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最遥远的距离（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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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是抚平伤口的良药。
我在心中第一百遍默念这句话，可程也的模样还是第一百零一次百折不挠地出现在我脑海中。
忽然想起了那首有名的《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改编为我和程也的版本，就是——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明明知道你是个Gay，我却依然爱着你。
多凄惨。
终于熬到出发的日子，我只带了几身换洗衣物和心爱的笔记本电脑并厚颜无耻地塞进了严熙的箱子里，好在严熙从小到大都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并不介意为我分担一些“痛苦”。
阳光明媚的早晨，严熙拎着大包小包和两手空空的我谈笑着走出楼道。如果不是对面的花坛边，有人挂着一张扑克脸坐在台阶上，似乎在和凛冽的寒风无声地对峙的话，我的笑容绝对像花儿一样幸福。
“菲菲，我在前面等你。”严熙识趣地给我留够私人空间，俯身在我耳边轻声说道。
我匆忙拽住他的衣袖：“不用，我和他没什么好说的。”
严熙的手里全是东西，只能任由我拽着他一直向前走。
没走几步，我便清晰地感受到身后两道凛冽的寒光直射而来，不由地打了个冷颤。最近温度又降了些，看来明天得穿上羽绒服了。正这么想着，手心却被陌生的力道握紧，我想抽离，却力不从心。隔着厚实的手套，来自对方的温度冰冷彻骨，不知道他在这里等了多久，居然连手心都透着如冰的寒意。
“胖菲，我们谈谈。”程也的声音有些哑。
我没有回头，笑容惨淡地对他说：“没必要。”
“不会耽误你很长时间，最多五分钟。”对方却不死心。
“放手。”
他不动。
我只好举起原先扯着严熙的左手，犹豫片刻后，用尽全力挥过去。在掌心触碰到程也脸颊的瞬间，我才知道我的力气没有辜负早上吞下的双人份早饭，因为我整个手臂都被震得发麻。而被打者，更加夸张，居然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程也虽然比我瘦，但绝对没有到弱不禁风的程度，所以我主观上认为他是在装死博取我的同情，于是我大义凛然地向前进，向前进，向前进……
到达拐角处时，我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回了次头，然后目光定格在依旧仰躺在地面挺尸的程也身上，心想这家伙还真是舍得对自己下毒手。都虐到这份上了，不叫辆救护车来丰富剧情顺便掏空他的腰包实在说不过去，于是我默默按了120。
严熙听完我和救护中心的对话，淡然一笑：“菲菲，要是不放心他，就过去看看吧！”
我觉得，他之所以会说出这样的话，是因为我没有告诉他我们分手的真正原因。假如严熙知道程也是个男同志，和我在一起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大概就不会再劝我回头了。他和佟霜分手至少还有可能挽回，而我就算再怎么努力，也没有那份自信把曲男掰直。
我没有接他的话，而是大步流星地拦了辆车坐进去。身后的人似乎是轻叹了一声，将行李放进后备箱后，也一言不发地坐在我旁边。
火车载着我们一路向北，我始终保持着沉默直到下车，大概是上车前吃了太多的零食，心里总觉得堵得慌，仿佛有东西梗在喉间，想吐吐不出，又没办法咽下去，像极了我对程也的荒诞感情。
傍晚之前，我们终于抵达支教的小镇，同行的有五、六位严熙的同事，但只有我和他被分配到同一所学校。看到校门的瞬间，我忽然有种内牛满面的冲动——黄钢中学。
山寨版的黄冈中学么？还是，其实它本质上是黄冈的分校？
高中三年，全班人都跟磕了药似的争先恐后拼命填满《黄冈兵法》系列的卷子，而我每每对完答案，都有种想把纸张撕碎的冲动。考完高考最后一门政治，我回家后第一件事就是寻找打火机准备烧掉所有的学习资料，记忆犹新的是杨女士极力制止我疯狂的举动，并说了句让我立刻自动丢掉打火机的至理名言：
“烧掉多可惜啊！还不如卖钱呢……”
于是，十几本的习题被我娘当做废纸卖掉，而那笔为数不多的血汗钱也被她正大光明地揣进自己的荷包。
“凭什么被你独吞？”我不服气地看她把一堆皱巴巴的零钱清点完毕，暴跳如雷。
“因为……”杨女士特意提高了音量，“买资料的钱，是我出的。”
往事不堪回首。
“我可以申请调去小学部吗？”我把下巴往围巾里缩了缩，佯装无辜地看向严熙。
