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华乱》袖舞蓂荚

4、第四章

　　林皇后册立至今已有两年，宫里却一直没有什么喜讯，那些妃嫔用尽手段却抵不过那个淡然的真贵妃，六宫粉黛无颜色，她已是几近专宠。便是身为皇后的林氏，也只能恨的牙痒痒。
　　真贵妃虽是受宠，却奈何一直不曾有过身孕。这倒让包括平阳和萧羽以及一众妃嫔松口气。毕竟，宠冠六宫之人的孩子，威胁到的人太多了。
　　这也让林氏和赵氏捏到了话柄，满心不悦之时，少不得用污言秽语讥嘲真贵妃肚子不争气云云。
　　林氏坐上后位方才发现，皇后的宝座，不过是一个表面光华的牢笼，紧紧扣住了枷锁。
　　她不但比不上真贵妃，便是连平阳公主也不曾正视她这个皇后。可是，她却什么都不能做。她要做的是维护好皇后这个宝座，高高在上俯瞰众人。可是，皇上却再不回头看她。用后位交换恩宠，究竟，哪一个更值得？
　　“今儿个朝上，林尚书又提起了真贵妃独宠之事，恼了父皇。”萧羽一身朝服地踏进浮生宫，大喇喇地便就着坐榻躺了下去。
　　平阳轻嘲地一笑，摇摇头：“林氏一门，都得了这后位，还如此不甘寂寞么？”
　　萧羽有些疲惫地合上眼，任由平阳替他揉着眉眼旁的穴位，轻叹：“太过贪婪，迟早作茧自缚。”
　　“反正是要真贵妃一直无所出，他们要闹的哪样都和咱们没有一分关系。”她轻轻抚平萧羽皱起的眉头。
　　萧羽眉目间却抹不去的却是一抹深深的忧虑。

　　事实却很快证实了萧羽的忧虑，真贵妃去林皇后那些例行请安之时突然昏厥。
　　皇上震怒，大骂林皇后善妒，罚了林皇后禁足一个月，林氏委屈不及，气的跺脚，直骂真贵妃便是有意为之。
　　把脉的太医却一脸惶恐和堆起的谄笑，恭恭敬敬地叩头跪在地上，大呼恭喜皇上。
　　真贵妃有喜，六宫局面变得愈发的复杂。
　　所有人都盯着真贵妃的肚子，若当真生了个男孩……
　　平阳打了个寒颤。
　　“太子可在东宫？”平阳几日不见萧羽，又闻听朝中有些变动，心下不安起来，便到东宫寻萧羽。
　　守卫见是平阳公主，立即命人入内知会一声，随即恭恭敬敬地让出道来。
　　书房的门却是关得严严实实的。
　　“公主。”平阳疑惑地想要推门而入，明竹从内里疾步走出，冲她摇摇头：“公主先随奴婢去暖阁休息一下，太子有客人。”
　　平阳愣了愣，刚要张口，明竹却不动声色地摇摇头。
　　平阳深吸口气，便随明竹进了一旁的偏房。
　　“谁在东宫？”
　　明竹冲春华使了个眼色，春华会意地退出门口守着。
　　“兵部尚书。”
　　“林家的人？”平阳霍地站了起来，瞪眼看着明竹：“羽儿见他做什么？莫不是如今那个嚣张跋扈的林氏眼瞅着自己受到威胁，便想靠着羽儿这颗大树？羽儿也好大胆子，竟然……若让父皇知道了他与林德兴私下密谋，这还了得？”
　　明竹低头侧立一旁，并不多言。
　　平阳却按捺不住，在屋里踱来踱去，不住地皱眉。
　　“公主，太子殿下出来了。”春华推开门，平阳便见到萧羽言笑晏晏地将林德兴送至门口，这才转头看着她，敛起了一脸毫无诚意的笑意。
　　“阿姊，书房说吧。”
　　平阳随他入了书房，合上门，正欲开口，却被萧羽先行截住了：“是我让他来的。”
　　“莫不是羽儿想要和林家合作？”平阳声色严厉，有些恼意：“你莫要忘了，当初那个林淑妃是怎么暗地里给母后使绊子的！若非她，母后的病如何能坏的那般快！”
　　提及母亲，萧羽神色冰冷，冷笑一声：“自然忘不得，不过眼下的情况，颇有些棘手。阿姊，真贵妃虽在朝中没有显赫支撑，可是……她若当了皇后，比林家更难对付。毕竟林氏虽然嚣张跋扈，反而容易对付。”
　　“所以要和林氏联手？”平阳声色颇为不齿，别过头去。
　　“自然不是。我们没有必要掺和一脚。我叫他来，不过随意闲谈。林德兴也是只老狐狸，我岂会让他揪住话柄？只是提醒他罢了。”
　　平阳疑惑地挑眉，不解地看着萧羽。
　　“阿姊莫要担心，我们静观其变。让他们彼此分庭抗礼势均力敌，这样咱们才能无忧。”萧羽按住平阳肩头，微微一笑。

