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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玖 ...

  •   就在我刚刚开始动摇的时候,陆家再次出事了。振声失踪了。

      头天下了一夜的雪,柴火都受了潮,生不了火,我让曳儿去苏家取些干柴回来,宁凉怕误了书塾的课早早就走了。我听院里还没什么动静,公婆房里的丫环越儿好像也没起身,便出门去买些早点。

      回来时看到院门大敞,我不由暗骂曳儿,进进出出也不知道把门闩好。待看到我和宁凉的房门也是大敞着时突然有些警醒,三步并作两步跑进卧房中,不由大惊失色,因为摇篮中空空如也。

      我连声安慰自己许是曳儿回来将振声抱到婉宁房中去了,连忙大喊曳儿,惊慌中我的声音已经带了一丝哭意。各房中都有了动静,越儿最先跑进来,她只敢立在门口探头看着卧房中的我,怯生生道,少奶奶,你找曳儿?

      婆婆和婉宁随后赶到,婉宁到我房间中第一件事便是看看摇篮中的振声,摇篮中空荡荡的,让她吃了一惊,忙问我,“姐姐,这么大早,你让曳儿带振声去哪了?”我抬头看向她的脸,其实眼前却是空茫一片,张嘴想说话,却丝毫发不出声音。正在这当口,院门口一阵响动,伴随着曳儿有些发喘的声音,“小姐,你看这些够吗?”

      婉宁忙爬起身来,向门外跑去,力道之大将原本立在门口的越儿推出去好远,口中唤着,“振声?”紧接着便听到她变了腔调的哭喊声,“你把振声藏到哪里去了?你还我儿子……”

      我忙踉跄着跑出去,只见曳儿怀里还抱着一把柴火,院子地上已洒落了好多,正茫然地躲避着婉宁的厮打。看我出来,曳儿有些委屈地立在当地,却被婉宁抓住了头发,推倒在地,我和越儿奔过去将两人分开,婉宁手中已抓下一缕曳儿的头发,曳儿痛得捂住头发,呜咽着道,“小姐,她发什么疯?我哪里知道小少爷在哪里?”

      我腿一软,瘫倒在地,抱着曳儿哭了半天才发出声音,“曳……曳儿,振声不见了。”

      一时间家里乱成一团,婉宁和婆婆哭成一团,本来身体就不好的公爹突然间听说振声失踪的消息,急火攻心陷入昏厥,后来才知道他是中了风,从此再也没能站起来。我也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还是年迈的奶奶拄着拐杖,镇定地站到门口下了命令,让我即刻去书塾找宁凉,筹钱去官府报官,曳儿和越儿两个丫头到后街上所有开门了的店家去询问今早有没有见到抱着孩子的人。婉宁和婆婆就在家守着照顾公公。

      婉宁不同意哭喊着要出去找振声,说一直以来看错了我,其实我早就盼着振声出事了,让我去找宁凉,说不定我俩根本不会去报官。她虽然说的话令人寒心,我却不能在这个时候和她计较,当即喊了曳儿和越儿出门,婉宁也要跟上来,奶奶两眼一瞪,手里的拐杖在地上点了三点,斥道,你要敢迈出大门一步,这孩子我们就不找了。

      我撩着裙摆向着书塾狂奔,顾不上四周的诧异目光,也压根忘了招一辆马车,待我跑到书塾却里外寻不到宁凉的人,书塾中只坐着一位头发胡须都花白的老夫子正摇头晃脑教学生念着《春秋》。我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去,把那位老夫子吓得双手抖了一抖,屋里顿时哄笑声一片。
      那老夫子只顾着退后几步,撩起袖子挡在面前,口中念念有词,“非礼勿视,学生不敢。”
      我劈头便问,“请问夫子,可知道陆宁凉陆先生现在何处?”那老夫子却始终连头都不敢抬,更别说回答我的话了。

      台下却是有人“咦”了一声,一个年纪约十三四岁的少年站起来道,“最近怎么找那厮的人如此多?”我拧了眉不知他此话何意,却听另一个年纪大些的青衫少年站起来斥道,“无礼,不许对陆先生出言不逊!”起先的少年不服气道,“你还称他先生,都被书塾赶出去了,还好意思称先生么?”

      我听说此话更是惶恐,今早宁凉还说怕耽误了书塾的课程,早早就出门了,难道就这么会功夫他就被赶出书塾,忙拉住那个稍大些的少年,“你家陆先生今天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今天?”那青衫少年瞪大眼睛,声音顿时提高八度,“陆先生都走了两个多月了。”
      惶恐更深,既然被书塾辞退,他为什么不跟我提,这一个多月他早出晚归都在做些什么,我的手有些发抖,眼睛也有些潮,讷讷道,“那你可知道他去了哪里?”

      “喂,你是找他要债的吗?”先头的那个少年讪笑道,“起先也有人来找他讨债,把他打的遍体鳞伤的,可是出了本少爷心头这口恶气。”他身边有几个年纪相仿的少年随声附和,想来这便是被宁凉教训过的那几个纨绔子弟,果然一副膏梁草莽的模样。

      我先前问到的那个少年听说我可能是找陆先生讨债的,神色陡然转冷,低下头不去看我。我无奈道,“我是你们陆先生的夫人,家里出了点事情,我急着找他,这位公子,你可知道他现在何处?”

