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雪尤清（戚顾）》雷纯

3、旗亭酒肆（二）

　　堂堂的连云寨大当家九现神龙戚少商，此时却正在带着顾惜朝偷酒，而顾惜朝试图戚少商翻酒时偷袭也终是没能下手，等戚少商找出酒来两人又是说笑两句，戚少商便开始给顾惜朝介绍「炮打灯」了。

　　接过炮打灯喝了一口，顾惜朝道：「好烈的酒啊，果然是满头烟霞烈火。」

　　话音刚落，顾惜朝的心沉了下来，有些话他并不想说，却总是不由自主的说出来，再这样下去，若是现在都不能控制以后岂不是更控制不住？想到这里，顾惜朝似乎连心跳都加快了。

　　「你心跳很快，我感觉得到。」

　　顾惜朝愣住，戚少商转瞬又道：「做贼心虚！」

　　对于偷酒的罪行简单的内疚了几许，行为上却并丝毫没有任何停止迹象，反而让他们找到了不搀水的酒，更是肆无忌惮起来。

　　又往肚子里灌了几碗，戚少商想起连云寨的几位寨主兄弟，不禁说道：「难得我七位寨主兄弟不在身边，不用再摆这大当家的架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多快活……可是他们不在的时候，还真想他们。」

　　提到连云寨的七位寨主，顾惜朝恍忽间看到勾青峰从高崖坠落，劳穴光和孟有威被炸的粉身碎骨……一时征征的望着前方，只觉得身体里的血液都是寒冷的。

　　「顾兄弟，顾兄弟？」被戚少商拉回现实，顾惜朝应了一声，戚少商又道：「为什么闷闷不乐的？是不是也在想你的亲人呢？」

　　「我在想，我们才刚刚认识……」

　　「唉，在家靠父母，在外靠朋友，我一见就知道你不是个寻常的人，就把你当朋友了。」戚少商似有深意的向顾惜朝望了一眼，随即又劝起酒来：「来，干。」

　　戚少商叹了口气，径自失落道：「这酒还是这个味啊，不过要看你跟谁喝了……」

　　如此，两人与酒渡了一夜，直至次日清晨，顾惜朝仍觉自己是有些醉的，只是冷呼儿和鲜于仇要见顾惜朝。

　　当日傅宗书命顾惜朝杀戚少商时，顾惜朝并不相信梦境，想飞之心迫使他将七略交给傅宗书，然而，现在他信梦了，书已经收不回来了，所以他也知道这冷呼儿和鲜于仇是来干什么的。

　　「你们等我的信号就是了！」顾惜朝冷冷的说道。

　　「嘿我说顾惜朝，你一介草民，不要这么猖狂好不好！」

　　「虽说相爷委任顾公子刺杀戚少商，我们是来做下手的，不过你也该知道我们是什么身份。」

　　冷呼儿和鲜于仇一唱一和，顾惜朝把他们身份报了出来，神情中充满不屑，又道：「戚少商就在旗亭酒肆，你们去杀他，我在这等。」

　　只这一句话，便是顾惜朝不介意，冷呼儿和鲜于仇也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顾惜朝知道，真正的羞侮开始了，鲜于仇从怀中掏出七略，语气极为轻视：「我们看看书，解解闷，解解闷啊。」

　　这次顾惜朝没有与他废话，直接拿了书转身就走，鲜于仇和冷呼儿却有些不乐意，虽然顾惜朝的表情让他们颇为高兴，但心中早已经准备好用来讽刺他的台词却一句未能派上用场。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到现在为止，什么都没有改变！为什么戚少商仍然活着，他再不死，死的就是傅晚晴！顾惜朝的心沉到海底，右手一扬，七略已成碎片，心中念道：「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粘好它的！」

　　每块碎片都有可能与另一块碎片相连，也有可能不是，戚少商就这样一片片的拼，一次次的试，但凡找到一个吻合的，便高兴的拿着浆糊粘在一起，然后再去拼下一块，当整本书都拼完时，戚少商又开始认真的阅读起来。

　　每多读七略一个字，戚少商的感慨就多一分。

　　昨日逆水寒铮铮而鸣，戚少商当时已经感觉到了杀气，只是出现在眼前的是那样一个文弱书生时，戚少商做好的反击之意暂时散了开来，他曾因为兄弟的女朋友被调戏而断了对方的舌头，也自认没有什么高尚的人品，但他却不是一个随便伤人的人，特别是眼前的书生是一个让人不愿意去伤害的人，戚少商很想知道他要杀自己的原因，所以他与书生搭讪，对他极尽展示自己的友好，便是希望他对自己的有所改观。若是当中有什么误会，有机会解释清楚最好，就是没有机会解释，或者真的有什么仇恨，戚少商相信以自己的防范措施，还不至将命断送在这里。

　　但是看完七略之后，戚少商不是试图，而是不舍得放弃这样的人才了，以顾惜朝的才智，如果能带领连云义军抗辽，会少死很多义士，少流更多的鲜血。

　　尤其是顾惜朝放着戚少商认真阅读七略这么好的机会都没有下手时，戚少商心中除了安慰，立时做了一个决定，留住他！纵使他想杀人，但是他的「没有出手」却给了戚少商无限的信心，从文字中看的出来，顾惜朝一定是心怀天下之人，将连云寨托付给这样的人，连云寨一定会更有前途，他现在要努力做的，就是留住顾惜朝，用天下，用百姓，也用自己的信任与真诚留住顾惜朝。当然，戚少商也不是完全没有私心，他也想把连云寨托付出去后，便可以安心放心的携手息红泪归隐……

　　只是，他与顾惜朝，便是恐难相见了。

　　顾惜朝就在戚少商身后，目睹着这一切，右手擦在布兜兜边缘，却是如何也伸不进去，如何也触不到那神哭小斧。此刻，顾惜朝的心中也升起另一种想法，改变命运，不一定非要杀了戚少商！只要在生杀大账戚少商被冤成反贼之前夺走逆水寒交予傅宗书，朝廷便没有了杀戚少商的理由，铁手不会出动，傅宗书没了朝廷的理由撑腰，就算想赶尽杀绝也未必动的了戚少商，况且不久的将来戚少商身边还会有一个息红泪和一座毁诺城，毁诺城易守难攻，没有铁手的六大弟子，傅宗书想进去比登天还难。而顾惜朝自己也算完成任务，可与傅晚晴夫妻美满，琴瑟和谐，这不正是两全其美的事情吗？

　　只是，他与戚少商，便是恐难相见了。

　　两人心中竟同时想到这个问题，同时闪过一丝心痛，却不晓得究竟为何心痛。每个人都有心痛的时候，但是知道为何心痛远不及无来由的心痛更痛，更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