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鉴》》声色荼靡

6、《镜．鉴－－状物精怪篇．往生》

　　下
　　“啪！”一声厉响，仿佛是从往生回到现在，有种不知身在何处之感。
　　手中的纹镜依旧清晰无比，里面的那个人有着温和的侧面，坚毅的神情深深隐藏在那一张面皮下面。
　　经不住抖擞一下，肖青狐仔细揉揉眼，细细致致地瞧了自己的模样－－温润的书生样，是的，温润的书生样。

　　一双横眉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扣掉手中的纹镜，淡淡的语气里带着些微的戏谑：“还没够么？到底想要怎样呢？”
　　“想要这样就好。”不动声色，肖青狐宁静的脸上是淡然的表情，柔和地不带一丝情绪。
　　“是么？那你为什么还要变成这个样子？”不以为意，姽婳收拾了自己的心情，满不在乎地说道：“以前的青狐，不也是很好的么？”斜飞的眼睛有魅惑人心的效果，直直插入到肖青狐的心里，不可抵御。
　　“我，我只是……”嘴唇瞬间变得苍白，不知该做怎样的辩白。不敢再看，那双温暖的眼睛和毛茸茸的身体始终是心中的痛。肖青狐定定神，扶住额头，不愿将前尘往事继续下去。但越是不想去想，那清晰的画面就越是往自己的脑子里钻……

　　火红的彼岸花……
　　清澈的忘川……
　　浓郁的孟婆汤……
　　看她在尚未喝孟婆汤之前都面无表情地从自己的身边擦身而去……
　　想自己几世的苦苦守候都无果……
　　想最后宁愿折寿也要化作青狐守在她身边……
　　想……

　　“你的都只是痴念而已。”一语中的，不含糊。
　　“是么？你又……”抬起眼皮，慵懒地望了老板一眼，吐出几个字。
　　“我不相信你来这里就是想说这些的。”打断肖青狐的话，姽婳道。
　　“我只是想看看她过得好不好。我的内丹……”没有悲伤的神情在脸上浮现，肖青狐平静道。
　　“好。”翻手摊开手中的铜镜，让铜镜水样的光芒慢慢覆盖住两人。人身形虚幻，一人狐面人身－－难道，真的来得这么快？无声的苦笑在严重荡漾，肖青狐无奈，这真是－－世事无常……

　　（今世）
　　此时的她正亲昵地偎依在一男子身旁，满面的幸福……

　　又是“啪”的一声，只不过这一回是肖青狐反手一挡，将铜镜翻转在地。登时，看似结实的铜镜碎裂成几块，不复当初模样。
　　“可惜了，这样好的镜子。”并无责怪之意，姽婳弯腰捡起铜镜碎片。说是可惜，只是手中没有怠慢之意，只是“啪”地一声将碎片扔进墙角一个竹篾筐子中。那镜被的青狐，此时已断裂成几段，身段残破而错落。而那一支蒹葭，正是断裂口，这裂痕下去，蒹葭竟然整个都已不见……
　　“难道，这是天意？”退后几步，肖青狐轰然跌坐在椅子上，不复当初的温雅。

　　一指冰凉覆在额上，思想神游无极。有玄妙的声音自心底升起，渺茫不可寻。

　　“你们的第一世，她为你等候了一世，用一生的时间……幽冥中有叹息起伏，却终是渺茫而不可捉摸。”
　　“最后的那一抹笑，是她的释然。”
　　“放下一切的笑，自是明艳无比，不是么？”像是在商量，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迷离的声音断断续续。
　　“第一世，她的夫君对她很好……”
　　“第一世，她叫小璃。你们都是琉璃，都如蒹葭。”

