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也，非也》婷婷的梦

4、怪房东（2）

　　“快点，快点，借我5毛钱。”

　　……

　　顺利拿到外卖，程也跟我一起上楼。他眼镜片下的双眼有些浮肿，明显一副没睡饱的样子。其实我眼睛也肿，不过是因为睡太多的缘故。看到他身边的旅行箱，我脱口问出：“你要出远门吗？”

　　他似乎是不太愿意搭理我，说话的声音很轻：“我刚下飞机。”

　　“那你什么时候再去学校？”

　　“不劳你操心，我已经毕业了。”

　　“啊？”

　　研究生不是要念三年吗？2008到2010，怎么算，都是两年啊！

　　“钱菲菲，麻烦安静点好吗？你吵得我头痛。”

　　说罢，程也转身进了他的房间，轻轻掩上了门，留下我一人，尴尬地站在原地。

　　原来这几天，他没有住在这里。可是他刚刚的意思，是不是表明他以后会住在这里？

　　在填饱肚子的这半小时里，我终于狠下心来，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找房子。

　　虽然程也从来没有表态说要我搬出去，但是别人不开口，不等于他没有这个想法。与其说破了大家面子上难堪，不如我自觉点主动离开，于我于他，都是最好的处理方法。

　　对于找房子这件事，我并不在行。（算了，我还是承认吧，我就没有什么擅长的事情。）毕业那年夏天，我和苏瑾曾打算在我们公司中间地带合租一套房子。后来没多久，苏瑾认识了沈思哲，他慷慨地把程也的房子借给我们住，谁知我们俩厚着脸皮一住就是两年。

　　程也在房间半天没有动静，我估摸着他是睡着了，好奇心驱使我趴在门口听了一会儿，居然有轻微的鼾声传出来。我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般，心中莫名一阵窃喜。笑着笑着，我又猛然想起昨晚下载的电影还没来得及看，于是便关好房门，戴上耳机，开始欣赏这部神作。

　　昨天犯困没有仔细看片，今天才发现主演长得还挺帅气的。听说韩国金融危机后，好多演员收入惨淡，难怪他也转型演起爱情动作片来了。由此可见就算是演员，也有为生活所迫的时候，这一点，我在初入公司被派到片场做助理的时候就深有体会。

　　“啊——啊——啊——”

　　片中的男主终于发现自己其实爱的是女人，开始了跟王后的JQ。

　　我保证，我是以艺术的视角，抱着严谨认真的科学态度在研究这些片段。

　　可是……

　　“钱菲菲，你不觉得看这种片子的时候，应该插好耳机吗？”程也的声音又阴魂不散地出现。
　　怪我看电影的时候太入神，连他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的都不知道。

　　我迅速按了暂停键，画面定格在男主陶醉的表情上，于是我又默默地关闭了播放器。尴尬站起身，对面的程也饶有趣味地看着我。我敢打赌，他的脑子里一定闪现过某些不堪入目的片段。

　　原本想辩解说我并不偏爱此类电影，谁知话一出口竟成了：“我有戴耳机。”

　　程也伸手拎起我的耳麦线，将插口晃了晃，“那你告诉我，这又是什么？”

　　哦，原来是忘记把耳机和电脑连起来了。

　　他冷哼了一声，将耳机从我脑袋上摘下来：“我要出去吃饭，你要去么？”

　　对于食物，我一向没有抵抗力，尤其是免费的。

　　我指着店门口的招牌，不可置信地问：“你确定是这里吗？”

　　程也不理会我，径直走了进去。

　　我屁颠屁颠地跟在他身后，闻着空气里四处弥漫的食物香气，心想起码在食物的品味上，我没有输给他，这应该算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吧？

　　老板娘还是那个老板娘，只是鱼尾纹又多添了几条。周围的座位上坐着的应该都是S大的学生，一脸稚气未脱的模样。虽说我也只比他们大几岁而已，但是岁月这把杀猪刀显然已经毫不留情地在我脸上，左划一刀，右划一刀，左划一刀，右划一刀……

