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猜》子楚口牛

17、酒意

　　杜缜回到下处的时候，只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
　　那并非是美酒的醇香，而是酗酒狂饮之后，留下的熏熏酒气。
　　杜缜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头，他是沾不得半点酒水的。酗酒对于主子们来说，最多是一个可能被非议的爱好，但对于奴才们来说，却是大忌，甚至是催命的符咒。
　　因为喝酒之后，容易失去自身的控制，这种情况下做出来的事情，难免会出现意外，尤其是致命的意外。
　　无论任何时候，都要保持清醒，这是做奴才最重要的守则之一。
　　推开门，他就看见小小的院落中，有一个人影倒在角落里，身上那件宽松的雨过天青色缂丝仙桃纹锦袍拖到地上，乌黑的长发披散着，满身的酒气，一手还执了一把银壶，不住的将里面的酒浆往自己口中灌去。
　　那是书岚。
　　杜缜虽然早知道书岚长得好看，但是一眼看去，还是被他的容貌震撼了。只见他乜斜着两只水汪汪的桃花眼，落出了迷离的神色，两颊因为酒气染成了娇艳的珊瑚色，一头长发比夜空更黑，比绸缎更滑。他就这么斜靠在回廊上，带着几分酒醉后的狂狷和浪荡，别有一分引人遐想的魅力。
　　杜缜呆呆地站立着，心中竟涌上一种自愧不如的感觉，不是相貌不如，而是魅力……这样的男孩，可以在轻易的吸引任何人沉迷，而自己，空有不俗的容貌，却是那么寡淡，似乎只配在远处默默等待。
　　听到脚步声，书岚如同猫一样警觉起来，两只通红的眼睛在门口扫视着，终于定在杜缜身上。
　　忽的一声，书岚从地上爬起来，一伸手，把手中的酒壶狠狠地向杜缜砸过来。
　　杜缜微微一侧头，酒壶擦身而过，没有碰到他一片衣角。
　　书岚眼睛如同蒙上了一层鲜血，指着他尖声大骂道：“贱货，你居然还知道回来，勾引主子很爽么，怎么不接着勾引啊？你还敢回来出现在我面前，你还要脸么？”
　　提着拖在地下的袍角，书岚跌跌撞撞的向他冲过来，吼道：“你算什么东西，早就是主子扔掉的一只破鞋，若不是我把你从杂役房里面拣出来，你还不知道在哪吃剩饭，捡垃圾呢，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撒泼犯贱，抢我的主子，嗯？”
　　大概由于醉酒，书岚的身体明显的不大协调，一脚踩到了自己的袍角上，刺得一声，滑倒在地，然而他立刻如同猛虎一样跳了起来，疯狂的扯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叫道：“你以为只有你有主子的衣服，我就没有么？你看我身上这一件，比你那件好上百倍。”
　　杜缜这才看清楚，他身上那件衣服果然不大合身，杜缜和涉林的身材相仿，书岚却是矮上半头，因此穿在杜缜身上合身的衣服，对于书岚，却是太长了一点，所以看着十分不协调，把他整个人都裹住了，想一个包装精美的娃娃。
　　不过，他说的没错，他身上那件衣服，比自己的，要华贵很多。
　　书岚的手慢慢上移，开始解自己的扣子，眼泪却是汹涌而出，呜咽道：“当初我因为杨花过敏，生了好大一场病，人人都说这个奴才要死了，早早搬出去免得晦气。主子为了不让管家把我移出去养病，就是用这件衣服把我裹起来，抱着我藏在他的卧室里，那时候我就想，他待我是最好的，与别人都不一样，我也要待他最好。我一定一生一世的守护他。没想到他的衣服那么不值钱，竟是见人就给！”
　　杜缜听着寒毛倒竖，蓦然叫道：“你疯了，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这些话，带着浓浓的酸味，如果是将来的主母来说，还算合适，但怎能出自奴才之口。
　　至少于杜缜，尽管他的醋意酸的早把他的心腐蚀的千疮百孔，但是他一句话都会不说，永远的藏在自己心里。
　　书岚冷笑道：“我说什么，你管不着，我和你不一样，我和主子什么都能说！”突然一捂脸，道：“也不是什么都能说，什么诗书啊，历史啊，他从来不和我说，为什么，不就是因为我少读了几本书么？”
　　猛地抬起头，书岚吼道：“那怪我么？我从小出身贫寒，爹不亲娘不爱，四岁就卖给了人牙子。若我也是杜家的人，从小也读书写字，学许多乱七八糟的学问，难道就会比你差？”他边吼叫边哭，“我知道，每一个主子身边，都有杜家的人，每一个主子的宠幸，天生都是给你们准备的。你们的势力大啊，把主子们把持的严严实实，根本不允许别人插手。可是我偏偏不信这个邪，主子，我绝不会让给任何人，包括你……”
　　话未说完，他眼前一黑，就这么倒了下去。杜缜收回砍在他脖子的手刀，把他架住，眼前闪过一片冰冷的光芒。
　　如果有可能，他真想就这么把书岚弄死，因为书岚是个什么都不懂得愣头青，他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就是最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只凭他说的那些话，传出去一句，不知道有多少人会遭到灭顶之灾。
　　可是他还是没有动手，就算下地狱，他也不想被书岚拖下去，应该还有更好的办法……

　　深夜，一灯如豆，杜缜合上书信，准备歇息了，睡觉前写一写书信和日记是他的习惯，即使是几乎把他折腾死的前一天，也没有中断。
　　抬起头，蓦地发现书岚就在门口，眼波静静的，垂在他桌子上。
　　这时候的书岚，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整齐的衣服，虽然依然很华丽，却还守着本分，头发也梳了起来，脸上的潮红退去之后，皮肤显得分外洁白，整个人看起来带着几分虚灵，只有偶尔飘过的一丝酒气，显示刚才那一切并非梦幻。
　　出于礼貌，杜缜从桌边站了起来，欠身道：“书爷。”
　　书岚凉凉的道：“书爷什么的，不必叫了，没得折我的寿。杜缜……兄，我有一件事求你帮我。”
　　杜缜道：“不敢当，您说。”
　　书岚将手中的纸包放在他面前，道：“适才我有点着凉，这里有药，你帮我煎了如何？”
　　杜缜道：“好，你稍等。”
　　书岚用手一拦，道：“慢着，今儿太晚了，明儿你给我煎上吧。我希望中午喝到。”
　　杜缜微微迟疑道：“明天我还要去书房值班。”
　　书岚声音陡然提高：“怎么着？你既然能在书房喝药，难不成我就不能在哪里喝么？还是你太尊贵了，我用不起你？”
　　杜缜眉头微微一皱，见他口中的酒气兀自未散，不愿意多做争执，道：“好，我知道了。”
　　书岚冷笑道：“记得在书房里面煮，别弄脏了我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