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也，非也》婷婷的梦

25、最遥远的距离（2）

　　于是，当天傍晚，当所有学生兴高采烈地离开校园时，陆风同学却在苦哈哈地帮我打扫卫生。期间有位可爱的小萝莉来我办公室等陆风一起回家，可惜被他不解风情地挥手撵了出去。等萝莉的背影在楼梯的转角消失不见后，我翘着二郎腿问扛着拖把挥汗如雨的少年：“你女朋友？”

　　他轻蔑一笑：“怎么可能？”

　　我收住笑意，严肃地对他说：“相信我，她肯定喜欢你。”

　　“无聊。”陆风同学把拖把放回门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不就是早恋么？有什么可怕的？当年姐姐是没那个条件，要是有人能和我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校园爱情，我也不会直到二十五岁才把自己的初吻送出去。

　　绕来绕去，又想到程也了。

　　也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程也出现在我的梦境中，我们亲密地挽着手躺在草地上，他的指尖玩弄着我的长发，突然狞笑着掏出剪刀“咔嚓”一刀，我惊恐地逃跑，他的声音紧紧追过来——“胖菲，只要你愿意变成男人，我就爱你一生一世。”

　　惊醒后，后背已经湿透。

　　一个半个月后，元旦来临，学校放假三天。

　　我们一帮支教的老师们相伴去邻近的县城里跨年，颠簸的小公汽载着我们抵达县中心时，恰好是饭点。寻了个饭店胡吃海喝一阵，我和严熙去超市买了一些生活用品，正赶上电热毯买一送一，于是我乐颠颠地抢了俩扔进购物车里。

　　晚上中心广场在放礼花，喧闹的烟火声在头顶炸开来，钟声在耳边回响，严熙把十几根荧光棒串成个环套在我脖上，我呵呵地傻笑着，心想虽然寒酸了点，但好歹还是个礼物。手机在口袋“嗡嗡”地震动，屏幕上赫然显示着苏瑾的名字。

　　“苏瑾，元旦快乐，我很想你，你想我吗？”我捂着耳朵，冲着手机大吼。

　　“胖菲。”电话那头的人轻唤我的名字。

　　瞬间，周围繁杂的人群，嬉笑的吵闹，似乎都消失了声响。我听到的，只是那句来自远方的呼唤。

　　下一秒，我迅速挂断了电话，接着关机。

　　抬头看到严熙，他似乎一直都在看我。我尴尬地冲他挤出一个假笑，夺过他手里的烟火自顾自点了起来。漫天的绚烂绽放，却没办法点亮我心里的那片深藏的阴霾。

　　KTV包夜，大家许久未放松的心情得到舒缓，而我不想让人发觉五音不全的弱点，只好找了个角落补觉。朦朦胧胧中，似乎有人将外套为我披上，我挪动身体调整到最舒服的睡姿，一夜好梦。

　　第二天，一行人又把县城逛了个遍，最终乘上末班车回小镇。我和严熙在车站与他们分道扬镳，然后拎着大包战利品回去煮夜宵。等我捞起电磁炉里最后一片羊肉，严熙自觉地端着锅碗瓢盆去水池边清洗。我掏出购物袋里的电热毯，费力地铺上他的木板床，今夜有冷空气降临，不装备好御寒的武器，恐怕会没命迎接明天的太阳。严熙回来的时候，我正坐在床板上握着电热毯开关得意洋洋，他眼里闪过一丝惊愕，继而被春风和煦取代。

　　然而，回到自己寝室，我才发现天要亡我。谁能想到超市里还会有假冒伪劣产品，“买一送一”居然送了不好使的电热毯给我，奸商啊！！！

　　咬紧牙关躺进棺材似的被窝，取暖器已被我调至最高档，可是脸上发烧似的滚烫，身体却跟死人一样冰凉。夜里，分不清是被冻醒还是压根没睡着，我瞪着天花板足足半小时后，终于卷着被子，提着取暖器闯进严熙的房间。

　　小时候爸妈不在家时，我经常去隔壁和严熙睡一张床，所以在我看来，和他睡在一起没有任何不妥，况且我们各自睡着自己的被窝，没有丝毫身体接触。可是，严熙貌似不这么想，在我说明来因后，他下床抱起被子准备去隔壁。

　　木门一开，狂风肆虐而入。

　　“严熙，万一你被冻死了，那我怎么办？”

