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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4、第一百七十三章 ...

  •   朱序看出苻融动心了,但还有些犹豫,于是当机立断的往这把火里添柴加薪,“如果将军没有好好把握良机,不小心让胡彬这条大鱼给溜掉,可就大大的不妙了。将军请想,胡彬的水师和谢玄的大军只要会合一处,定然重新整顿,于淮河沿线游弋,对我军势必构成持续性的威胁。那么,我们的主力一旦离开,他们的水军就会顺流而上,直接端掉寿阳,甚至可能继续北上,切断我们的粮草补给,使我们落入首尾难顾之境。”

      苻融听完,终于下定决心,即刻提笔给苻坚写了一封信,请他率领兵马来寿阳支援,不待笔墨干透,就叫来心腹骑兵,把密函和信件连夜飞马送去了项城。他想的是,只等天王精兵一到,就下手歼灭胡彬,全面控制寿阳区域。

      折腾了大半个晚上,朱序总算心想事成,瞌睡虫上了头,拜别苻融回去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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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苻坚收到消息,大喜过望,为了赶时间,把大军留在了项城,只身率领轻骑八千,戴月披星地赶往寿阳与苻融会合。

      大秦天王一到,朱序依照和容楼之前的约定,主动向苻坚请命,去劝降已挺进到洛涧东边二十五里处的谢玄。苻坚果然应允,并欣然嘱咐朱序,务必要让南晋的前锋大都督明白,强弱相去甚远,不如早早归降。

      多日后,朱序来到北府军处,劝降是假,把秦军最新的机密情报带给谢玄是真。

      见苻坚上了钩,谢玄喜不自禁,立刻命刘牢之全力进攻梁成的部队,务必尽快拿下洛涧,打通通路,方便主力部队直逼寿阳。

      容楼提醒他道:“据说梁成有昔日邓羌之勇,不是易与之辈,你最好提醒刘将军不可轻敌。”

      这话在此时的谢玄听来只如耳旁风,并不以为意,因为他已在迫不及待的计划刘牢之击破梁成后,自己和苻坚在寿阳的决战了。

      不过容楼虽然这么说,其实没怎么把梁成放在心上,因为他和邓羌交过手,真实的想法是,就算邓羌本人也不怎样,梁成何足俱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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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序回去后,没有再煽风点火、夸大其词,而是平淡地回复苻坚说谢玄拒绝了这一提议。

      苻坚大失所望兼不得其解,道:“尽管谢玄的名气不大,也曾经把我军的名将彭超杀得毫无还手之力,这样看来,应该是精谋善战之辈,他难道看不出来目前的战局对晋军极为不利吗?胡彬的精锐水师,已处于我军的围困中,败亡只在朝夕之间。都这种时候了,他有什么资本敢小觑我的百万雄兵,不接受投降提议?真是叫人搞不懂。”

      朱序恭拜于地,回道:“大王有所不知,谢玄此人虽出身南方士族高门,却并非寻常纨绔子弟。他的北府军和桓冲的荆州军大不相同,其中最为骁勇善战的部队,不是南方所擅长的水军,而是他亲自训练出的三千‘冰火精骑’。我估计目前他的精骑还没有出动的机会,恐怕心里还有不切实际的幻想,这才不愿轻易投降。”

      “冰火精骑?”苻坚动容道:“我只知道北人善马,南人善舟,哪里晓得谢玄的精锐居然是骑兵。有了朱尚书真是受益良多。这个‘冰火精骑’到底什么来历,名字好生古怪。”

      朱序感觉又到了自己发挥口舌之利的时候了,躬身上前道:“谢玄自幼好剑,好书,好音律,受其叔父,江左第一名士谢安的熏陶,气度非凡。人道北府谢玄有‘四绝’,‘书中风起云动,剑上虎啸龙吟,弦里金戈铁马,阵前白衣胜雪。’这‘白衣胜雪’,说的就是他做战时喜好身着白色战袍。他的三千精骑,个个也是穿白袍、着银甲,因此取名为‘冰火精骑’。谢玄的这支骑兵在南方的名气颇大。”

      苻坚听言不禁心向往之,似是为谢玄的风度所折,但对‘冰火精骑’的取名尚有不解,便问道:“这‘冰’字倒好理解,冰雪本就是白色的,可火焰不是红色的吗,‘冰火精骑’里的‘火’字却要如何解释?难道是在战场上浴血而红吗?”

