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鉴》》声色荼靡

5、《镜．鉴－－状物精怪篇．往生》

　　中
　　（第二世）
　　商人重利轻别离，哪怕闺中还有颜如玉。
　　青狐与家中娘子告别，踏上了茫茫讨钱路。
　　相思之苦自古不必多言，何况是这新婚时节？肖青狐一路凝重的神思与柔和的脸庞极不相称。这肖青狐平日也是平易近人之辈，乖巧的模样也是讨人喜爱，可在这节骨眼儿上，亦是无人敢上前搭话。
　　本来与郑氏说好是年关赶回来，可是这都愈过期限多时，江面逢上百年难得一遇的严寒，湖水皆冻结成冰，船只全都停运。好容易等到开春，这才重金花了银两雇得一只船渡江而来。临到家门，肖青狐满目含笑，却不知如何进门见自己娘子，想到家中娘子焦急兴奋的模样，肖青狐心中一阵悸动，盈盈不绝。
　　“何不，何不先找家客店收拾一番，也好模样干净地出现在自己娘子面前？”拿定主意，肖青狐尚停留在门环上的手快速下落，春风满面地踏出阶面。
　　迎客仙－－酒楼人声鼎沸，来来往往的客商不绝如缕。

　　“这位公子风骨清丽，一看就是知书达礼之人，请问小弟是否有这荣幸与公子共饮一杯？”
　　左右望了望，见一身着宽袍儒衫的公子正向自己低眉而语。这公子看起来只有二十五六的岁数，但言谈间却有着老成的神态。
　　“敢问，这位公子是在和我说话吗？”拱手道来，青狐谦谦有礼。
　　“正是。”不卑不亢，这宽绣儒生娓娓道来。
　　“这……”心中念念不忘的是家中的娇妻，如今再在这里做一耽搁，可如何是好？
　　“公子莫要为难，我这里只是有点小事想要请公子帮忙而已，若是不便，还望公子恕我冒昧。”深深一鞠躬，倒弄得这肖青狐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好放下心中杂念，尾随这位儒雅之人而去。

　　“公子是这本地人吧？”见青狐没有留连的意思，儒生笑笑，直接切入主题。
　　“公子如何知道？”惊诧不已，眼睛定定望过这人。
　　“我看公子轻车熟路，倒也猜着一二。”呷一口清茶，点一点桂花糕放入嘴中，体味那沁人心骨的甜。“这公子公子叫着好不自在，我姓张，你就叫我三郎吧！”不等青狐问，这人已自报家门。
　　“在下不才，姓王。”青狐心里已隐隐对这张三郎起了好感－－这繁华的都市，能有这么一个豁达的人，着实不易。但对这素不相识的人要推心置腹，却是万万不能的。
　　“王公子，你可认得阡陌巷子里的郑氏么？”张三郎张口便来。
　　心中一淩，但面不改色，依旧用平常的声音答：“倒是听说过这么个妇人，只是未曾谋面。想必也是倾国倾城吧！”把起杯环，用杯盖轻轻拂去茶面上残留的茶叶，掩饰住心中不住的颤抖，从指缝间偷偷瞥着这声声念着自己妻儿姓名的人。
　　“既然王公子问了，我也就如实相告，只是盼公子能将这信物送到郑氏的手里，也不枉兄弟我如此信任于你－－兄台你也是读书人，读书人对读书人，自是有无限好感的。”脸上是一片坦诚，越发显得整个人面如同满月，如同淬玉。
　　“三郎但说无妨。”压抑住心中最后的一丝愤懑，听这故事的来龙去脉……

　　其实说来也是简单，三郎郑氏无意相见，谁知竟惺惺相惜，最后做出苟且之事，这郑氏甘愿收拾了细软同三郎私奔，可这三郎说要给郑氏一个安身立命之所，于是就先往晋州，打算略置几处房产，也好让郑氏有个立足之地。只是走得匆忙，尚未来得及留下信物，又怕这郑氏怀疑自己是逃脱，所以想找一人传个话，带个信而已。怎奈自己在此地是人生地不熟，只好冒险寻一清秀正直之人托付此事，以便郑氏放下心来好好等着自己。

　　旁边的景物已是模糊成一片，肖青狐不知怎样向这张三郎告了别，深一脚浅一脚就进了家门，也不管路旁的景色是寒彻骨还是暖如春，只知道自己浑身的力气都想被抽干了似的，使不出一点劲儿来。
　　袖中拢的是他们的定情信物金钗，这奢华的金钗明丽动人，但此刻却是有千两重量，压在人的心头，叫人喘不过气来。

　　一宿无话，第二天一大早，郑氏就被自己叫了回娘家，说是岳父岳母想念妻儿，带信叫小女回去，以慰老人之心。
　　临行前，青狐将一封书信交在妻儿手上，言明一定要到家才能看。书信中封着一个沉重的物什，郑氏眼神复杂地看了看青狐，转身离去。

　　展信，熟悉的你急迎面而来：
　　盖说夫妇之缘，恩深义重；论谈共被之因，结誓幽远。凡为夫妇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夫妇；若结缘不合，比是怨家，故来相对。妻有七出，且生外心，留之不如去之。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各还本道。愿妻娘子相离之后，重梳蝉鬓，美裙娥眉，巧逞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主，吾亦无怨。

　　回头望望来时的路，竟是一片渺茫。
　　“青狐厚待自己如此，只是，自己的心已经给了他人……青狐，对不起……”一颗清泪斜斜流下，手一抖，信封里就掉出一支光明夺目的金钗－－原来，青狐早就知道……

　　后，肖青狐孤独终老，终未娶亲。
　　闭眼前，青狐残存的光线里出现一只白色的小狐，眼神温顺，神情缄默。心，忽地一动……

　　（第三世）
　　偶尔，总觉得有一只小狐在跟着自己。
　　其实说是小狐，自己也不清楚那是怎么回事，明明从来没有看见过那只所谓的小狐，可是就是觉得有那么一只小狐一直在跟着自己，有一双灼热的眼睛在定定地望着自己。而且……这只小狐还是青色的！萧然固执地这样想。真的想在某一次蓦然回首间，能够看见这只哪怕是自己虚幻的小狐也好……
　　童年的一次不慎，自己在水井边完，不知怎么脚下一滑，整个身体直直朝井中坠去，在井水漫过自己的头颅，模糊了自己的视线时，恍惚间好像看见一抹青色的影子在眼前一闪而过。瞬息间，肺里面顿时充满了新鲜的空气，只是意识还是处于模糊状态，看不见眼前的景象，只是觉得有一个毛茸茸的身子在托着自己，相比之下，自己的身体显得如此庞大……
　　再有记忆时，已是家中床上，爹娘一脸焦急地看着自己，说自己真是福大命大，掉进井里两个时辰都还无大碍，真是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看着父亲母亲一脸的虔诚，萧然只是浅笑，并不言语。

　　及笄那年，一场大病差点夺去自己的性命，还好，最后自己也是莫名其妙就好了，直叫许多名医都面面相觑。

　　青色的水眸波光流淌，隐隐就有了要沉浸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