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钝青岩辞语惊忙玉 ...
-
第二十六回
钝青岩辞语惊忙玉
痴宝玉情言醒顽岩
一日晚间，宝玉在青岩房里，青岩命斟上新进的洋酒给宝玉尝尝。
宝玉品了一口，拍案叫绝：“好酒！”又叹道：“只是可惜了。”青岩道：“难不成你打量无甚好东西下酒？”
宝玉点头道：“正是此意。”青岩笑道：“诚所谓，‘得陇望蜀’，‘人心不足蛇吞象’，如果我进了一头大象来，估计你也在忖度哪个地方好下酒罢？。”宝玉一笑，拍手道：“有了，不如这样，咱们也行个酒令如何？”
青岩笑道：“宝玉，你倒是去找姐姐妹妹们玩去，酒令什么的，我最怕了。。”
“好弟弟，你这样说话就显生分了老是赶我走。跟姐姐妹妹一道时，总得小心翼翼的，生怕说错了哪句话，将姐姐妹妹们惹恼了得罪了，跟清儿在一起时，便可放开胆子、敞开胸怀地说。”
青岩摊手道：“好罢，有什么酒令尽管拿出来，我也再附庸风雅一回。”眼珠一转，猛想起尚未出生的蒲松龄老人家，在聊斋志异里写了一个绝妙的酒令，便抢着说：“我先说一个：困字不透风，木字在当中，木字推上去，杏字喝一盅。”说毕饮了一盅。
宝玉甚觉有趣，稍一凝思便道：“田字不透风，十字在当中；十字推上去，古字喝一盅。”
两人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回字不透风，口字在当中；口字推上去，吕字喝一盅。”（以上是蒲松龄所写，以下是作者所想，最后一个“一口一大锺”是蒲松龄原版）
“囡字不透风，女字在当中，女字推上去，如字喝一盅。”
“图字不透风，冬字在当中，冬字推上去，咚字喝一盅。”
“囫字不透风，勿字在当中，勿字推上去，吻字喝一盅。”
又至青岩，凝思不得。宝玉笑曰：“既不能令，须当受命。”命人拿一大海来罚酒。青岩知宝玉定不忍心灌他一海，即云：“我也有了：曰字不透风，一字在当中……”宝玉笑曰：“推作何字？”青岩抿了一口酒，笑道：“一字推上去，一口一大钟！”
宝玉先愣了半晌，放声大笑，拍手道：“说的好！”
又吃了几杯，青岩推他道：“这可该去了。”宝玉扭头道：“好容易来一趟，你又赶我。”
青岩笑道：“好容易？你一日三番五次的来，也该回去了，譬如顺路瞧瞧你林妹妹去。”
宝玉听了，忽想起贵妃所赐的珠子来，他跟林黛玉的一样，青岩的却跟薛宝钗一般，疑心顿起，登时搁下脸来道：“我走了，你在去看宝姐姐不是？罢了，我真白认了你。”
青岩道：“你又胡思乱想了。”忽想起前日张道士做媒，结果宝玉大闹特闹，赌咒发誓再也不见他了，觉得有趣，便对宝玉道：“前儿张爷爷给你做的媒，你怎生不欢喜？莫不是咱们府里姐姐妹妹都和天仙似的，其余的都不入你法眼眼了？”
那宝玉天生一段痴病，见着无数风流纨绔，公子王孙，皆未有稍及青岩者，于是早存了一段心事，自己却不知。直至那日秦氏房中，太虚一梦，方了悟了这段心事。却说不出口，每每变尽法子试探。不想青岩是个榆木脑袋，冥顽不化，弄得宝玉无可奈何，一腔心事无处发泄，只得晚上补回来。
宝玉气鼓鼓的，无话可说，不想青岩又冷笑道：“你跟薛大哥到底有什么分别？他见着个清俊的就想哄骗上手，你呢？你比薛大哥还可恨，你每每总将人家的心骗走了。”
青岩不说尤可，这一席话，愈发说的宝玉心堵气噎，手都不稳了。青岩看宝玉这幅形容，不知为何也来了气，冷笑道：“我看二爷还是先请罢，我可比不二爷，有什么玉的，我们不过是木石之人！”
那宝玉又听见他说提及“玉石”，越发逆了己意，心里干噎，口里说不出话来，便赌气向颈上抓下通灵宝玉，刚要往地上一摔，结果被青岩紧紧抱住道：“要砸，先砸了我的罢。”说毕撸下手上的扳指塞进宝玉手里。
那一玉一石相碰时，两人指尖一热，心里都是一颤。
青岩的手臂细瘦而有力，将宝玉环得死死的。
烛光的焰影在青岩脸上一荡一荡的，宝玉泪眼模糊，从朦胧晃动的视野里看去，就像青岩在哭一样。
第二日，宝玉一大早又去。虽是昨日青岩一而再再而三告诫他少来，宝玉却全当做耳旁风。
正走上回廊，看见鸣鸿跟青岩的另一个小厮在那里不知嘀嘀咕咕些什么。宝玉也不在意，正走着，猛然一句“过几天便搬出去”让他定在那里。耳边嗡嗡直响，宝玉忙屏息敛神，细听着。听见他们道“爷也大了，早该自立门户”，“搬出去，又有一段忙的”……
宝玉心中忽浇了一盆冷水一般。他咳嗽一声，那两个小厮听了，探头一瞧，见是宝玉，忙上前打千请安。
宝玉便定神问道：“你们在那里嘀咕些什么？谁要搬出去？”
鸣鸿忙答道：“自然是林大爷和林姑娘。”
宝玉听了，头顶恍若一个焦雷，复定神道：“住的好好的，怎么说搬就搬呢？”
鸣鸿微微冷笑道：“宝二爷，林大爷自姓林，不姓贾，哪有林家的公子和小姐在亲戚家住一辈子的道理？”
宝玉急道：“老太太必是不放的。”
鸣鸿笑道：“宝二爷，你太小瞧人了。就算舍不得，老太太也是明理之人，林大爷又不是贫到没饭吃，又是个有本事有作为的，怎能让林家人在贾家一辈子？没的落了人耻笑。”
宝玉听了，句句在理，只得问道：“不知林表弟要搬到哪里？”
鸣鸿一低头，眼中促狭一闪，冷笑道：“少则半年，多则一二年，林大爷必是带着林姑娘回苏州去。”
宝玉笑道：“你说白话，仔细我告诉林表弟揍你一顿。苏州虽是原籍，因没了姑父姑母，无人照看，才就了来的。明年回去找谁？可见是扯谎。”鸣鸿又冷笑道：“你太看小了人。你们贾家独是大族人口多的，除了你家，别人只得一父一母，房族中真个再无人了不成？我们大爷姑娘来时，原是老太太心疼他俩年小，虽有叔伯，不如亲父母，故此接来住几年。前几年爷不过是怕搬出去后，姑娘年纪小，怕姑娘寂寞，方在贾家住着的。如今我们爷也大了出息了，姑娘也该出阁了，自然是要回苏州的。”
宝玉听罢，宛如一盆混着冰柱冰渣的水劈头泼下来，然后又放在炭火上大火烤。一会儿发冷，一会儿发热。
一面见青岩出来了，宝玉似得了至宝一样，忙拉住青岩道：“好弟弟，你说要搬出去，到底是真是假？”
青岩讶道：“宝玉你原来知道了？我正准备告诉你呢。你先回去罢，晚间再来，我正收拾着小时候那些玩意儿，怎么我的箱子里全是你的东西，正打点出来准备还你呢。”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