他轻笑出声：“已经来不及了。”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我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短短几秒钟，门口已经聚集了大批学生，每个人都咧着纯真的笑容上演了一幕群众版《大眼睛》。顿时，我哑口无言。换做是任何一个人，面对一帮求学无门的少年，大概都不忍心落跑。
默默跟随着严熙找到学校安排的宿舍，看到房间的刹那，我不禁能体会到老一辈人上山下乡的心情，宿舍是教室改造的，整个屋子只有一张钢丝床和勉强算是书桌的物体。我把行李收拾好后，突然想到一个严肃的问题——貌似严熙从来没有告诉过我，我要教的科目是哪一门。
“体育。”严熙头也不抬地说。
囧，世上还有体育代课老师？
环顾四周，严熙的房间比我的还破，甚至某面墙还有些漏风，凛冽的寒风正肆无忌惮地钻进屋子，难怪我一进门就打了三个喷嚏。
“你教数学？”我一眼瞥到桌面上的初中数学教材，随口问道。
“嗯，还有语文，英语，物理，化学，生物……”
“……”
“严熙。”
“什么事？”严熙终于停下手上的工作，抬眼看我。
“分我一门语文吧？”
潜台词：我不想打酱油啊。
“好。”干净利落的回答。
第二天我们跟随校长大致参观了校园，了解到学校的师资不算紧缺，只是最近有一位女教师休了产假，所以才向严熙所在的公益组织请求援助。
严熙代的第一节课便是数学，我估摸着教室至少人比较多，所以抱了个暖手袋窝在最后一排的空座位上旁听。原本那张课桌上单独坐着一名男孩，见到我之后，用惊讶的目光上下打量我一阵，疑惑地问道：“你也是留级的么？”
我的理解是，他在变相夸赞我青春犹存。毕竟，山区里的孩子在我的刻板印象里，都打着“纯洁善良”、“求知若渴”、“好学上进”、“谦卑懂事”等一系列美好的词汇。
“我已经毕业了。”
“初中？”
“大、大学”
“那怎么还是一副文盲样？”
理智告诉我，要忍住，不要和十几岁的小孩一般见识。
好在这时严熙已经开始讲课了，我压制住怒火，认真听课，预备重新回味逝去的学生时代。谁知入戏太深，看到黑板上密密麻麻的数字，我又犯起了瞌睡。说实话，严熙的教学方式很生动，这点从周围同学专心听讲的模样就能看出来。可是……我还是撑不住打架的眼皮，索性趴在桌上明目张胆地睡觉。
等我再度恢复清醒，黑板上的数字已经大换血了。嘴角的罪证被我毁尸灭迹后，我捣捣男孩的胳膊：“这是第几节课了？”
男孩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下午第二节。”
下午？我向严熙投去怨恨委屈的目光，同学不理我就算了，怎么他也不来叫醒我去吃午饭？可惜严熙全神贯注地讲课，并没有将视线投向我这边，哪怕是一秒。
埋怨过后，脑子瞬间被雷劈般惊醒，下午第二节是我给隔壁班上的体育课啊！可怜我第一次做老师，就出了重大教学事故。
于是，我张牙舞爪地冲向了操场。
晚上我主动去敲响了严熙的房门，他正专注地备课，我一屁股在床上坐下，脆弱的床板发出“吱呀——”的刺耳声响，抗议我的暴力行为。
“你确定这里需要体育代课老师？”
“嗯，”严熙轻手翻动书页，“怎么了？”
难道没人告诉他这里压根没有体育老师吗？
几个小时前，当我发动飞毛腿抵达操场时，面前的场景与我想象中的相去甚远。别说教学事故了，连教学故事都发生不了。男生们围着一个倾斜的篮球框打篮球，女生们除了踢毽子就是跳皮筋，疑惑不解的我拉住一位面善的女孩询问时，她告诉我，学校的体育课从来都是给学生们自由活动的。
所以，我这个体育代课老师，就这么被无视了。
想到严熙只在这里呆了短短一天，就成了无数学生的崇拜对象，走在路上，都有不少孩子毕恭毕敬地唤他“严老师”。而我，没人认识我就算了，居然被误认为是留级的学生，这分明是对我的侮辱。为了一雪耻辱，我把严熙之前做好的备课笔记拿回房间研究。明天的语文课，我不想一失足成千古恨。
然而，事，总是与愿违的，“失足”前面的量词，也不是非“一”不可的。
“老师，书坊的坊念第一声，不是第三声。”
昨天的同桌同学再一次举手示意，严肃万分地纠正我的读音。
我手足无措地站着，嘴上给同学们诚挚地道歉，心里却越发觉着这家伙像一个人。没错，无论是从语气和神态上看，他几乎和某位毒舌男是一家工厂里生产出来的扑克牌。
悲兮，恨兮，我都躲到大山里来了，却还是摆脱不了让我夜夜惊魂的噩梦。
“陆风同学，下课后麻烦到老师办公室来一趟，我有些事情想请你帮忙。”
我承认我这个人向来就不是光明磊落的君子，作为一名公报私仇的女子，不给这小屁孩一点颜色看看，我就不是金刚芭比钱菲菲了。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最遥远的距离（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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