　　假如他不幸壮烈牺牲，那么我在把他厚葬完毕后，还要替补他的数学、英语、生物、物理……不要啊！我宁愿殉葬，也不要去面对比程也还可怕的数理化。

　　最终，严熙乖乖裹着被子回来，木板床比我的钢丝床宽大不少，所以我们俩盖好各自的被子躺上去，恰好不剩一点空隙。两台取暖器加上电热毯奋力地散着热，我竟然有些出汗。

　　“严熙？”

　　“嗯，怎么了？”

　　本来只是试探性地叫他的名字，没想到脚边传来他的声音，长夜漫漫，看来大家都无心睡眠。

　　“你和佟霜姐姐，为什么分手？”

　　“她想要的，我给不了。”

　　“她想要的是什么？”我承认我八卦之心随着阅历的增长，也跟着日渐膨胀起来。

　　鹅黄的取暖光里，回答我的是持续很久的沉默，严熙似乎、好像、也许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每个人心里都有一道底线，谁知我不偏不倚地踩中他的雷区。

　　“你呢，为什么和程也分手？”

　　果然，引火烧身了。

　　“我想要的，他给不了。”

　　我这招叫依葫芦画瓢。

　　“菲菲，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吧。”

　　后来严熙话锋一转，提及儿时的开心往事，聊着聊着，我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再次睁眼，天已大亮。

　　身边的人早已不见踪影，被子整齐地铺在床上，和我这边乱糟糟的景象形成鲜明的对比。淘米，煮粥，等一锅白米煮开的时候，严熙才顶着两个黑眼圈回来。我的睡品素来不佳，估计昨晚是我对他做出了惨绝人寰的举动。

　　热腾腾的白粥端上书桌，严熙捧着碗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以为他是要跟我算帐，只顾埋头喝粥，不打算与他搭话。

　　“菲菲，”严熙放下陶瓷碗，目光中透着一丝捉摸不透的情绪，“程也早上来过。”

　　我淡淡地“哦”了一声，表示回应。

　　事已至此，我不想追过去解释，也没必要再解释，就算告诉程也我和严熙昨晚什么事情也没发生，又有什么意义呢？既然已经分手了，何必再拖泥带水死乞白赖地纠缠不清？

　　吃完饭我一个人出门散心，空旷操场的角落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几乎要在寒风中幻化成永久的丰碑。我慢慢走过去，在他面前坐下，作出哀莫大于心死的姿态。有阵子没见，他又消瘦不少，胡渣也没有及时清理，标准的颓废模样。可我悲哀地发现一个事实，就算他再颓再渣，我还是没办法将他驱逐出境，之前怎么说来着——恋上曲男，是条不归路。

　　“回去吧。”我的声音隐没在冷空气中，也许不比如刀的北风温暖多少。

　　程也的眼神空洞，脸上的表情是我从未见过的冷漠：“钱菲菲，你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和你有半毛钱的关系吗？你别忘记，我们已经分手了。”平静如一潭千年死水的语气，不夹杂任何眷恋的情绪。

　　“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对面的人挑眉。

　　做人可以无耻，但是无耻到无药可救这种地步的，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可以与程也媲美。

　　“那你听好了，我再重复一遍，我、们、分、手、吧！”

　　“我不同意。”程也几乎是咬着牙，从嘴里挤出这几个字。

　　“恋爱是两个人的事情，分手只要一人提出就即刻生效。这个道理，我以为你会懂。”我双眼盯着地面，一副若无其事的神情，心却突突跳个不停，假如再继续纠缠下去，善于察言观色的程也肯定会轻易揭穿我的伪装。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天生愚钝，懂不了。”

　　“程也，我不想和你撕破脸皮，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做回普通朋友。”

　　“不可能。”

　　听到程也肯定的回答，我说不出是失望，还是欣慰，总之这种五味杂陈的滋味，并不好受。假如真如大家所说，分手后不能做朋友，那最起码能够证明，程也曾经对我动过真情。可是，一想到他和男生滚床单时不堪入目的画面，我就淡定不能。本质上来说，我不是腐女，更接受不了男朋友是同性恋或是双性恋的事实，即使是陈年往事，也不能。

　　所以，好聚好散，对我们来说，是最好的结局。

　　“那我们还是陌路吧，不管你是否能接受，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我爱上了严熙，已经和他在一起了。”

　　重磅炸弹投下，我就不信他还能躲过这股强大的杀伤力。反正他刚看到我和严熙同床共眠的画面，我所做的，只是顺水推舟而已。

　　果然，重创之下必有伤夫。程也的目光瞬间黯淡，深吸一口气后，最终无力靠上身后的墙壁，一字一句地对我说：“好，我放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