      朱序觉得他对‘火’字的理解挺有意思,轻轻一笑,道:“非也。谢玄曾说,一般的火焰是红色的,温度较高则会变为青色,所谓炉火纯青是也。而火焰的温度一旦高到极点,颜色就会变成白色。所以,反倒是白色的火焰最为炙热、猛烈。他的三千精骑号称未发动时,冷静的如亘古不化的玄冰,一旦发动则炙热如可以熔化一切的白色火焰。所以称为‘冰火精骑’。”

      苻坚爆发出一阵惊雷般的大笑,道:“好一个冰火精骑 ! 好一个谢玄!且看我的大军怎么融化你的冰,扑灭你的火!”

      而后他屏退朱序,叫上苻融一起登上寿阳城的城楼,视查军情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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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坏消息总是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候传来。
      大帐中,谢玄直眉怒目、面色铁青,简直和平时判若两人。帐下诸将、传递消息的探子,以及等待命令的传令官等见状,俱低头噤声,连大气也不敢出。

      容楼刚刚见识到谢玄大发雷霆,一掌劈烂了帅案,惊愕于他骇人的举动,几乎要怀疑这人不是自己所认识的那个温文尔雅、风流倜傥的儒将了。

      谢玄怒不可遏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刘牢之与梁成之战,三战三败,不但未曾拿下洛涧,反而损兵折将,龟缩不前。相信如果刘牢之此刻人在帐中,就被直接拉出去斩首示众了。

      继而,他稍稍收敛情绪,但一张脸仍好似冰冻三尺一般,看得人寒气直冒。容楼抬头望见也不禁心生怯意。

      最后,谢玄无视噤若寒蝉的众人,冷哼一声,怒气冲冲地撩袍离帐而去,把身后的咆哮留给了传令官:“传令下去,遣我帐下三千‘冰火精骑’前去助战!七日之内,刘牢之若再拿不下洛涧,叫他提头来见!”话音落下时,他人已到了帐外。

      容楼抬眼看去,只见风卷帐帘,起起落落,间或可见那人屹立帐外的白色身影,映着冉冉升起的朝阳,显得十分伟岸,不知他在想些什么。这一刻,容楼莫名觉得他很需要自己,尽管心有惧意,双腿还是不自觉地迈出帐外,来到他身后,不言不语地陪他站了许久,等他气消。

      听到谢玄重重的长叹一声,道:“小楼,你知道吗?刚才有那么一刻,我人都是飘的,一丝丝力气也没有。”

      容楼开口宽慰他道:“其实,你不必太过气恼。刘将军是五千兵力,梁成却有五万大军,以弱克强的仗,换成是我也未必保证能赢。”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谢玄回过身来,面色已恢复如常:“换成我自己也一样,否则就不会把‘冰火精骑’派去了。”

      “那你还恼成那样?”

      “必须打赢的仗,以弱克强也得赢!不往死里逼,是打不赢任何硬仗的。”谢玄苦着脸道:“我不恼成那样,不让刘牢之把脑袋别在腰带上,你以为他能竭尽所能吗?”

      “倒也是,想让属下把能力发挥到极限,不把他们的命赌上,的确做不到。”容楼也是做过将军的,自然知道谢玄说得不假。转而,他又道:“不过,人和人不同,有的人能逼成战神,有的人可能就只会送命。”

      “是啊,人才才是关键。一样的硬仗,逼到死,也是有人能赢,有人赢不了。”谢玄面有遗憾之色,道:“你认识的那个刘裕就是个难得一见的人才。其实和他一样的寒门中,不知有多少这样的人才。”

      “那你为何不重用他?”容楼奇道。

      “可惜啊,想重用、提拔他这样寒门出身的人才,压力太大了。我做为主帅,不得不衡量得失。”谢玄唏嘘道。

      容楼不解道:“有这么难吗?”

      谢玄解释道:“没办法,我朝的九品中正制不可动摇,只要提拔官员,不论文官武将,靠的不是战功,而是逐层的评价。在这种评价体系中,没有氏族关系的底层寒门,几乎不可能得到重用。老实说,他们想被看见都难,何谈启用和升迁。”

      容楼对此一无所知,思考了好一阵子,才道:“选不出那样的人才,不是你们南晋的损失吗?”

