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五章（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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茱萸沉默，她忽然得檀俏绝不像普通富家子弟一般。
“据我所知，戚老药师那一日应该是没有离开药苑。不过檀小爷若想确信一下，可以去问问这些人。”
她说了数个人名，檀俏点点头，转身欲走，忽然又停住。
“对了，还有个问题。那个……戚老药师除了擅用医药，还会不会什么别的技艺？比如内苑里的那些机关暗器，是否是他自己所造？”
檀俏问的时候神情有点古怪，事实上，茱萸也对这个问题感到有点莫名：“……茱萸未曾听闻老先生会甚么别的。那些机关暗器据说也是老先生早年请蜀中机关世家所打造，他自己自然不懂这些乱七八糟的物件。”
“内苑机关遍布一般人并不得入，但是戚姑娘可以进去是吧？”
“小姐自然可以……”茱萸终于忍不住好奇反问，“檀小爷，你问这些是做什么？”
“其实我也不知道，”檀俏翻了翻眼睛，“因为这问题是我替别人问的。”
茱萸愣了愣，然后瞬间反应过来他是替谁问的了。
她脸上的表情顿时就跟吃了苍蝇一样。
她心里暗暗发过誓，那个人要是想知道什么，定不会从她嘴里得到答案。
然而她现在已经把回答说出去了。
她只能就这样看着神情自若的檀俏，觉得委屈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此时忽然空中扑朔声音传来，一只雪白的鸟儿落在檀俏手上。
檀俏抽出鸟儿脚上的纸条信手展开，忽然睁大了眼睛，自若的神情顿时变得十分奇妙，简直是精彩绝伦。
“糟了……”他看完后把纸条撕碎丢在池塘里，沉吟了片刻，“我得速速回去。”
他看见茱萸转为奇怪的目光，便解释道：“我有一位朋友，他姓宋，曾因喝醉了酒，跳错了墙……我想你即使不是武林中人，这段天下皆知的笑料也是听说过的罢。”
茱萸一呆，她当然听过，江浙书香世家宋氏二公子宋紫芝“一跳成名”的事情也许知道详细的人不算多，但一点也不知道的人还真的几乎没有。她正回想着，又听檀俏继续说道：“就在前几日，他和居然和肖左婳大小姐拜了堂……”茱萸眼睛睁得更大，但檀俏还没说完，“……然后被人劫走……”
他说到这里好似终于说痛快了，翻了翻眼睛，也不再继续讲完结果到底如何，施展轻功，扔下茱萸远去。
……
无涯再次看到傅裁玉已是戌时。
傅裁玉正坐在断崖旁一处破旧的石凳上，手里握着一本书卷。此时白日已落，色彩正慢慢自视野中消失，远远观去，只余剪影。
山风吹起，无涯便看着那书卷的影子在抖动，猎猎作响。
“杜七，江州祁县南顶村人。幼时家贫，遭瘟疫，余一姊相依为命。八岁落草山寨，二十岁被奉为大寨主，擅使棍棒掌法轻功，江州一带鲜有敌手。五年后二十五生辰之日其姊被害，疑为药苑戚氏子弟所为。当夜山竹药苑遭袭，死一十七口，其伤多为钝器所致。杜七不知所踪，至今。”
无涯静静听他讲完。他也不好奇傅裁玉是从何处得到这一卷札记，他总是有他的方法途径。
“妖孽，贫僧知道你在怀疑什么。”
然后无涯叹了口气回答道。
“你在怀疑，师父就是杜七。你在怀疑，如今慈悲为怀的高僧，就是当年纵横江湖的土匪头子。你更在怀疑，当年杜七能为发泄愤怒杀人如麻，今日灭度也可以为了一己私欲私吞佛主舍利并杀人灭口。”
他又叹了口气，口气中有深深的失落。
“妖孽，我还以为你跟别人不同。”
“我为何要与别人不同？”傅裁玉一字一句清晰回答，“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如此怀疑，正是因为无数的事例证明，绝大多人都会如此。如果我丝毫不怀疑，才是盲目轻信，主观妄断，进而以私害公，颠倒黑白。”
“你有你相信的道理，因为你是灭度禅师的弟子；我也有我怀疑的道理，因为我是身处局外的相关人。而且我有理由认为，我的想法更无偏颇。”
无涯不说话了，他也看着傅裁玉。
奇怪的是，他并没有丝毫愤怒。
他没有丝毫愤怒不仅仅是因为他禅道修的很好，更因为他看到了对方的目光。
那是一种明利而坦然的目光。
一个人对你坦然他的怀疑，却正说明了他信任你。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无涯只是合十，然后微微一笑，“佛渡众生，不论前因后果，高低贵贱。”
“佛渡众生，却不知道众生愿不愿被渡。”傅裁玉静静说道，“世间有常理，有道义，也同样有修罗恶鬼，自坠地狱，不屑往生，磨得牙尖嘴利，再度伺机祸人。”
“修罗总有玉面，恶鬼偏生画皮。我一介凡夫俗子，只得将谨慎做法眼，宁愿得罪一千，不可错过一人。”
……
无涯许多时候觉得傅裁玉人有千面。
他神出鬼没，居无定所，有一些朋友，却无一个家人。他貌美多智，却只用于山野，平素言笑晏晏，时常语出惊人，个性温柔，却又不可捉摸。
他看似多情，又看似无情。
但无涯此时只明白，且明确一点。
他无所畏惧。
傅裁玉并不信神佛。
所以连无涯也不知道这种无惊无怖的力量是从哪里来，他只知道这种力量确实存在，那不知是生来固有还是经年形成的一种力量，如同镌刻一般附于骨中，只可隐藏，不可磨灭。
他二人就这样不言不语的站在这夜幕飞快降临的山崖边，一披缁衣，一着长衫，很快就站到不辨人影。
……
夜晚酉时，茱萸走在返回山竹药苑的路上。
她今日出去是为了去山下的集市给君不休买吃的东西，君不休吃东西与旁人不同，喜欢的菜式，可以天天都吃同一种也不腻，不喜欢的，宁愿推到一边只吃白饭。
大概因为戚小飘的缘故，君不休对茱萸与别的小厮丫鬟有些不一样。
茱萸开始也有些害怕与君不休接触，一两次之后渐渐发现他其实并不像看上去的那么不可捉摸……甚至比起她见过的许多达官子弟，要好伺候得很。
茱萸飞快的走着熟悉的山路，不知怎么又有些恍惚了起来。
君少爷这人……她细细的想着。
她想得如此专注，以至于忘记了留神观察一路上周围的情形，当然，即使她留神，也大概不会察觉到，她身边的的高树上，毫无声息的蹲着一个人影。
而一道黑光挟着风声，正重重的向她砸来。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五章（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