　　“三两葱油拌面加一碗牛肉汤。”程也的声音不大，但是足够清晰。

　　“我要四两葱油拌面加一碗牛肉汤。”我是不是应该恭喜自己，只用一两拉面，就战胜了他？
　　面端上来，我刚吃两口就有种回到学生时代的感觉。自从毕业后，我就再也没有来过这家拉面馆。公司楼下倒是也有一家相似的面店，可是不管是味道还是价格，都比不上学校门口这家。

　　没过多久，我察觉到有些事情不对劲。

　　“你有没有发现有人在看我们？”

　　“专心吃面。”

　　“真的啊，不信你看。”

　　“大概是没见过食量大的人吧。”

　　“……”我只好埋头吃面。

　　程也吃饭的速度比我快，面又比我少，所以他很快吃好了耐心等我。我抬眼偷偷瞥他，他的鼻尖上密密地分布了些许的汗珠，他是容易出汗的人，不像我，夏天都极少汗。似乎是察觉到了我在看他，程也轻轻地上扬嘴角，正欲说些什么却被一位学生的声音打断。

　　“程也学长？”他脸上架着啤酒瓶底盖那么厚的镜片，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不过从他的语气中，我听出了紧张与激动。

　　“嗯，你是？”程也的反应很淡定，礼貌性地点了点头。

　　“真的是你。我大一入学那年还听过你的报告，你知道吗，我一直把你当做我们建筑系的骄傲，常常以你的事迹鞭策自己。”

　　“你做好自己就行，没必要拿我当目标。”程也抛下这句话，就拖着我离开了拉面馆。我在心中哀叹没吃完的食物，心有不甘地多看了两眼碗里的面和汤。

　　“既然都到学校附近了，进去看看吧。”程也淡淡地说。

　　春末夏初的夜晚，暖风拂过，有沁人的花香扑鼻。校园里一对对情侣花前月下，你侬我侬。我在泮池边停下脚步，望着一池静水，问程也：

　　“你上大学时，有没有喜欢过什么人？”

　　他却沉默不语，我以为他不愿意提及旧事，刚想说算了，他突然开口说：

　　“有，但是对方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我在心中哀叹，没想到程也和我一样，都是情场失意的人。

　　“那你告诉他你的感受了吗？”我承认，我是八卦的女人。

　　“没有，与其说出来被拒绝弄得两个人都尴尬，不如不说。”

　　我暗自苦笑，如果当年我能早点懂得这个道理，也许就不会落得现在这样的下场。

　　都怪小时候看了太多的偶像剧，尤其迷恋女追男的童话故事《恶作剧之吻》，那时受湘琴精神的鼓舞，写了封情书去表白，结果换来的却是“对不起”这三个字。

　　气氛变得有些伤感，我晃了晃头，换上无耻的笑容：“程也，我请你吃食堂的小笼吧，那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小笼。”

　　程也不说话，我就当他是愉快地接受了我的提议。

　　“同学，不好意思，小笼卖完了，明天记得早点来。”

　　我学老外遗憾地向他耸了耸肩。

　　“下次再来吧。”程也倒是无所谓。

　　可是我饿啊……

　　回去的路上，程也开车，我问他新工作的情况，他也不反感，只是像挤牙膏一样，我问一句他才答一句。幸好我是健谈的人，否则他应该会一路闭着嘴直到下车吧。交谈中还有个意外的发现，原来程也上班的地方离我的公司不过百步远，我继续厚着脸皮问他能否上下班捎我一程，这样我每天也可以多睡一会。

　　他又是淡淡地“嗯”了一声，我在心里欢呼雀跃，继而默默心算：每天能省10元钱，一个月省300元，很好，我离买房大业又近了一步……

　　周日睡到日上三竿，我才惊觉今天还得出去看房子。昨天一时兴奋，居然忘记自己不久后要搬出这里的事实，就惦记着蹭别人的车，省自己的钱了。

　　迅速穿衣、洗漱、出门，临走前我特意看了一眼隔壁，房间被程也收拾得干净整洁，一如他给我的感觉，而我的房间，乱七八糟的东西扔得满地都是，或许在他眼里，我就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残废。

