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女人心 ...
-
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倒在地上的宫女被踩得哇哇叫，脸上的泪珠子都滚下来，手里的锦盒更是扔出了几丈外，盒里仅剩的珠子更是滚撒了一地。那个高傲的女人更是用力地朝着地上的宫女踩过去，一边踩一边痛骂：“像你这么没用的东西，本宫直接踩死你算了！”
“娘娘，娘娘饶命啊！娘娘饶了我吧！”小宫女在地上滚成一团。
“还敢称我？找死！”女人更生气地一巴掌朝小宫女脸上扇过去。
洛锦远远地站在通达巷的另一头看着。
身后的扶摇都有点忍不住想冲过去，洛锦却忽然一抬手，挡住身后的扶摇。
“公主，她……”
“别动。这不是我们应该管的事。”洛锦淡淡地眨着眼睛，脸上的表情平静无波。
巷那头的惨叫似乎和她们真的没有任何关系，她们三个人站在通达巷的另一头，就像是在看一出好戏似的表情。
“可是，再打下去那小宫女会没命的吧。”扶摇有些担心地看着。
红衾在旁边却轻声说：“别太善良，扶摇。”
洛锦听到两个贴身人的对话，微微地迭起眉头，又抿了抿嘴唇。
那边随从金步撵的宫人却像是突然发现了站在这边的洛锦，表情突然吃惊似的猛地向这边跑了两步，然后扑嗵一声跪在洛锦的面前，立刻行礼磕头道：“叩见锦阳公主，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洛锦看着冲过来的这个宫女，穿了一身浅绿的宫衣，头上的发髻梳理也是老宫人的模样。她微微地抿了抿嘴唇，淡然回道：“不必多礼，起来罢。”
“多谢公主。”老宫女连忙爬起身来，却还是低头道：“未曾看到锦阳公主在此，我们夙蓝贵妃让公主见笑了。实在因为那小丫头太不懂事，把皇上赐给蓝贵妃的十二宝珠都给弄洒了，满巷里的珠子怕找不回来，贵妃才大发脾气。没想到公主正在此偶遇，让公主见笑了。”
洛锦清晰地从这个宫人的耳朵里听到那个名字——夙蓝贵妃。
这位夙蓝贵妃也是声名在外，她虽然没有见过，但是在那个地方所看到的资料里，她也曾经看到过这位蓝贵妃的一则。她清楚地记得上面记载着：夙蓝贵妃本姓于，来自本朝大史官于大人家的嫡二小姐，从小聪明过人，心思缜密，与洛弘治本是少年夫妻，当时很有可能在洛弘治承袭云昭王爷之爵位时，受封正宫大王妃的；但谁知命运有变，洛弘治被褚太后纳入宫中，过继为子，一下子登基为帝，身边的大王妃也将要成为皇后。于夙蓝本以为自己会统筹后宫，凤仪天下，哪里知道突然空降官樱殊，在皇后之争上，几乎朝堂中所有大臣都倾向官家，褚皇太后也是默示官樱殊为后。
当时已然成为皇贵妃的于夙蓝心有不甘，和拿了皇后册宝的官樱殊大斗了三百回合，结果杀得官皇后铩羽而归。几乎就要害死官樱殊的时候，褚太后出面，把她发落去了楚地皇帝行宫，让她在那里焚香颂经，清静修心。
洛锦不知道当夙蓝贵妃被发送出皇宫的时候，是怀着一个什么愤恨的心情，但是她心里非常清楚，现在在这小小的通达巷里居然能和刚刚归朝的蓝贵妃相遇，绝对不是“偶然”两个字可以解释的。
在宫人向洛锦解释完之后，那个正在打骂宫女的女人也终于停下了手。她转过身，慢慢地朝着洛锦走过来。
只见到她一身鹅黄衣裳，樱红的绦丝带，脚下是粉白如玉的千褶裙，头上绾了松松的两个分肖髻，发髻上只暂了一排细白的珠花，花朵看起来又小又弱，但是细看下来，竟每一颗珠子都是罕见的五彩珠，颗颗都是一样大小，珠光在炫目的阳光下轻轻一动，就会映出五光十色的光芒；花蕊又是以红宝石点缀，再以金丝镶嵌；最后是披散在颈后的乌墨长发，发上用一颗镂空的金扣子扣住，扣上刻出了细如发丝般的繁复花纹，虽然表面看起来都是平凡而普通的，但其实个个件件，都是精致而耀目到让人惊艳。
夙蓝贵妃走到洛锦的面前，微微地行了一个福礼，慢声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锦阳公主，本宫不识真人面，怠慢了。”