　　所有人都惊诧地看着林皇后，以往高高在上的皇后仿佛变了个人一般。
　　林皇后突然对真贵妃甚好，不断命人将所有上乘的补品器具都送到甘露殿，甚至每日都亲自去甘露殿探望真贵妃，惊的人措手不及。
　　真心假意在众人心中自有念想，可是皇上却吃这套，又能奈何？
　　闻听林皇后有改正以往飞扬跋扈的个性，皇上直道‘朕心甚慰’，竟是连着几日又去了凤宫留宿。
　　平阳却陡然明白了萧羽的意图。
　　真贵妃有孕在身不变接驾，这个时候正是重新抓住皇上的好时机。
　　皇上喜欢乖巧听话的妃嫔，林后便是假装乖巧又如何？不但能拉拢真贵妃又能重新得到皇上眷顾，一箭双雕，岂不快哉？
　　两厢制衡，方才是萧羽想见的。

　　这方至六七月洪水泛滥之时，听闻江南不仅民不聊生，饥荒恶疾肆虐，成宗震怒。
　　太子亲自请命，领了皇差亲自下江南治水，严惩了不少贪官污吏，手段霹雳霸道；虽然得罪了不少权贵，却安抚了江南民心，监工完成了拖延许久都不曾完成的河堤，深的皇上赞赏。班师回朝之时，满朝文武无不奉承，赞美之词不绝于耳，渐渐的那些个会看风头的朝臣，也都暗地里几番示好。
　　太子的地位越发的巩固，锋芒终是展露出棱角。
　　便是这内宫之中，也有人拐着弯子往平阳这里送些孝敬来。
　　“羽儿到底是长大了。”平阳不无感慨地笑叹起来：“母后若是知道了，不知会多高兴。如今的羽儿，早已可独当一面，这太子之位，谁也夺不走。”
　　春华含笑看着兴高采烈的平阳，轻轻摇了摇头，低头微笑着继续绣起香囊来。好像自德庄皇后故去，公主还不曾这么高兴，已经好久不曾见过公主如此开怀了。
　　近三年的时光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以前那个骄纵的公主，如今却也学得越发的内敛，虽然眉宇间的那股子英气和骄傲怎么也掩不去。春华忍不住勾起唇角，每天这样守着两个主子幸福，将来去了九泉之下，也有脸见皇后娘娘。
　　“瞧你笑得。”平阳慵懒地靠在花园长廊的廊椅上，斜觑了春华一眼，却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平阳凑过脸去瞅春华绣的荷花，冷不丁地抬眼瞅见她眉角不知何时爬上的皱眉，不由得也皱起了眉头。
　　“春华，你今年二十有四了吧？”
　　春华一愣，不明所以地看着平阳点点头。
　　平阳忍不住叹息：“这宫里耽误了你这么多年青春，你不想出宫么？我看宫里那些个丫头，在宫里捞点嫁妆，一个个巴不得早点出去嫁了人。”
　　春华笑了笑，有些说不出的寞落：“走？去哪里？家里早就没人了。那些远方的亲戚，一个都不认得了，还能去哪儿？便是留在宫里，好歹还有公主太子和明竹相伴，也不算寂寞，出了宫，除了嫁人等着老死，也没什么意思。遇到个好人家到也罢，遇到个不好的，奴婢跟着公主久了，也都被公主惯得骄纵了，怕是受不得脾气。”
　　“哼，到嫌我太惯你们了不成？”平阳瞪她一眼，随即也挑眉笑了起来，语调泼辣：“你本是母后身边的人，本就和别的宫人不同；如今又是我的人，我平阳护短可是出了名儿的。我屋子里的人，旁的人，谁敢动一根毫毛试试！”
　　萧乔走过来便是看到这幅光景。暖暖的阳光洒在平阳和春华身上，那样明朗的笑容和声音，让人忍不住驻足。
