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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第一百四十四章 ...

  •   接连受伤的容楼还来不及喘一口气,长戟汉子就挥舞着双锏,眼看又要从他身后,分左右两路袭到。

      一双铁锏如同两条黑龙,舞动间罡风大作,威风凛凛,势不可挡。

      容楼不顾流血的伤口,鼓起狠劲,咬牙道:“来的好!”

      他既不回身,也不向前避让,反而‘噔噔噔’疾步倒退,去迎向痛击而至的双锏,同时向左、再向右一扭,背后竟如长了眼睛似的,准确无误地以两腋分别紧夹住了双锏,也无疑等于是硬吃了对方两下子。

      刹时间,容楼身形震颤,脏腑一阵翻江倒海,忍不住又吐出一口鲜血!

      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手,长戟汉子一愣神,感觉喉间一凉,一哽,颈血从咽喉上的血窟窿喷射而出。

      百战剑无声无息地洞穿了长戟汉子的咽喉。他死的时候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

      容楼依然没有回身,只抽剑回鞘,感觉背后一片温热。到了这刻,他几乎成了个血人,身上的黑袍饱食血水,抖抖拧拧肯定能盛出一盆来。

      ‘凤凰……’展燕然默念一声,仿佛又看到了当年神机营里的那只不知死活的‘小凤凰’。

      容楼的两肋伤得极重,却不是很疼,使他生出一种可怕的虚弱感。

      受过重伤的人都知道,很多伤就是这样,刚开始不会多痛,只有到第二天才会痛得要死要活。

      容楼活动了一下肩膀,确认肋骨没断,暗呼侥幸。那个长戟汉子的双锏上所携带的直透脏腑的强悍内力,对筋骨皮的伤害倒不是特别大。

      但是,那足以震碎心肝内脏的霸道内力,在突入经脉后,似乎和纠缠在他体内的无量宝焰指的歹毒内力,发生了不知何种冲撞,最终没能震碎他的内脏,而是让全身经脉受到了极大的撼动。这也是他感受到极度虚弱的原因。

      容楼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不知道就不知道吧,这种时候,生死只在眼前的搏杀中,其他的都不重要,尽可弃之如敝履,随它去吧。

      那长戟汉子估计是三人中最厉害的角色,见到他居然被一剑穿喉了,虎牙枪的黑皮汉子、使蛇矛的精干中年人在互望一眼后,都不禁心有余悸,怔在当场。

      使虎牙枪的黑皮汉子转头,瞅向‘玉兔’上的展燕然,虽然没开口,但显然是想要他施以援手。

      “你二人若拿不下他,尽管留给我好了。”展燕然纹丝不动,冷冷地掩藏起烦躁。

      看来这二将若能剿杀容楼,他便不会出手,如果放弃、或败北,他才会出手独战容楼。

      他想的是毕竟是旧时至交,能不死在自己手里当然最好,若是不能,也不想以多欺少。再者,他已觉察出容楼的武力大不如前,早生了独得这份功劳的心思。

      有道是一分胆量一分福,百分胆量做元帅。二将虽心惊胆颤,也不肯轻言放弃。他们最不耻的就是逃兵了。

      黑皮汉子钢牙紧咬,手中虎牙枪抖出一个枪花,便向容楼袭来。蛇矛也在同一时刻到了跟前。

      容楼已摆开门户,使出可攻可守的剑式。

      此刻,他胸中燃起熊熊求生之火,满腔杀机自剑上显露无遗,森冷无情的气势潮湧而出。即使那种可怕的虚弱感还在,他仍奋力提聚起最后的力量,就如同当年在神机营的校场上,大太阳底下,负重奔跑时觉得透不过气来,快要死掉时却抵死坚持一样。

      ‘你行的!他们已经吓破胆了!你能杀了他们,你行的!’容楼在心里对自己无声的狂吼着,似乎想唤醒另一个自己!

      当你真的相信自己‘能够’的时候,你就真的‘能够’——帛大师是这么说的,似乎帛大师也真的这么做到了。容楼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相信了,但至少此刻,肯定没有‘不相信’。

      不知道力量从身体的什么地方涌现了出来,他毅然挥剑。

      对手的枪、矛未到,容楼的剑到了!

      你们想要我的命,我就先要你们的命!

