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墨青花》安暖如斯

33、幸福

　　我们之间已彻底结束。因为他认为我已经死了。
　　那是他出征后的一个月，我终是下定决心离开。他在时，我是逃不掉的。
　　上船之后，望着这承平，留住这最后一眼。
　　手中报纸掉落，上面刊登着大标题。穆少受伤了，他受伤了，可我却一点都不知道。若不是很严重，报纸也不会得到消息。
　　他瞒着我，哪怕别人都知道了，却独独不想我知道，是怕我伤心么？
　　我缓缓走下船，终归应该再看他一眼，知道他安好，再离开。真的想不到，那船竟在海上沉了。
　　我说了一千一万句的不可能，我想摆脱与他之间的一切关系，却只为掩饰，只为掩饰藏在心底的对他最想说却来不及说的那句话。
　　汽车驶向火车站，窗外一幕幕掠过眼前，时光就像泛了黄的旧照片，每看一眼就多添一份伤，在本已伤痕累累的心里多留下几道伤口，仅仅十八年的生命就让我感受到人世沧桑，我想起了当初坐车来到沈宅时的光景，想起了坐车离开承平的那个明晃晃的白日。来到了，离开了，到来了，又离开了，周而复始，如同我的人生、我的幸福。
　　穆成、楚西、田儿、英杰、沈家这一切都会过去，我会在一个不知名的角落活下去，默默为你们祈祷。
　　她下了车，看了一眼最后的大上海，准备上火车。世间的一切有万种可能，后一秒的事谁也做不了主，在即将告别这座城市时，他再一次拉住了她。
　　火车并没发动。
　　似乎是局势发生了什么变化，上面突然下达指令，全城戒严，进站的火车一律搜查，所有的火车一概不准出站，官兵还分队检查每节车厢的乘客，这形势根本走不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有种莫名的感觉又一时说不出来，正在这时一只有力的手拉住了她，她回头看见了楚西脉脉的看着她，一瞬间拥她入怀。
　　“楚西，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接受别人。“
　　“可我愿意一直等下去，不管结局怎样。给我一次就会，也给自己一次机会好吗，试着去相信，这世上有值得你爱的人。“

　　当前局势波谲云诡，不久前穆成将平川收入囊中，踏平了海沙帮，此刻正整顿军队进驻上海滩，这些等报纸报出来已经是几天后的事了。
　　当今军阀势力最大的莫过于江都、承平、平川、西北四支，其余只是小股势力，现在承平吞并了平川，各大军阀都十分震惊，更何况现在承平是由一个年轻气盛的青年指挥，原本他们都认为穆成只不过是个黄口小儿，不会有什么能力，都认为那次战争唯一的结果就是平川督军教训一下不守规矩的新人而已，现在想来不禁冷汗四起，为自己的轻敌大意而后悔。
　　现在穆成的崛起大大动摇了各军阀实力，谁也不敢再小瞧这个称雄称霸的年轻元帅，为避其锋芒只好任他驻军上海滩，上海滩位置特殊，由于外国人的关系，不属于任何一军阀的势力范围，各军阀头子达成协议，最有能力的军阀可驻军上海滩。
　　现在穆成风光正盛，霸气无人可与之匹敌，那些资历深的老军阀头子都羡慕穆杰虎父无犬子，能有如此的儿子，更是赞叹英雄出少年，想当年他们年轻时也无此成就。
　　小安又怎会料到这莫名的感觉正源于他，此次来的大人物就是他。他终究是来了。
　　夜色深沉，百乐门里灯火辉煌。
　　今晚的田儿情绪低落，舞台上的她脉脉深情的唱着一首哀伤的歌，配上萨克斯的音调，柔肠百转、惹人心碎，那妖娆的脸庞，妩媚的身姿，加上一份淡淡的哀愁，全场寂静无声，台下男人一片惊艳，不觉倾倒。
　　田儿一曲过后，百乐门再次人声鼎沸，田儿与英少在这繁华之下翩然起舞，英少爱怜地抱着她，他知道如斯的离开让田儿如此的伤心，他看着她迷离的眼神，不觉醉的熏染，只想就这样相拥一辈子，只想时光就定格在这一瞬间。
　　他怎会想到，在人群中有一双眼睛哀哀地看着他们的甜蜜，心伤的体无完肤。
　　她果然美艳，让人罕见的惊羡，难怪，英杰会爱她。
　　她醉醺醺的走出夜总会，脸上斑斓，挂满泪水，冷风突然让她有几分清醒，上海的夜色，上海的万家灯火，让她多添了一份凄冷，把她的心都冻伤了，我好冷、好冷，这时一件携有男人味道的温暖外套披在她身上，一回头竟是司机李解。
　　他的眼神里有她不懂的东西。
　　沈天华看到了如斯留下的纸条瘫坐在沙发上，痛心无比。
　　我的女儿啊，你丝毫不给我机会让我偿还我对你犯下的错，我不祈求你的宽恕，只是我还没有对你坦承。
　　一旁的沈夫人很是松了一口气，心想走了就好、走了就好，免得我自己动手，那个孩子从出现开始就让她感到不安，不安些什么，她也说不清。
　　门铃响起，王妈惊喜万分的提着如斯的行李进门，楚西紧紧牵着如斯的手出现。
　　“老爷、太太二小姐回来了。”
　　沈天华夫妇同时一惊，沈天华激动万分，抱着如斯，“我的孩子，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是爸爸对不起你，是爸爸不好••••••”
　　如期真的是喝多了，她在小李的搀扶下歪歪扭扭的走进来，说着醉话，大喊大叫，却看见全家人都在大厅里，模糊的发现如斯与楚西也在。
　　“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如期向如斯走来，步伐不稳，差点跌倒幸被于姐扶住。
　　”混账，这么晚才回来，还喝得醉醺醺，丢尽了沈家的脸。”
　　“哼，从她来了以后，你就越来越不在乎我了，我怎么样你会放在心上吗？”接着又是一串的醉话。
　　“于姐，扶小姐回房。”沈太太脸色严肃、目光冷峻，继而转向如斯，若不是她，这个家不会这样，她恨不得将这个丫头轰出去，但此刻丈夫为了她根本不在乎自己的话，自己也转身回房。
　　“你坐吧”，沈天华对楚西说，他想和这个年轻人谈谈，他看到了他拉着如斯的手，”如斯，你也累了上楼休息吧。”
　　楚西是个十分优秀的年轻人，家世、学历、人品、事业各方面都没的说，他与楚西做过几次生意，对这个年轻人的经商眼光、谋略、诚信、气度都很是欣赏。年纪轻轻却能不在家庭的影响下开创如此事业，这份能力非同凡响。
　　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了解如斯的过去，却更加爱她视之如宝，这让作为父亲的沈天华十分感动，如斯十八年来坎坷不幸，能遇到这样的一个男人，能有一个好的归宿，是上天恩赐啊。把如斯交给他，自己也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