      “你说得没错,能选的范围变窄了,高门大族的人才毕竟有限,也许等到哪天不幸没落了,或者这些人贪图安逸,都沉迷玄学了,就该改天换日了。”话一出口,正好一股冷风袭来,谢玄背后一阵发寒,不知是风吹的,还是真的感知到了什么。他赶紧改口道:“总之,比之前的任命制要好吧。”

      容楼边听边想,这才明白之前谢安不允许谢玄私自替他在北府军中安排将领职位的真正原因。

      之后的日子,北府军全军上下都在忐忑不安中,等待着前方的战报。第五日上,前线有捷报传来,刘牢之终于不负众望,大败梁成守军,率部跨过洛涧,梁成的五万精兵几乎全被歼灭,梁成本人被刘牢之斩杀当场。谢玄闻讯大喜,当即命令部众全速推进,剑指寿阳。

      行军路上,一切顺利。随着目的地越来越近,所有将士们的斗志也越来越昂扬。这日,北府军又跋涉了一整天,时至日暮,选定好休息的地点后,所有人一如平常般安营扎寨,埋锅造饭。

      自从帅帐支好后,谢玄就一个人呆在里面,没再出现过,有将官跑去报请一般事务,也被拒之门外。容楼有些担心,便想进去看看,守门的士兵知道他们的关系不一般,早习惯了他随意出入,因此没有加以过问。

      大帐内,谢玄兀自挺立,目不转睛地仔细端详着,手中所持的“百战剑”。

      容楼讶然笑道:“它有什么好看的,你看得这么出神?”

      谢玄转头笑道:“你的剑,就是好看。”说着,把头又转回去继续看剑。

      “早就是你的剑了。”容楼到他身边,好奇的和他一起看,笑道:“不过一把剑,难道你还能看出花来不成?”

      谢玄指着靠近剑柄处的那行篆体小字,感叹了一声,道:“我越瞧这剑,越觉有趣。这上面刻的是‘纵横百万师’,而我正要用这把剑,去抵挡苻坚的百万雄师!”他又看向容楼,眨着眼问:“你不觉得这是天意吗?”

      容楼会心一笑,道,“也许冥冥中的天意,是注定你会赢下这一战。”

      谢玄哈哈笑道:“但愿承你吉言。”说罢,还剑入鞘。

      “你把自己关在大帐里,不会就为了盯着这把剑看天意吧?”容楼问他。

      谢玄皱眉道:“是有一件烦心事不得不想想清楚。”

      “不妨说出来听听。”容楼打趣道:“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没有三个,我们两个也可以试一试。”

      “以我们目前的行军速度,不日将抵达寿阳的东侧。那个地方还隔了一条河,名叫淝水。此水源于将军岭,一水分二路,同源而异归,向西北流者,出寿阳入淮水;向东南流者,则注入巢湖。阻隔我们的正是西北流向,进入淮水的这一路。”他犹豫道:“其实水军也好,步兵也罢,想要渡河问题不大,只是……”说到这里,他故意停下不说了。

      不用听他说完,容楼已心领神会,默契地接过话头:“只是,如果我军到达时,秦军已在对岸沿线扎兵,蓄势待发的话,你的精锐骑兵想要渡河就难上加难了。”

      二人正说着,外面守门的士兵问要不要把送茶点的放进来。谢玄看容楼不由自主地舔嘴唇,猜他是馋了,吩咐送进来吧。帐帘一动,宇文贺端着点心、茶水进来了,见到容楼也在,莞尔一笑。容楼对她点了点头。之后,她放下食盘、茶壶,并不多话,匆匆离去了。

      随及,二人边吃喝边叙话。

      容楼连吃了三块酥饼,只觉香脆可口,满足地抹了把嘴,艳羡道:“你们北府军的军粮里还有点心,也太奢侈了吧。”

      谢玄只觉好笑,瞥他一眼,道:“这是我专门替自己准备的。”

      “味道真不错。”容楼又吃了两块:“你可真讲究。”

      “以前你们燕军中没有吗?”谢玄以为不管在哪儿,将军的饮食总得有点儿特别照顾吧。

      “没有。”容楼两手一摊道。

      “我说的是高级将领的私人膳食。”谢玄睁大眼睛强调道:“和普通士兵就没有一点儿区别吗?”

      “从上到下都没有。”容楼瘪着嘴,又认真地想了想,苦笑道:“还是有点儿区别的,就是肉的份量要多一些。”

      “这样啊,那好吃你就多吃点儿。”谢玄深表同情,心里不禁嘲笑起北地军粮的粗陋来。

      容楼吃痛快了,又喝了一杯茶,道:“刚才你的烦心事,我想明白了,既然北府军的骑兵过不去,秦军的骑兵想要过来也同样不易,所以你的烦心事还算不得真要命的。”

      谢玄没胃口,只喝了口茶,疑惑道:“难道你还有什么要命的烦心事?”

      容楼“嘿”了一声,道:“这几日,我试遍了你军中的所有强弓,居然找不到一把称心的。”又连连叹息道:“它们的射程都不够远。”

      谢玄“哦”了一声,却更加疑惑,道:“你找强弓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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