      大凡旗鼓相当的高手相拼,哪一方率先取得主攻之势,便可发挥全身艺业,先来一轮猛攻。试想棋逢敌手,将遇良才,一旦分出主客之形,攻守之势,就可以断定被动的一方必然破绽百出,无可遁形,稍有差池,即血溅当场。

      所以自古以来,不论是两军对垒,抑或是二人交锋,最先讲究的便是如何抢制先机。

      容楼仗着绝世天资窥敌先机,果然抢制到了主攻之势。但见他剑光如潮,汹涌出击,没有给两个敌手丝毫的喘息之机。

      黑皮汉子疲于应付,一根虎牙枪再没了刚才的凶猛,只得使出细腻绵密的招数,严密封拆。他口中不断地暴哼出声,只因形势已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令他吃上了平生未曾尝过的苦头。

      使蛇矛的中年人已经险象环生。

      容楼的剑招正如急激上升的河水,被河堤挡住,力量蕴蓄莫能宣泄,只须有那么一处堤岸缺裂,登时横扫千里。

      冷眼旁观的展燕然越看越心惊。

      在见识到容楼虽然内力不济,却将那二将杀得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时,他一面慢慢甩蹬下马,提刀靠近战阵,一边犹豫着该不该反悔杀进去。

      但听容楼一声爆喝,手中百战剑一剑刺入使蛇矛的中年人胸膛。不过,与此同时,他身侧的黑皮汉子的虎牙枪也到了。

      容楼并未抽剑,而是一声虎吼,抡起挂着尸体的百战剑,迎向虎牙枪。

      由于他的一抡之力,中年人的尸体凌空而起,向前飞去,将将砸在正一□□来,却惊恐万状的黑皮汉子身上,而容楼的百战剑并未与虎牙枪硬碰硬,而是以剑脊贴住铁铸枪杆,顺着枪杆直滑向敌手。刺耳的磨擦声中,溅出一串火花。

      百战剑再次刺中了那具尸体,只是这一次,那具尸体后面又多了一具。

      已死的中年人和黑皮汉子,被百战剑当胸串成了个糖葫芦。

      展燕然一直在看,也一直在等。他不想和容楼缠斗,因为那样做,无论是对容楼,还是对他自己都是一种心理和生理上的双重折磨。他要等到最合适的时机,只一招便杀了容楼。

      现在,他等到了。

      容楼的百战剑陷于两具尸体中。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出刀!

      身后金风阵阵,直袭心脉,容楼知道是展燕然的刀到了,更知道这个旧友素来心思缜密,能不惜等到那四人都死在自己剑下才出手,绝不会是出于往日的旧谊,而是早有算计。

      这一刀展燕然是志在必得,是以无论是袭来的角度、力道,还是速度、时机都必然完美无缺。

      这一刀狠毒之极!

      ‘凤凰,我救不了你了......’容楼终于感到了绝望!

      真正的绝望。

      死亡来临的一瞬间,他不知为什么竟然想起“红焰凌云茅山峰,凤凰南来任西东。生死轮回皆前定,水月镜花总成空。”的这段话来。

      这是帛大师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生死轮回皆前定,水月镜花总成空”就是指今天吗?

      可是,如果帛大师当真有如此神通,那也曾说过要和他结下一段因果,因果又在哪里呢?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现在一切都将化作虚无,如来又在哪里?

      突然间,容楼感觉到怀中的凤凰石变得滚烫。

      滚烫的东西会让人躁动,让人不安,让人痛苦,但滚烫的凤凰石极为奇特,滚滚热流来势凶猛,迅速传遍全身,不会令他痛苦,反而让他安宁,好像把他大脑中所有的一切,全投入到鼎镬沸汤中去了。

      滚滚的热力让他无法思考,不得不抛弃掉一切杂念,进入到一种似真似幻的奇妙状态。

      这是帛大师百年修行对佛法的领悟,也是在那块‘凤凰石’里留给他的最宝贵的馈赠。

      在这种无法言喻的状态中,容楼忘记了慕容冲,忘记了谢玄,忘记了帛大师,忘记了鸠莫罗,忘记了所有曾属于他的和加诸他的……也忘记了无量宝焰指之伤。

      无量宝焰指同时损伤心肺两脉,令其循环自锁。葛仙翁以金丹重塑了容楼的心肺两脉,但是也重塑了其循环自锁的状态。这循环自锁的困境,其实并不罕见,就如世人的求佛之路。

      我欲无欲,无欲即欲,越是虔诚的求佛,欲望越盛,就越不得圆满,无法成佛。佛经有云: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唯有看破色空之本质,顿悟之后,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方可跳出此困境。