　　“啊！是三殿下。”春华正抬头，却瞅见不远处驻足的青年，忙的放下手里的活，福下身去：“奴婢参加三殿下。”
　　“三哥。”平阳却没有起身，只是微微颔首。
　　三殿下是林氏的儿子，比平阳大了两岁，性情温和，平日喜欢舞文弄墨，确是京城之中出名的才子。
　　虽是林氏的儿子，平阳倒也不厌恶这个兄长，想比起贤妃家那个大老粗又暴戾的四殿下，三殿下却只能用如沐春风来形容。只是碍于他母亲的关系，平阳素来也不大和他亲近，只是远远的瞅见，唤一声三哥，便离开。
　　“扰了平阳妹妹的兴致，实在失礼。”萧乔微微颔首致歉。
　　“无妨。”平阳脸上的笑容不减，却透着方才没有的生疏：“许久不见三哥了，三哥这是去给皇后请安么？”
　　“听说贤妃病了，便约了四弟一起进宫探视，谁料四弟路上……唉……”萧乔有些无奈的摇摇头，方才路上，四弟遇到了不知哪一宫的宫人，倒是上了心，巴巴地凑上去纠缠，却让他自己先过去等他：“他让我先去贤妃那里探视，他过会儿就过去。”
　　“哦？”平阳一挑眉，轻笑一声，语带轻嘲：“我怎么都没听说贤妃娘娘病了？昨日听说还去真贵妃那里碰了个软钉子，今天怎么就病了？莫不是真这般娇弱？”
　　平阳素来不喜欢贤妃，若说林氏是毫不掩饰的欲望薰心，那这位赵氏便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她一直觉得赵贤妃的眼睛里透着一股子让人浑身不适的狠意，面上却一副温柔贤良的模样，让人厌恶。
　　她宁可去与那林氏泼妇骂街似的大吵三百回合，也不乐意去与那赵氏笑脸盈盈的斗心机。
　　“平阳妹妹可要同行？”看着平阳毫不掩饰的撇嘴轻嘲，萧乔不禁莞尔。
　　“我怕贤妃娘娘见了我，病的更厉害。”平阳耸耸肩，白了白眼，站起身掸了掸衣服上的碎叶，回头拉起春华：“时辰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三哥好走。”
　　闻得平阳下了逐客令，萧乔碰了一鼻子灰倒是也不恼，好修养地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要说三哥这个人倒是不错，可惜他是林氏的儿子。”平阳眯了眯眼，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春华，别绣了，咱们也去赵氏那里凑热闹。”
　　春华愣了愣：“公主不是说不去么。”
　　“只是不与他同去。赵氏明明好好的，却偏生要让四哥带三哥去看他，可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怕是有好戏。”平阳狡黠地笑了笑，拉起春华偷偷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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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写了好久就写出来半章……啊啊啊啊……好烦躁……T.T不会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