　　我心虚地关上自己的房门，嗯，这样看来就和谐多了……

　　事实证明，我没头没脑乱找一气的结果自然是毫无所获。谁让价格低的房子我看不中，我看中的房子付不起租金呢？我看还是等苏瑾蜜月归来，我们去求求沈思哲，看他愿不愿意收留我好了。
　　一觉醒来，又是痛苦的周一。

　　昨晚临睡前我还特意去敲了程也的房门，他握着鼠标全神贯注地在电脑上画着设计图，说话的时候眼睛并没有离开电脑：

　　“什么事？”

　　“那个，说好给我搭顺风车的事，还记得吧？”

　　“钱菲菲，你要是闲着没事干，早点洗洗睡吧……”

　　我貌似已经习惯了程也的说话方式，只要他不给我否定的答复，我都当他同意。

　　所以，我今早在床上多赖了将近1小时，直到程也来敲门，才极不情愿地从被窝里钻出来。程也拿着份报纸坐在沙发上，见我蓬头垢面的样子一副见怪不怪的神情。待我收拾干净准备出发，他却丝毫没有动身的意思。

　　我感觉有些事情不对劲：“你怎么不走？”

　　他抿唇而笑：“钱菲菲，你不做早饭么？”

　　我答：“出门左转有家煎饼很好吃，去那边买成么？”

　　他眉头轻皱，片刻后舒展开来：“今天是最后一次，下班后我们去超市买食材，以后家里做饭的事就由你负责了。”

　　这话……我怎么听着怪怪的？

　　程也的车开得很稳，不像我那些同学，个个恨不得把车当成飞机来开。他和我爸一样，开车时懂得照顾容易晕车的人，比如我。

　　通过这几天的接触，我总觉得程也身上有种不符合他年纪的少年老成，让人觉得安稳。我不禁有些好奇程也会喜欢什么样类型的男生，据我分析，他应该是攻吧？

　　“菲菲，想什么呢，这么入神？”顾美雪笑眯眯地凑过来。

　　怪事年年有，最近特别多，一向对我不冷不热的顾小姐居然也对我嘘寒问暖起来。

　　“没什么。”

　　“别装了，我都看见了。你男朋友今天送你来上班的吧？啧啧，车真不错，挺贵的吧？”

　　是谁说过的，八卦是女人的天性，真是一点没错。

　　“他不是我男朋友，还有那车我也不知道贵不贵。”

　　“那就肯定是想追你。”

　　“怎么可能？”

　　“是吗？我也这么觉得，那你不如介绍给我。”

　　“……”

　　我到底应不应该遗憾地通知她，程也对女人不感兴趣？可是顾美雪没有发觉我内心的纠结，仍然在我身边滔滔不绝：“如果他恰好喜欢上我，balabala……”

　　手机震动起来，是陌生的号码，我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接了起来。

　　“钱菲菲，出来吃饭。”如此淡漠的声音，除了程也，不会是别人。

　　“……”我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好，还是该婉拒。

　　“我知道有家饭店的菜色不错。”

　　“好，我现在就下来。”

　　苏瑾曾说，我是非常容易追的女生，我一不图钱二不图权，只要对方给我买好吃的，我就会毫不犹豫地跟他走。

　　我看着对面吃相文雅的程也，脑子里又冒出顾美雪跟我说的那些话，瞬间就冲动地问出口：“程也，你是不是想追我？”

　　“咳、咳……”程也拿过餐巾纸，转身捂嘴咳了好久，我低着头等他反驳我，可是最后他也只是擦了擦嘴角，继续吃饭。大概是被呛得够深，他的脸色微红。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程也似乎是在害羞。直到我喝完最后一口汤，他也没有再出声。

　　我心虚地准备悄悄离开案发现场，程也却伸手拉住了我，他的手指微凉，手心却渗出一层薄汗。我吓得一哆嗦，赶紧抽出了手，逃命似的夺门而出。

　　超市到底还是没有去成，我在下班后关了机，游荡在城市的繁华街道。晚上我没有回家，本来打算在公司将就一晚，碰巧撞见赵刚在办公室打电话。隔着磨砂玻璃，他在里面声嘶力竭地叫喊着什么。看见过我后，他挂掉听筒，冲过来抓着我，兴奋地大叫：“有救了，有救了，我们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