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Chapter 13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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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节第二日，清晨。
在整个城堡都因昨晚持续到半夜的宴会而沉睡时，戈德里克正独自穿过因阳光不足而昏暗的长廊。他避开城堡中的画像与雕塑，轻轻扣响赫尔加实验室的大门。
他只敲了一下，门便应声而开。开门的褐发女巫穿了身窄袖长袍，蓬松的卷发高高挽起，利落而干练，显然对戈德里克的拜访早有预料。她侧身让开大门，正要开口说什么，却猝不及防对上了一张丑陋的、毛发稀疏的、倒置的……妖精的脸！
“戈迪！”赫尔加发出惊怒的尖叫。
戈德里克为恶作剧成功而大笑。他挤进实验室，把手里倒提着的妖精像雨伞一样头朝下靠在墙边，还不忘补上几道束缚咒。
“你抓一只妖精做什么？！”
“这可不是普通妖精，我抓到它的时候它正在威胁一个可怜人再不及时还钱就把他的头塞进屁股里去。”他笑嘻嘻地问：“猜猜那个可怜的家伙是谁？”
赫尔加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戈德里克：“……”
他乖巧地主动吐出答案：“魔法部体育运动司的司长卢多·巴格曼，他欠了妖精们一大笔钱。所以他对三强争霸赛的热情并非没有原因，我猜这与他的赚钱计划有关……”他看着女巫越发可怕的表情，干笑道：“……至少这是一个能跟萨拉解释‘亲爱的戈迪上午去哪儿了’的证据。”
“你可真是……”赫尔加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算是接受了“妖精雨伞”存在的必要性。她转身启动魔法阵，示意戈德里克自己去拿放在实验台正中央的魔药，嘴里忍不住提醒道：“按你的要求，我给你的药剂强度与萨拉查相同，但你的灵魂并没有他那样‘凝实’。服下魔药后，你的灵魂会彻底‘活化’，这意味着你必须时刻注意约束自己……”
戈德里克边听边点头。他倚靠在实验台旁边，抬头望着正逐一被激活的魔法节点。璀璨的金色在他蔚蓝的瞳孔中旋转，无数魔纹明明灭灭，让他的双眸看起来很是涣散。他也确实走神了，一个虚无的幻觉正随着他的想象凭空悬浮在法阵上——黑发黑眸，皮肤苍白，周围氤氲开浓稠的黑雾。当他侧头瞥向戈德里克时，整个世界都仿佛只剩了黑白二色。
他突然开口打断了赫尔加絮絮叨叨的嘱咐，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赫尔，你觉得萨拉长得像个‘斯莱特林’吗？”
这是什么愚蠢的问题？还是在这种时候？赫尔加气恼地瞪了他一眼：“当然——”
她忽然闭上嘴，怔住了。
因为漫长的生长期，萨拉查在他们结识的数十年里一直保持着少年的模样，而少年的体态与成年人总是有很大差别的。再加上他异于常人的蛇瞳、来自母亲的遗传、羽蛇的传承……有太多理由能解释萨拉查不那么“斯莱特林”的地方，所以她从未对此产生过怀疑。
即便是萨拉查已经成年的如今，她也对同伴的各种异常习以为常——萨拉查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有问题’，从灵魂到魔力，每一项都在挑战她的认知，她还哪里有闲心去关注对方的相貌这种小事呢？
但如果仔细去想……
“你见过标准的‘斯莱特林’。”戈德里克逐一数出斯莱特林家族的外貌特征：“黑色卷发，绿眸，眉骨突出，深眼窝，高挑结实……”
“你想说什么？”赫尔加感到一种强烈的不安，勉强开了个玩笑：“萨拉其实是抱养的？”
戈德里克没有回答，反而说起了更不相干的事：“我有一个大哥，他是一个典型的格兰芬多——金色直发，蓝眼，体态偏瘦，轮廓柔和……”他看着赫尔加睁大的眼睛，忍不住笑了：“是的。实际上，格兰芬多们并不擅长战斗，尤其是近战。这就是为什么我的家族精通于防御魔法。”
“另外，我和我的父母长得都不太像，小时候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他们从沼泽里挖出来的。”他开玩笑地补充。
