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祸水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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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水了！走水了，平成宫走水了！快来人呐！”
宫人们的喊叫声，此起彼伏，不一会就急匆匆地有些皇宫护卫和太监们赶来，手里拎着小木桶，一点点冷水便往大火熊熊的廊柱上浇去。不过这点扑火的水不过是杯水车薪，任凭几十个人浇了上去，也不过是浇灭一点点，水一淌下廊柱去，便立时熊熊地又烧了上去。
“公主，小心一点。幸好公主早有预料，不然这一次真的要被困死在寝殿里了。”
平成宫殿之后，红衾扶着洛锦从后门里出来，这边虽然浓烟滚滚，但好在没有火苗，也没有慌乱的宫人。
洛锦拖着自己的华丽长裙，迈过后门槛。
一不小心，裙角便被门槛下的门钉刮到，她往前一走，裙角便嘶地一下，扯出一道长长的口子。
“公主！”红衾连忙扶住她。
“不妨事。”洛锦微微地摆了摆手，再扯回自己的衣裙，但瞬时她迭起眉头来，略一思衬，便立刻下手，往裙摆上更一用力。
嘶——
长长的裙摆被狠狠地撕扯开，樱粉的裙裾立时便缺了大半。
“公主……”
“没关系，自有妙用。”洛锦把自己的破掉的裙角扔掉，又扯下自己头上的一根金钗拔下，然后朝后门的檐下滴水槽里用力一丢。满头的乌发立刻便散落下来。“红衾，快去找点泥灰，帮本公主抹在脸上。”
红衾一听这话，微愣了一下，但随即又明白过来，连忙点点头。
平成宫前面正是浓烟滚滚，火烧火撩成一了团。
扶摇在殿外当值，偏殿并没有烧到，但她还是在睡梦中被浓烟呛醒，一冲出门来，就看到满眼的火。扶摇惊慌失措，放声大叫：“公主！公主殿下！红衾……公主！”
正在院子里忙碌地跑来跑去救火的大太监叫道：“扶摇姑娘，快别叫了，这火势冲天，已经把正殿烧得不剩什么了，寝殿就在正殿的后面，估计已经被大火和浓烟封了门，出不来了！”
“什么？！那怎么行，公主还在里面！”扶摇惊叫，“若是皇上知道公主被大火封住，非得摘了你们的脑袋！”
大太监一听这个，眼泪都快挤出来了：“姑娘，难道我们不知道若是公主出事，我们人头不保吗？可是这火生的邪，我们也没办法啊！姑娘，还是快去找锦卫军，快点把这大火扑灭吧！”
大太监不敢再多说话，连忙就往救火的太监们那边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叫：“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抬救火缸来！这火用水浇不灭，拿土，快推沙土来！”
场面一片混乱。
扶摇眼睁睁地看着大火如舌，一层一层地舔上木制的廊柱和屋檐，乘了清晨的风势，更是如虎添翼般，直把整个平成宫的大殿都笼在了一片火红之中。扶摇的心都快要被撕碎了，她看着这冲天的火势，整个人都瘫倒在地上，眼泪成串地落下来，痛哭道：
“公主……公主……扶摇不敬，不能陪伴公主……公主……都是扶摇错……”
正挡扶摇哭得几乎抽噎的时候，忽然间从那烟火直冒的大殿里，猛然冲出一个人！她以手捂着自己的嘴，冒着滚烫的高温，衣裳上都冒出了火星子，而整个人一冲出正殿来，就一头倒在地上！
“哎呀，还有人活着！”太监们惊叫。
扶摇一看，一下子就连忙冲过去，一手扶起那个跌倒的人。竟是昨天晚上锦阳公主才刚刚收下的小宫女巧儿。巧儿满脸的漆黑，被高温燎烫过的手臂微微地发红，脸色分外难看。
扶摇抓住她，连忙问：“巧儿，巧儿你怎么会在这里？昨天你不是去住侧殿了吗？怎么也会被困在火里？”
巧儿似被烫伤了，跌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我半夜睡到迷迷糊糊，忽然觉得外面火光四起，我睡觉又轻，连忙爬起来，一看到是正殿着火了，便连忙冲出来。我知道公主还在寝殿里入睡，所以我赶忙冲进去，想要救公主出来……可是……我……我去晚了……寝殿里已经一片火光，公主和另一位宫女姐姐已经……”