　　“你痴念不该，依旧想要再续前缘，可哪知，前一世，小璃就已经放下，所以，这一世，她叫小离－－远离、别离之离。”单薄的语言仿佛微风都能吹去，只是此时，却显得如此沉重，一字一句叩击着肖青狐的心。
　　“你苦寻雪莲，只是为了讨得她，可是，你们前缘已尽，只是你看不见而已。”
　　“但是在这一世，你寻到了一双温暖的眼睛。”虚幻的言语变得平易，缓缓有股定人心的力量。“那双眼，也是你希望能在小璃身上找到的－－第一世的小璃。”

　　“感你前二世的虔诚，本想再续前缘，可这断了的姻缘，又如何是那么容易就修补好了的？”
　　“她嫁于你，不过是你前两世的痴念所致。”虽是仲秋，但阵阵寒意直击背脊，叫人如何忍受？
　　“那一个人，才是她的真命天子。”
　　“第三世，你了悟了么？”
　　“是啊，第三世，我了悟了么？”肖青狐张张嘴，说不出一句话来。

　　思想还在沉沦，忽被响起的声音打断：“奈何桥边你们相对无言，他待你堪堪只是陌生人。”呵呵一笑：“可你还是放不下，总想要靠近她才好。”
　　“最后你想到的是那只天山上的小狐，于是，你苦苦哀求，要重返轮回，化身为狐，守护她一生的平安，是么？你可知，你这样已是逆天。”
　　“她本不长命，两次都是你救了她。你这样做，可知要折寿？”
　　“我想，你是知道的吧？”自问自答，玄幻中的声音迷离起来，不见了当时的锐利。

　　“一世接一世的经历，你还未看透么？”
　　空灵中的黑暗始终保持着缄默，隐隐间似乎就连空气流动的声音都历历在目。
　　“你的内丹在上一世为她抹平磨难的折痕就快要耗尽了，难道这一世，仅仅只是为了修成人形见她一面？何况，你的内丹根本就再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了。”
　　黑暗中还是沉默，没有一丝生的气息。
　　“现在你看见啦，她依旧很幸福，不是么？”就像要强调什么似的，那声音再度响起：“我是说，在没有你的世界里，她依旧很幸福，不是么？”
　　“青狐，你还在坚持着什么？”
　　“青狐，回不去了。”
　　“第一世的笑和第三世的泪，就是她所有的回报。”
　　“你只是她的恩人，不是她的归人。”
　　“或许，就此放手，你还可以多活两年的。”
　　……

　　缄默一直持续着，直到最后四下一片寂静。
　　眼前有火红的光闪起，顾盼神飞眼挑了挑凳子上歪倒着的肖青狐，笑笑：“倒也不错，一面镜子换一只狐狸。”尖细的手指捏起一只瘫软的小狐－－小狐浑身已经僵硬，那是内丹被粉碎的迹象。
　　“还是这么刚烈呢！真是痴情的好孩子！”姽婳模糊的脸上仿佛有一层轻纱，浅浅淡淡就隔住了时间的步伐……

　　后记：

　　一：
　　“静心阁老板姽婳一直觉得自己的铺子少了些什么，可是这一回，不知她用了什么法子，竟然搞来了这样一张青狐皮挂在墙上。那天一的纯色，让人为之目眩。”到过静心阁的人都这样说道。哪怕后来会有人问：“静心阁？什么静心阁？我怎么不知道有这样一个铺子？”

　　二：
　　天山雪莲，又名“雪荷花”，当地维吾尔语称其为“塔格依力斯”。新疆特有的珍奇名贵中草药；生长于天山山脉海拔4000米左右的悬崖陡壁之上、冰渍岩缝之中；那里气候奇寒、终年积雪不化，一般植物根本无法生存，而雪莲却能在零下几十度的严寒中和空气稀薄的缺氧环境中傲霜斗雪、顽强生长。这种独有的生存习性和独特的生长环境使其天然而稀有，并造就了它独特的药理作用和神奇的药用价值，人们奉雪莲为“百草之王”、“药中极品”。

　　三：
　　亚字形缠枝草花镜。
　　－－－－－－出自宋朝

　　－－－－－－－－－－－－－－－－往生·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