“……”
赫尔加意识到什么——千年前显赫的巫师家族为数不少，格兰芬多与斯莱特林都不过是其中之一。再加上越是古老的家族越会注重隐藏自己的秘密，赫尔加对这两个家族的了解仅限于表层。实际上，若非认识戈德里克，她连格兰芬多的存在都不清楚。可以说，她对于格兰芬多的全部印象都来自于她的好友，所以她一直以为格兰芬多们都是骁勇善战的骑士。
但是对于斯莱特林，每个经历过与教廷的战争的巫师都不会忘记——在萨拉查的施压下，斯莱特林家族在战争中起到了极大的作用。当然，这也意味着同等的牺牲——正如戈德里克所说，他们最显著的外貌特征就是黑色卷发和绿色眼睛，唯有在情绪激动时才会显露出源自羽蛇血脉的红眸。萨拉查乍一看与斯莱特林没有区别，可他的头发并不卷曲，也不是绿色眼睛——那其实是一种魔法伪装，是某个为了避免宝石鸟血统给自己带来灾祸的巫师家族发明的——他真正的眼睛从来都是红色的蛇瞳。
因为魔法生物血脉的影响，同一个家族的人很少会出现不同特征，除非体内另一种魔法生物的血脉有着压倒性的优势，而萨拉查显然没有。哪怕是单论相貌，他也不太符合家族特征——斯莱特林们的脸型瘦长，眉骨突出，眼窝深陷，再加上长期钻研黑魔法，让他们看起来严肃又阴沉。这是一种攻击性很强的特质，堪称‘黑巫师’的典型。但萨拉查的五官更偏向精致柔和，如果没有那双蛇瞳，他看起来毫无危险性。
赫尔加的眉头拧在一起，反驳道：“这不能说明什么，路西恩也是个斯莱特林。”
——路西恩继承了斯莱特林的黑色卷发与绿眸，但他的五官与萨拉查很像。不得不说，这让他看起来比绝大多数黑巫师都要英俊。
“说起这个，萨拉曾经亲口跟我承认过，他的儿子继承了一部分他的特性，所以相貌也不那么的‘斯莱特林’。”戈德里克摇头失笑：“如果你亲眼见过克里斯，也就是萨拉查的哥哥，你就知道路西恩有多幸运。”
赫尔加没有笑。相反，她的神色变得更凝重了。她盯着已经被激活的法阵陷入沉默，似乎想透过亮起的魔纹看向上一个站在这里服下灵魂魔药的巫师——赫奇帕奇家族对于灵魂的研究远超他人，更别说赫奇帕奇本人还精通魔药。没人比她更清楚同样的魔药作用在其他巫师和萨拉查身上有多大的差别。从身体到灵魂，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萨拉查’的与众不同。只是她信任同伴，所以选择忽视……
此时此刻，她谨慎地询问道：“你想证明什么？”
这次轮到戈德里克陷入漫长的沉默。
“……我们都知道萨拉很‘特殊’。他的天赋，他的命运轨迹，他对一切的漠视……有时候我会有一种错觉，萨拉查并不属于巫师，他只是‘恰好’是一名巫师，又‘恰好’姓斯莱特林。”许久，戈德里克慢慢地说。
他说得很缓慢，好像每个单词都经过反复的斟酌。而这也不是他的一时起意，这些话他已经在心里思考了许久。他注视着手边那瓶颜色奇异的魔药，情绪复杂难辨：“上次他服下灵魂活化药剂失控时，我曾经短暂地接触过他的灵魂。那个时候，我能感觉到一种……”他思考了一会儿用词：“……一种吸引力。”
“就好像一个人在满是魔法生物的森林中，突然遇到一名同类的那种……克制不住想要与他靠近的，吸引力。”戈德里克似乎很难用语言描述那种悸动，于是他对赫尔加笑了笑，伸手拿起那瓶魔药，轻松地道：“现在，就让我们验证一下这究竟戈德里克先生自大的错觉，又或者……”
“……他与萨拉查，确实是‘同类’呢？”
“……”
赫尔加盯着戈德里克，好一会儿才放松紧抿的嘴唇，短促地点头。她深吸一口气，后退了两步，在戈德里克踏上平台后挥手启动法阵。两个人隔着透明的屏障对视，后者举起魔药一饮而尽，轻快地笑道：“赫尔，借我一点好运怎么样？”
赫尔加嘴角抽搐了一下，是一个不太成功的微笑。她慎重地道：“集中注意力，药剂起效很快。”
戈德里克颔首，又忍不住砸了咂嘴：“真不知道萨拉怎么能忍受这个味道……”
话音未落，他忽然看见赫尔加下意识眯了一下眼，接着睁大双眼，上前一步。他来不及询问发生了什么，就被一种从身体内部传来的膨胀感挤压得失去了语言能力——就好像他突然变成了一只巨怪，涨满了整个躯壳，多余部分在身体中左突右冲，将每根发丝都挤得满满当当。戈德里克感到呼吸困难，他怀疑连自己的肺都被挤成了薄薄的一片……幸好在他窒息之前，膨胀的肢体终于寻到某个空隙一股脑地冲了出去。突如其来的轻松感令他发出叹息，随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的灵魂脱离了身体，正肆无忌惮地舒展开来。