洛锦看到她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也微微地回了一个礼：“蓝贵妃客气了，素闻贵妃娘娘凌厉睿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听起来像是姑嫂两个很普通的相互恭维，但实际下话里话外，却是那么暗潮汹涌。
“公主真是说笑了，本宫一向在楚地行宫为皇上焚香祈福，清心静修，他们在外面胡说乱传，竟然还传到公主耳朵里去了，真是让本宫实在没有办法。”蓝贵妃淡笑着，“锦阳公主千万且莫听从那些流言绯语，本宫一向不会打人，实在因为这个小丫头太过放肆，本宫才给她点厉害瞧瞧。今日是把皇上亲赐的宝珠都弄洒了，他日说不定连皇上都敢怠慢了！本宫不过是对她多加调教，自然也是为她好，公主说是么？”
洛锦听到夙蓝贵妃的话，没有回应，而是抿唇微微地点了点头。
“贵妃娘妨教训宫人，自然与锦阳无关。今日得见贵妃娘娘的面，锦阳已是三生有幸。娘娘慢慢清理门户，锦阳告退。”
洛锦竟丝毫都不给蓝贵妃再多说什么的机会，直接福了一福，转身就要走。
夙蓝贵妃看着她转身就走，竟也没有挽留，只是微微地眯起眼睛。
就在洛锦带着扶摇和红衾将要穿过夙蓝贵妃庞大的随丛队伍，从那个被打得满脸是血，还一边哭着一边蹲下身子在巷里捡拾宝珠的小宫女身边擦肩而过时；夙蓝贵妃突然转过身来，一手拔过自己头上的一只金珠宝钗，用那尖尖细细如同针尖一般的钗头，狠狠地一下就朝着那小蹲在地上捡东西的小宫女刺过去！
小宫女正在捡地上的一颗珠子，没有任何防备的就被金钗狠狠地刺中手背！
长长的金钗差点要穿透她的掌背，几乎要把她钉死在地上！
“啊——啊——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娘娘饶命——公主……公主殿下，救救奴婢吧！”小宫女疼得血汗具流，挣扎着就要去祈求洛锦。
洛锦从那小宫女的身边擦肩而过，对于那一声惨叫，那喷溅出来的鲜血，似乎毫无感觉。
到是跟在她身后的扶摇，被这惨叫声叫得有些心慌，她下意识地叫了一声：“公主，那个……”
洛锦的脚步微微地一停。
她回过头去，看那夙蓝贵妃拿着刺入小宫女掌中的金钗，还生气地骂：“这次看你的手还那么抖不抖！给本宫全都捡起来！少一颗本宫就剁了你的手！”
洛锦微微地眯住眼睛。
小宫女疼得在地上挣扎，血从她的伤口喷出来，流了一地：“贵妃娘娘……饶了奴婢吧，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娘娘……公主殿下……”
“蓝贵妃。”洛锦忽然慢慢地开口，“锦阳可以跟你讨这个宫女么？”
夙蓝贵妃蓦地抬起头来。
有点奇怪地瞪着眼前的洛锦。
洛锦也不多言，只是静静地眨着自己美丽的大眼睛。长长的眼睫，就像是蝴蝶的翅膀一般美丽。
夙蓝贵妃笑起来：“公主怎生会对这个丫头有兴趣？她粗手粗脚，脑子又笨，做错了这么大的事，本宫直接赐她死就够了，又何必还劳动公主呢？公主且不用听这小丫头胡言乱语，本宫宫中的人，本宫自然会处理。”
洛锦看着她，也淡笑一下：“锦阳对她没兴趣。但本公主只是不想看到宫中有人流血。”
锦阳公主忽然向前走了一步，几乎刹那间就要对上夙蓝贵妃那双抹得十分浓艳的眼睛上。
“血，是这个世界上，最肮脏的东西。”
夙蓝贵妃只觉得心头一颤。
这冰冷的语气，强大的气场，几乎能把人心刺穿。假如是没有见过什么世面的女人，被她这一句话就吓到胆寒了。但是夙蓝贵妃微微地抿了抿嘴唇，似嘲弄又似无意识般地笑了一笑：
“好，本宫就卖公主这一个面子，这个小丫头，你随便拿去！不过——”
蓝贵妃也向前一步，瞪住洛锦。
“假如有一天这小丫头也不小心陷害了公主，公主可不要后悔才是。”
洛锦看着蓝贵妃别有深意的眼眸，唇边眼角都弯出一点点淡淡的冷笑。
她也没回身，只是对着扶摇说道：“扶摇，把她扶起来，带回平成宫。”
“是。”扶摇早就按捺不住，连忙上前扶起那个小宫女，“还不快谢锦阳公主，跟我们回去，我们叫太医来帮你包包伤口，很快你就会没事了。”
小宫女像是受了很大的惊吓，连忙跪下来给洛锦磕头，又哭道：“谢谢公主救命之恩，谢谢贵妃娘娘不杀之恩。”