      容楼此时大脑中一片空白,心中一片空明,在这生死关头,骤然重返赤子般的纯真,到达此种不生不灭,不垢不净,无受想行识,心无挂碍的境界。就如同佛家的顿悟一般,突然进入了涅槃之态。

      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他想闪躲,所以要用力;他想要力量,于是便有了力量。

      他运足了内力,挺剑前冲,欲避开身后将至的夺命利刃。

      一团温暖而有力的火焰刹那间袭遍他的四肢百骸,极速蔓延开来。百战剑顷刻间被灌注满真气,剑身青光毕现,“哧哧”之声不绝于耳。

      剑前的两具尸体在真气鼓荡,以及容楼的一冲之力下,“噗”地一声巨响,爆裂成四半。容楼整个人急速从中间穿了过去。

      就如帛大师曾经说过的那样,在葛仙翁的金丹重塑了他的心肺二脉后,伤势早就好了,内力也早就恢复了。他用不了,是六识的缺陷,是坚信用不了,于是就用不了。此刻,在生死之间的巨大压力下,在他和帛大师的因果中,容楼冲破了六识缺陷的禁锢,内力获得了重生。

      展燕然没想到自己蓄势已久的一刀居然落空了。

      容楼缓缓转身,那张原本俊朗,却被鲜血污染的脸上,五官都变模糊了,只剩一双精亮犀利的单凤眼依然那么清澈,瞧向展燕然。

      容楼的眼睛慢慢眯了起来。

      展燕然的心迅速沉了下去。

      百战剑到了!

      被人以剑尖抵在胸前的滋味从来就不好受,展燕然此刻却只能忍受着。

      因为他败了。

      轻轻叹了口气,他随手将已被百战剑一剑斩断的断刀扔至一边。“原来你内力不济是假装的。”展燕然自嘲地笑了笑。

      “若不是你方才的那一刀,我的内力应该还没法恢复。”容楼抵着他胸膛的剑尖稳如泰山。

      展燕然微微颔首,“也对,要是你一开始这么厉害,就能轻松躲过我们的这些攻击,不会白受许多伤。”

      “伤的是心,再厉害也躲不过。”容楼语气阴沉道,“当年,我以为你们会去北方塞上,建造家园,过逍遥日子,没想到却是跑来南方,投奔了晋军。”

      “建造家园,过逍遥日子?”展燕然垂眼嗤笑道,“贺兰雪原是将门之女,千金之躯,为了我背弃父兄和家族,我怎么能忍心让她去过放牛喂马、逐水草而居,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容楼一时哑然。

      他沉吟良久,叹了口气,道:“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我有了家,也有了儿女......”

      原来,当年展燕然权衡利弊,认为比起北方,还是南方的日子好过些,最终带着贺兰雪私奔到了南方。他二人,一个是军营出身,一个是金枝玉叶,除了舞刀弄枪,能骑擅射外,谋生之道也好,日常料理也罢,都一无是处。

      他们无亲无故,想赚钱讨生活,却四处碰壁,曾沦落到异常窘迫的地步。可以说,除了两颗相爱相恋的心外,他们身无藏物,混个饱饭都很艰难。当贺兰雪流着泪,想要卖掉‘玉兔’换饭钱时,展燕然毅然决定放弃以往燕国的立场,投奔了晋军。

      他别的不会,打仗却是行家里手。之后幸得桓伟器重,在晋军中谋得一份差事,有了些微奉银。

      回到了军营,埋藏起的雄心壮志便时常浮现出来,撩拨他的心弦。但他在桓伟营中资历尚浅,又无战功,是以举步为艰,哪有以前在燕军中如鱼得水。

      再之后,贺兰雪替他添丁加口,生下一双儿女。人多了,开销自然也大,那之后展燕然一门心思只想搏个封妻荫子。

      前些日子惊见容楼,他知道机会来了,犹豫了很久,还是向桓伟告了密。桓伟当即就给他加了一级军衔,长了一倍奉禄,又派出座下四员虎将和他一起负责诛杀容楼,承诺谁能杀得容楼,就给谁记一等军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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