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雪尤清（戚顾）》雷纯

28、明月照沟渠

　　连云山距这里有多远？戚少商历了多少生死？
　　人们无从猜测，因为戚少商只有一个，不是戚少商，就无法了解这其中的一切。就连戚少商自己，对其中的是是非非也不完全说的清楚。人就是这样，没有谁可以绝对的了解谁，有时对自己最不清楚的就是自己。这正是俗话说的，当局者迷。
　　赶了几夜的路程，戚少商他们终于还是来到了这里。
　　这是一个鱼龙混杂的地方，这里改变了许多人的一生。
　　——京城。

　　京城是天子住的地方。
　　许多人一踏入城门，便就此注定一生。
　　日后的王小石，便是在这个地方遇上了他的两位结拜兄长——苏梦枕和白愁飞。
　　他与他们在此初识，也与他们在此死别。
　　苏梦枕和白愁飞都是死于京城的金风细雨楼里。
　　先是白愁飞叛变失败而亡，再是苏梦枕不愿被雷纯控制而被迫求死。
　　雷纯是苏梦枕心爱的女人，甚至是他的未婚妻。
　　对此，王小石只留下一世的叹息。
　　他也在此遇上了他一生的死劫。
　　那是一个喜着红衣、具美貌家世于一身的天之娇女，她有个很温柔的名字，就叫做温柔。温柔是王小石的死劫。便是无故的甩个耳光给王小石，王小石也只是问问：「没有了？」
　　「没有什么？」「只打一下？」……
　　几问几答下，如温柔一般无理取闹、野蛮任性的女子，也是感动的热泪盈眶，声音哽塞。
　　这些都是后话，是将近八、九年之后的事情了。

　　现在，王小石尚未进京。
　　进京的是戚少商，息红泪，赫连春水，雷卷，穆鸠平。
　　没有高鸡血。
　　高鸡血本该陪他们一同进京。
　　他已陪他们共经多重生死。
　　这次，他却没有出席。
　　不是他不愿，而是他没有办法，只因他已不在人世。
　　进京途中，戚少商几人与铁手在一个栈道相遇，高鸡血意外坠崖身亡，高鸡血这一坠崖，戚少商几人却是有了脱身的机会。
　　人生有很多个机会，有些机会，抓住了便会富贵一生，错过了便会贫苦一世；有一些机会，抓住了便能成功，错过了便要失败……
　　戚少商几人面临的这个机会，抓住了便能脱身甚至于活命，错过……错过会怎样？那么戚少商究竟是抓住了还是错过了？

　　他们已出现在京城，这便是答案。
　　虽然来到了京城，戚少商却并不高兴。
　　戚少商等人从铁游夏手中逃脱，牺牲了高鸡血。戚少商逃了，这本是一件好事，可是高鸡血死了，这又成了一件坏事。世上的太多事情都是有两面性的，还是拿此事来说，能从铁手手上脱身而只牺牲一人，这传出去必是佳话，但是，却没有任何人想要把此事传出去。
　　又牺牲了一条人命，高鸡血为他不计生死，他却连累死高鸡血。
　　其实，高鸡血也并不是为了戚少商。
　　高鸡血只为息红泪。
　　息红泪。红泪。大娘。唉……
　　今夜的月亮倍加明亮。
　　月下是一个气度不凡，英俊贵气的公子，贵公子当然不是一个人，他身边有一位女子，那是一位明艳动人，秀美绝伦的女子，月光之下，更是宛若天仙。
　　贵公子与天仙般的女子在说着什么，说了好久，说着说着，那女子便握住了公子的手。
　　柔和的月光，月下俊男美女，这本是一幅绝世的美景。
　　戚少商却无心欣赏，他的心已死。
　　天仙般的女子，是息红泪，而她身边的贵公子，却不是戚少商。那是赫连春水。
　　戚少商虽离的很远，他却听的清楚。
　　「我陪了他这许多年，让你受苦这许多年，这些日子来，我发觉跟他，反而是义气的多；我实在应该陪陪你的。」
　　「少商没有来，我食不安，寝不乐，现在他来了，我当他是大哥，是相依为命的人。这些江湖岁月里，愈渐觉得，我想助他复仇，但我想陪你过一辈子。」
　　这是他听的最清的两句。

　　结束了吗？结束了吧。
　　这么多年的感情，只一夜间就结束了。
　　或许，其实早已结束，只是他现在才刚刚知道。
　　五年前，戚少商曾背离过息红泪，如今息红泪背弃了戚少商。感情的世界里，也有因果？也有轮回？
　　但是他们也不尽相同，戚少商只是背离，并没有放弃，而息红泪却是背弃，再不会给他一丝机会。
　　这算是什么。
　　戚少商笑了，笑的比哭还无依。
　　他的心好似已经死了，他的人却未死。
　　他既人未死，便仍要好好活下去。
　　再累，再痛，他也一定能站起来，站的比以前更直，更挺。
　　狮子受了再大的打击仍是狮子，戚少商就是一头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