夙蓝贵妃有一点不耐烦，直接挥了挥手：“得了得了，你走了本宫心静。来人呐，起驾回宫！”
太监们听到，连忙大叫道：“夙蓝贵妃摆驾成华宫！”
夙蓝贵妃微微地睨了一眼旁边的锦阳公主，然后一甩自己巨大而华丽的拖尾千褶裙，气势很惊人地就踏上了金步撵。那些宫人们立刻就抬起金步撵，一行宫女、太监、随丛们又撑着华罗伞盖，凤翎珠玉，浩浩荡荡地直往成华宫而去。
洛锦望着夙蓝皇贵妃离去的身影，也只是微微地抿了抿嘴唇，低声道：“走，回宫。”
身后的扶摇还很小心地扶着那个受了伤满手是血的小宫女，小心翼翼地说：“慢一点，没关系，等回到宫里就会好了。”
待她们一行人回到平成宫。
扶摇特地叫了太医来帮小宫女整理了伤口，又细细地包扎好。
洛锦在用过晚膳之后，便坐在平成宫正殿里翻弄古籍。红衾连忙在旁边拿了火折子来，在她身边一一地把蜡烛点亮。
扶摇就和那小宫女坐在门口处，细声细语地劝她：“别哭了，以后你到了平成宫，跟了锦阳公主，再不会受那样的欺辱了。公主殿下体恤宫人，从来不会打骂我们的。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
那小宫女穿着一身浅绿的宫装，哭得双眼红肿，抽抽噎噎的：“奴婢巧儿，今年刚刚满十六，因为家里穷吃不起饭，爹爹才把我卖进宫里来做奴婢，拿我换了三两三钱银子，才供得起我下面的两个弟弟半年的饭菜。”
扶摇一听这个，眼泪就汪汪的了：“真是可怜的孩子。没事，以后跟了公主，只要你对公主尽心尽意，公主不会亏待你的。我和你红衾姐姐，也会多多帮助你的。放心吧，快别哭了。也别用手擦，眼泪浸在伤口上，小心肿起来。”
巧儿连忙收回抹泪的手，连连叩头道：“多谢姐姐救命之恩，多谢姐姐疼惜之恩。”
“你别谢我，应该谢公主呢。”扶摇拉着她，朝洛锦看过来。
洛锦正捧着手里的一本书，慢慢地翻过一页，听到这话，她抬起头来。旁边红衾正把烛台上的最后一根蜡烛点燃，整个平成宫里，刹时亮如白昼般。
那小宫女便连忙又对着洛锦磕头：“谢谢锦阳公主救命之恩，巧儿以后跟着公主，必定全心全意伺候公主，让公主舒舒服服，一路平安！”
洛锦倏然把自己手里的书册一合。
她抬头斜睨了旁边的红衾一眼，红衾也看了洛锦一眼。
洛锦把手里的书丢下，站起身来：“你且也不用再多行礼，你的心意，本公主心领了。本公主累了，想去歇息了。”
洛锦慢慢地走下殿来，扶摇连忙站起身来，想要去伺候她入睡。
但当锦阳公主一走到那个巧儿小宫女的身边时，她忽然一个转身，猛地伸手抓住了巧儿那只受伤的手。
巧儿疼得全身一震，惊道：“公主！”
洛锦握着她受伤的手，在锃亮的烛光下，仔仔细细地看着她被布巾包住的伤口。乌墨如璃般的眼眸，在她的手背上慢慢地巡弋了好一会。然后，洛锦放开巧儿的手，唇边淡笑道：
“你伤的不轻，但太医已经用了上好的药，睡过一夜，明日就会好了。早早安歇罢。”
巧儿本来脸色有些受惊，但听到她这样的话，才连忙点了点头：“是，多谢公主关怀。”
洛锦微微地动了动眉宇，但脸上的表情依然波澜无惊，然后便转过身去，直往寝殿而去。扶摇跟在身后，意欲去伺候，却被红衾突然挡在了外面，只说：“今夜我来伺候公主便可，你在外头守值吧。别睡的太死。”
扶摇看了一眼红衾，又看一眼洛锦离去的背影，只得点头：“是，我知道了。”
于是入夜。
似一夜无话。
直到天边擦出了一抹淡蓝色的晨曦，整个天空将要蒙蒙亮时，正是万籁寂静，整个大汉皇宫都沉浸在一片黎明之前的黑暗里。
寂静的平成宫里，忽然不知道从哪里窜出一股烟尘，接着那烟尘便越来越大，越来越浓，尘烟滚滚的，直要窜上整个皇宫的上空。整个平成宫正殿更是被黑烟所笼罩，刺鼻而呛眼的味道把一个个尚在梦境里的宫人们呛醒过来。
寝殿的后窗被急急地敲响，窗外传来红衾略带焦急的声音：“公主，公主！果然被公主料到了，她在此时动手了！”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女人心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