手中有一两个棋子，都该用到最需要的地方，哪里就轮到他了？难不成还是哪个宫里的老太监算计自己么？
　　“我说——”涉林抬头看着自己的小奴才，“宫里能靠得住只有我们两个人，不管你是不是也这么认为。希望我们的相处，能够更愉快。”说完，他拍了拍月明的肩膀，走了出去。
　　月明抬起头来，清冷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别的意味，一点点讽刺，一点点动容。

作者有话说

　　这个月明不是杜缜的翻版，杜缜的翻版只有一个，玉秋，为了训练小攻，已经被我弄死了……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