他看到了光。
那是一种柔和的白光，如同流淌的河水，轻盈而舒缓地在空中荡开涟漪。戈德里克惊奇地抬起双手，看见的是由明亮的、甚至有些刺眼的光凝成的手腕。源源不绝的光点从他指尖溢散，汇入环绕着他的光之河流。当他集中注意力时，光点的速度变慢，却仍随着他晃动手腕的动作在空中拉出一道道光痕。
“哇哦……”戈德里克抬头对赫尔加感叹道：“我看起来像个幽灵！”
他在女巫瞳孔中看到了一条明亮的光河，在有限的屏障内掀起一阵阵潮汐。翻涌的浪花中心是一个白色的人影，边缘很模糊，分不清身体与衣服的界限，双眼像两个向外喷薄着光的空洞——随着他说话时嘴唇一张一合，人影的脸上出现了第三个向外喷涌光的大洞。
戈德里克：“……”
他更正了自己的说法：“……像个麻瓜版本的万圣节幽灵。”
赫尔加紧紧贴着屏障，听见他自嘲的话，紧张的神色放松了些。她重新退到能更好观察的距离，眉头皱紧又松开，松开又皱紧，像是见到了什么从未见过的东西，一时拿不定主意。
从戈德里克的视角看过去，她连续的神色变化实在让人不安——尤其在她的观察对象是自己的时候——他向前飘了一点，主动问道：“难道我得了什么灵魂绝症？”
赫尔加哭笑不得：“不，你的灵魂非常健康……有些‘健康’过头了。”她顿了顿，解释道：“那瓶魔药是我针对萨拉查的灵魂强度特别调整的，如果是普通巫师服用，他的灵魂会变成一种不断膨胀的稀薄气态。你还能够维持人形，足以证明你的灵魂远超常人。”
“听起来像一个夸奖？”
“可以这么说。”赫尔加点头，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些贴着屏障边缘涌动的光点。她咬了咬嘴唇，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字一字问道：“戈迪，你知道灵魂……通常没有属性吗？”
巫师承认灵魂与□□共同构成了一个生命的存在，二者缺一不可。但大多数巫师终其一生都对灵魂的力量一无所知，他们的魔力受限于自身的魔法生物血脉。那些有着强力魔法生物血脉的巫师天生魔力便有所分属，魔力的表现也不同——黑巫师魔力呈现雾状，而白巫师的魔力呈现形式是光。魔力越是纯粹，色泽便越纯净，同时也代表着越难以修习对立属性的魔法。至于那些血脉驳杂、魔力属性趋于平衡的巫师，他们虽然可以同时修行黑魔法与白魔法，但他们的魔力表现形式也很分明。
这个世界上不存在绝对中立的巫师。
与巫师相反的是教廷，他们注重灵魂高于□□，通过祈祷术从灵魂中获取与魔力对抗的力量。虽然教廷一直宣称这是来自光明的力量，但实际上这种力量并没有属性——这从侧面证明了灵魂是没有属性的。
另一个显著的例子是霍格沃兹的幽灵，无论生前是黑巫师还是白巫师，他们的灵魂都是半透明的乳白色。
若非赫奇帕奇家族是少有的、对灵魂有所研究的巫师，赫尔加可能也不会注意灵魂的属性问题。灵魂的表现形式有很多，并非一成不变。若只有萨拉查一人，她至多觉得对方灵魂的凝实程度实属罕见，但如果加上戈德里克这个相反的例子……那么萨拉查灵魂所呈现出来的黑雾表象，可能代表着另一个含义。
——他有着黑暗属性的灵魂，就如同他的魔力。
“而你则是个彻头彻尾的‘白巫师’。”赫尔加做出总结。
随着药剂进一步发挥作用，戈德里克的人形越发模糊。他一边努力集中注意力让自己不要散开，一边思考着赫尔加的话。渐渐的，他的灵魂开始闪烁，漂亮的流光在屏障内游走，忽明忽暗。那个代表了嘴的大洞向上弯起，滑稽中又带着点恐怖。
“谢谢你，赫尔。”戈德里克说，构成他灵魂的光点像烟花一样四处喷溅：“这对我很重要。”
赫尔加压下心里的震惊和担忧，尽量轻松地笑道：“因为这能证明你和萨拉是天生一对？”
“我喜欢这个说法。”戈德里克冲她眨眨眼，转头看向窗外的黑湖——它的下方就是萨拉查的卧室。他的目光仿佛能穿透湖水，细细地描摹着那位被所有人惧怕着的黑巫师，嘴角上扬，得意地宣布道——
“从最初至最后，我们永远属于彼此。”
作者有话说
第151章 Chapter 13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