      那少年闻言忙恭谨地起身冲我施了个礼,“原来是陆师母,唉,学生也不知道陆先生在哪里。不知道可有学生能帮忙的。”

      既然他不知道宁凉在哪,也就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了,我失魂落魄地摇摇头走出书塾,来到外面的大街上,一时被绝望淹没,身边有人轻轻扯了扯我的衣角,脆生生地道,“师娘,我知道陆先生在哪里?”方才在书塾里仿佛依稀瞥到这个小孩的身影,他轻声道,“陆先生在河边背沙子,我每天来书塾都会路过那里。”

      我跟着这个叫文尧的学生穿过大街小巷,停在热火朝天的河边,这里正要修建一座堤坝,许多劳工都在这里靠劳力挣钱,我极力睁大眼睛搜寻着宁凉的身影,很容易便在人群中找到了他,因为他是那么的瘦弱。

      文尧跑到一旁茅屋内,不一会跟在他身后出来一个大汉,冲着河边喊道,“陆宁凉,你婆娘找。”文尧皱了皱眉,低声抗议道,“是师娘。”大汉没理他,我也没理他,我看到宁凉直起身子朝我这边看了一眼,便飞快地穿过人群向我跑来。

      我正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宁凉,就见他停在我面前,用搭在肩头的毛巾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自然地道,“惜儿你怎么来了?”就仿佛我和他不是在这热火朝天的河边见到,而是在那个书声朗朗的书塾里。

      他身上的伤痕又多了许多。我才知道那日我为他涂抹的伤口有些是被那些讨债的恶人打的,有些则是在这里留下的,我的眼泪一下子涌到眼角,但是现在并不是心疼他的时候,我急急地低低地对他说,“宁凉,振声不见了。”

      饶是他平日里再怎么不疼爱振声,那毕竟是他的骨肉,我明显地见到宁凉呆了呆,然后走去跟那个大汉说了几句话,小文尧在一旁也急急地说着什么。宁凉向我走来,文尧还跟在他身后喋喋不休道,“先生,怎么能应他呢,你干了大半天了,怎么也值三钱银子,他说不给就不给了。”

      宁凉拍了拍他的脑袋,轻声嘱咐他去书塾上学,便牵了我的手离开沙场。他没有问振声怎么不见了,只是问我奶奶怎么说。看得出关键时刻奶奶是整个家的支撑。

      我说奶奶让我们筹钱去报官,我想回苏府找哥哥。宁凉面上的表情终于变得不自然,低了头,无比清晰地对我说了声,惜儿,对不起。我想他是因为让我去为振声而向哥哥低头借钱而抱歉,我抱住他道,我们都是一家人,振声只是个孩子,我们的事情和他无关的。

      还有一句我没有说,振声是在我房间里丢的,如果我不把他找回来,婉宁就会恨我一辈子,就算我和婉宁做不了好姐妹,我也不希望她因为振声而怨恨我。更何况,没了振声,我更没有离开陆家的勇气。

      此刻见到宁凉,我仿佛有了主心骨,也没有起初那么慌乱,招了辆马车向苏府赶去。我此刻才有余暇掀开宁凉身上的夹衣,果不其然,夹衣掩映之下,宁凉的背上又是一片青青紫紫,我咬紧了牙没有发出声音。替他整理好衣服,我轻声问他,“书塾把你辞退,你怎么不去找哥哥?”这份工当初是哥哥介绍宁凉去的,就算是有什么事情,有哥哥出面不至于没有转寰的余地。

      我清楚地听到宁凉的骨节响了一下,他这阵子做苦工,虽说依旧瘦弱,但仿佛要健壮了许多,他冷冷道,“误人子弟的地方,我本来也不想再呆。”我见他对书塾如此深恶痛绝,想了许久也没敢把讨债人的事情问出口。

      马车停在苏府门口,我和宁凉跳下马车,看他眉宇间的难堪神色,料他不想面对这样的场面,遂对他说,“我一个进去好了,你若进去少不了又是一番客套,只是白白耽误时间。”说完我丢下他一个人在门房等着,独自向后院奔去。

      在嫂子房中没有见到哥哥,嫂子看我着急便说,“你哥哥去书房了,平日里他是不让别人进去的,不过你的话,他应该不会发火。”我未待嫂子说完,便急急向书房奔去,从小哥哥所有的禁地对我都没有用,后来便加上七夜,他有时候也很无奈,但正如嫂子所说,无论我闹得多么不堪,哥哥确实也从未对我发过火。

      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的虚弱,我气喘吁吁推开书房的门,“哥哥,我有事……”一句话没说完,抬头看到书房里的人,我顿时目瞪口呆,除了哥哥,书房里还有两个人,其中一个人便是我唯恐避之不及的殷七夜,而另一个……却是收了陆家祖宅的许少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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