巧儿说着，顿时抽噎了。
扶摇一听这话，立时吓得眼都直了。
这冲天的火光，不光平成宫里的人被惊动，其它宫里的人也急急地都朝着这边冲过来。
“锦儿！锦儿！”
就在平成宫里的人来来往往忙着救火的时候，洛弘治只穿着一件单衣，带着福荣和几个太监就急急地冲了进来。一进平成宫的宫门，就看到这冲天的大火，已经快把整个平成宫都吞噬，惊得洛弘治一步踏到所有人面前，就略有些惊慌地大叫出声。
“皇上！”正在忙着救火的太监们一转身看到洛弘治，顿时都惊得猛然跪下来。
洛弘治对脚边跪了一地的人却私毫不理会，只是大声地叫着：“锦儿！锦儿！锦儿在哪里？锦儿你在哪里？！”
抚摇也跪在地上，呛然泣道：“皇上，锦阳公主她……”
洛弘治低头，一眼就看到扶摇这个平素总跟在锦阳身边的宫女，立时就一步跨过来，一手抓住扶摇急声问：“锦儿怎样了？公主在哪？！”
“皇上，公主……公主夜宿寝殿，大火已经把寝宫烧光了……”扶摇说着，眼泪就滚下来。
“不可能！”洛弘治暴怒，一手就狠狠地推开扶摇！“不可能！锦儿不会有事的，她不会有事！你们……若公主出事，朕要这里的所有人都给公主陪葬！！”
这一句话出，惊得满地的人都大惊失色，纷纷跪在地上对着皇帝就用力磕头，连连惊呼：“皇上饶命啊！皇上饶命啊！”
洛弘治却望着漫天大火，悲凄之色难以抑制。
“皇帝，你怎可说出这样的话？难不成你也想做个昏君吗？”
忽然之间，从洛弘治的身后又传来一声低低的喝斥来。
众人转身，原来是同样被惊动的褚皇太后，扶着官皇后，又领着众多惊慌的皇妃一起都往这火光冲天的平成宫来。众人都只匆忙地穿着晨衫，似都是在梦中惊醒，夙蓝贵妃更是着急，连一头乌发都长长地披在身后，未及绾起。
洛弘治回头看了一眼，面色悲愤，却还是要微微行礼：“儿臣见过太后。”
褚太后看着洛弘治那伤心的表情，也微微地叹了一口气：“皇帝，哀家知道你与锦阳公主情同手足，若是哀家不体谅你，也不会让你把失而复得的她又风光地接进宫来了。但凡事总有个分寸，你身为皇帝，说出要这么多人为公主殉葬的话来，也实在不像样。若传出宫去，百姓们总会觉得你不是个明君。现在天下初定，你应勤理政务，关爱体恤百姓才是。”
洛弘治听到褚太后的话，微微地低头而没有应声。
但褚太后又回头看一眼那已经烧得半落的平成宫，抬手用手帕捂住自己的口鼻，声调略有哀凄：“也可怜这个孩子，刚刚回宫不久，就遭此大灾。哀家的嫡生女儿平成刚刚嫁去大理，锦阳公主住在此宫中，哀家本想把她当作自己的亲生女儿的，但可惜却是……”
褚太后微微地掩面，官樱殊在旁边却拧着眉头，看一眼那火光，又连忙低下头来，似做错了事情般，不敢再多看一眼。
但太后身后的一位妃嫔却走出来，冷声道：“太后和皇上实在太宠爱锦阳公主了，宫内二十年没有发生过火灾，这位锦阳公主才将将回宫，就把平成宫这么大的殿都烧掉了，实在不是运气不好二字可以解释。有人说女人长得太美貌，就是祸水，会遭天妒的，平成公主住在这宫里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偏锦阳公主一来就走了水……怕走的是祸水吧……”
洛弘治微微地迭眉。
但还没待他出口，已经有一个身影忽然之间从他的面前一闪而过，一头乌亮的长发在半空中就甩出一片动人的涟漪。
夙蓝贵妃一步就冲到那个妃子面前，抬起手就狠狠地一巴掌挥过去！
啪地清脆一声，总总把那个妃子打得要摔倒在地上。
夙蓝贵妃冷声怒道：“这是什么地方，也轮得上你说这种话？！你是哪宫的东西，没有长眼睛吗？面前站的都是什么人，且莫说太后、皇上、皇后，就算是本宫这个贵妃站在这里，也轮不上你来发语嘲笑！女人长得太美貌便是祸水，那你看这宫中哪宫哪门的不是祸水？！只有你这等长相的，但凭着家世背景被送进宫来封一个妃子，不过是皇家拢络人心的手段，你却真的想把自己当成美玉了，不可一世了么？本宫看彤史上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你的名字，你且连皇上一次宠幸也没有得过，所以才在这里胡言乱语，疯言疯语？！别人都是祸水，只有你是泉水，最高贵冷艳的清泉水了么？！”
那妃子被狠狠地抽了这一巴掌，又被蓝贵妃这一通训骂，捂着脸躲到一边，话也不敢说一句了。
夙蓝贵妃立时转过身来，在洛弘治的面前蓦然跪下，眼圈微红地抽泣道：“皇上，臣妾昨日才回到宫中，便在宫里偶遇了锦阳公主，虽然臣妾与公主交谈不过数句，但公主知书达礼，温文动人，臣妾一见到她便把她当作知心姐妹，还望日后可以常常来往；哪里知道这不过一夜，就遭此大难！臣妾不才，愿亲进正殿再寻锦阳公主，只要尚有一线生机，臣妾一定要把公主救回来！”
说着，她一下子爬起身来，转身就要往烟火依然四起的平成宫里冲！
洛弘治没想到在夙蓝贵妃的嘴里会说出这等话来，他连忙伸手拉住她，低声道：“夙蓝，你与锦儿素昧平生，你对她有这份心，朕已经感激。锦儿三年前流落在外，已经吃尽了苦头，朕把她接回宫里，只欲善加礼待，但没想到她才回宫月余，就遭此大难！”
洛弘治一想起当年在军中，他听到密探回报那些被俘北上的宫中女眷遭受到北真国军人的何等对待，便立时觉得心如刀割，痛不欲生。而上天待他不薄，令他终于寻到逃脱回来的洛锦，他本想把她留在宫中，用心将养，令她再恢复当年纯真小公主的日子里。可是……
面前漫天烟火，难道就已经狠心吞噬了她？！
“皇上，”蓝贵妃被洛弘治搀起，便顺势倒在他的怀里，嘤嘤泪泣：“皇上，臣妾知道锦阳公主失而复生，皇上无比疼宠，若臣妾有缘，真想替身锦阳公主，但愿被烧死在火中的那个，就是臣妾！”
洛弘治越发被说得心痛，忍不住就拥住夙蓝贵妃。
一干妃嫔看到夙蓝贵妃的手段，莫不一个个都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只有褚皇太后转身看了官皇后一眼，官皇后已经灰着一张脸低下自己的头，什么也不愿意再看。
正待众人各怀心事，太监们忙着救火，宫女们低首哭泣的时候，忽然从那大火湮灭的侧殿廊下，走出两个跌跌撞撞的身影。两人相互搀扶，步履踉跄，衣衫破碎，脸色发黑。在摇摇晃晃般地走过来的时候，看到院中站满了各宫妃嫔，宫人以及太监，那走在侧前的人忽然慢慢地向前伸了伸手，声音破碎地低叫道：
“皇兄……”
洛弘治几乎是立刻就听到了这一声呼唤。
他猛然就推开自己怀里的夙蓝贵妃，忽然转身。立时就看到步子踉跄的洛锦，和她的贴身宫女红衾！
众人都是倒抽一口冷气。
扶摇在旁边扶着巧儿，却惊叫道：“公主！”
洛弘治已经立刻抚开众人，一步就朝着那烟尘滚滚的殿下走去，他几乎是心急如焚，上前一手就抓住了洛锦的手：“锦儿！锦儿你还活着！太好了，你还活着！”
洛锦满身烟灰，衣裳破烂，脚边的裙裾都被撕碎，看起来真真在大火中逃生，狼狈非常。
她看了一眼面前的洛弘治，又看了一眼台阶之下的那些满宫妃嫔。眼圈依然微红的夙蓝贵妃还就站在洛弘治身下的石阶上，频频以绢拭泪。
洛锦微微地眨了眨眼睛，便向洛弘治慢慢地拜下去：“皇兄，锦阳让您担心了，请皇兄恕罪。”
洛弘治连忙伸手去扶洛锦：“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只要你平安无事，便什么都好。快些起来，锦儿……”
洛锦被洛弘治扶住胳膊。
站在台阶之下的夙蓝贵妃，忽然在丝绢之中，便对着她投来一个冰冷而恨意十足的目光。那等嚣张和大剌剌，丝毫没有掩饰。
洛锦微微地迭眉。
这等战书，居然都下得这般明目张胆了！
她心下冷然，就趁着洛弘治伸手扶住她的这一刻，忽然脚下微微地一软，惊声道：“啊……皇兄……”
“锦儿！你怎么了？锦儿？”洛弘治发现她的身子忽然歪倒，连忙上前一手就紧紧地扶住她。
洛锦已然跌进洛弘治的怀里，虚弱道：“没……没什么，只是……被烟尘呛得狠了，我……我呼吸不得……”
话未说完，整个人已经身子一软，顿时昏倒在洛弘治的怀里。
洛弘治一手就抱住她，惊叫道：“锦儿……锦阳！你醒醒……快醒醒！快，叫太医来！”
脸色苍白的洛锦，躺在洛弘治的怀中，身体孱弱，面色如瓷，呼吸渺渺，但只有那长长如蝶翼般的浓睫，微微地……颤动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祸水烧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