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堂(生子)》末翼

15、第二卷 3

　　“爹爹，爹爹，”策儿扯着爹爹的衣袖摇晃，平时爹爹一见到自己就会把自己抱起来亲亲的，可是今天，爹爹只是把手放在自己头上缓缓抚摸。虽然也很舒服，但是：“策儿要抱抱啦。”
　　“好。”贺景枫被儿子唤回了神，弯腰把孩子抱到腿上。“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东西？”
　　“虫虫！”策儿献宝似地把手里的包子大小的圆滚滚的小竹篓捧到爹爹面前，里面的蝈蝈发出清脆的鸣叫，“无双叔叔给我的。”
　　“无双？”贺景枫一怔，随即一皱眉，“你怎么可以随便拿别人的东西。”
　　“可是策儿和他说了谢谢了啊。”策儿看到父亲有点生气的脸，委屈的低下头，手里还抱着竹篓不撒手。“无双叔叔又不是坏人。”
　　“你喜欢他？”贺景枫心里一动，酸甜苦辣一起泛上来。
　　“无双叔叔……看起来很严肃很可怕，可是对策儿很好。策儿说虫虫叫的好听，他马上给我抓来了。策儿怕虫虫逃走，他就编了个笼子把虫虫装起来。”策儿用肉嘟嘟的手指头一下一下点着竹笼上的孔，认真地说。想到一脸严肃的无双叔叔像小孩子一样趴在草丛里捉虫子，他脸上不由露出甜甜的笑。
　　“傻孩子，一个虫子就能把你骗走了。”贺景枫哭笑不得。不过，无双确实是那样，总是冷着一张脸，做着温柔的事情。自己，就是这样爱上他的。直到，被那温柔伤到体无完肤。

　　贺景枫第一次见到周无双是二十年前。贺景枫七岁。周无双两岁。周无双的两位父亲带着他在贺府住了一个月。
　　两岁的周无双还是一个懵懵懂懂的小娃娃，嘴角挂着口水，走路跌跌撞撞的。走累了就趴在莫伯父怀里睡觉。把口水蹭满人家的衣襟。但是五官已经有了现在的摸样，眉毛浓浓的，鼻梁高高的，清澈的眸子好像养在水银里的琥珀。
　　七岁的贺景枫正是上房拆瓦惹猫打狗的年纪。对于这个小东西基本上不屑一顾。只是觉得遗憾。自己的弟弟景烨也还小，本想有个能一起玩的伙伴，没想到也那么小。唉，什么时候才能有人陪自己玩啊。

　　第二次见面，是三年后。贺景枫十岁，周无双五岁。
　　这次周无双是由他父亲周羸带来的。莫伯伯好像生病了。无双被拜托给贺家代为照顾。住了整整一年半。
　　这是贺景枫既憋屈又快乐的一年半。
　　那是贺景枫已经上了四年私塾了。聪明美貌甚得先生喜爱。无双以五岁的年龄和拜入同位先生门下，日日一起上课，迅速抢走了贺景枫的风头。明明要小上五岁，可是做出的诗文一点都不必十岁的孩子差。长相又幼齿可爱。从先生到同学都把赞美的目光集中在他一人身上。只没能叫景枫不嫉妒的咬牙切齿。
　　无双那时已经显出现在沉稳的雏形。对于先生的夸奖都只是一笑置之。但每天都不忘粘着贺景枫。上学下学，吃饭出街，都要和“枫哥哥”一起。有了好吃的好玩的，都不忘留一份给枫哥哥。这比起同是五岁的景烨，真是不知道乖巧多少。这让景枫第一次尝到了做哥哥的甜头。所以，当一年半以后无双被他父亲接走时，贺景枫虽然说着“哇，终于走了。”一边躲到房间里哭了个昏天暗地。

　　贺景枫十六岁之后，两人的见面就多了起来。为了让长子学着打理生意，贺易之派贺景枫去钱塘镇打理那里的生意。周家就在那里。十一岁的无双对景枫的到来表现出极大的热情。虽然对于那张初具雏形的冰山脸来说，他的热情只是笑容比平日开朗些。但是这不妨碍两个少年不时凑到一起玩。两人都是自小跟着长辈学医。所以平日不是躲在屋中翻医术，就是坐在庭院里讨论医道，要不就在莫家医馆看大夫问诊，当然最多的还是结伴上山，辨识草药，顺便摸鱼。也是在这些日子里。贺景枫确定了自己不适合经商。反正下面还有两个弟弟。

　　但是，自己是什么时候爱上那个人的呢？这部分的记忆很模糊。只是习惯了在一起，有好玩的就想去找他，有了烦恼想向他倾诉，累了会想靠在那人怀里。情绪低落时时，只要那张冰山脸的嘴角露出一丝笑纹，心情立即会阳光起来。
　　一切美好而朦胧的日子。都在四年前终止。

　　“成亲？”贺景枫从书中抬起头来。惊愕地看着父亲。
　　“你已经二十三岁了。从五年前开始爹就给你安排相亲。可是你一直说要等景烨出师能独当一面之后再考虑自己的事情。爹爹也不勉强你。可是现在，景烨已经成材了，你也该动动心思了。”
　　“孩儿不想成亲。”贺景枫撇撇嘴。如此这般的情况一年都要遇到几回。只要自己咬牙死不松口，父亲念叨念叨也就过去了。
　　“不想成亲？笑话。”贺易之气哼哼地拿起茶水一饮而尽，“你周伯伯和莫伯伯的孩子，比你小五岁都定亲了，你等着让你父亲被他们笑话是吧。”
　　“无双？”
　　“还能是一唯不成。”一唯是无双十三岁的弟弟。贺易之想到莫言臭屁的来报喜的样子就觉得不爽。明明是自己早当爹，为什么是那家伙早当爷爷。
　　“那……那么……”贺景枫的话哽在喉咙里。难道要说恭喜无双弟弟？可是那人又没有在跟前。还是要说哦原来无双弟弟要成亲了。还是……
　　原来无双也到了可以成亲的年龄了。那么，以后两人再见就不会那么自由无羁了吧？无双的身边会有个女人陪着，陪他说笑，给他子女，伴他终老……
　　“……你一定要比无双先成亲。”贺易之一拍桌子，下了最后通牒。然后气冲冲地离开。留下贺景枫呆望着跳动的烛火。摇晃的烛光把他酷似父亲的艳丽容颜照的明明灭灭。
　　人生大喜事之一，就是洞房花烛夜。好友要成亲了，是喜事一桩。为什么会如此难过？心里好像被挖空一块，又好像被紧紧揪住。呼吸哽在喉间。眼眶热的好像燃烧一样。为什么……为什么……会那么心痛……
　　不，还是想去求证一下。贺景枫霍然站起，披上斗篷转身出门。他想快点找到无双，亲口问问他，是不是真的要成亲。脑子里装满了这样的念头，确忘了问自己为什么要这样问。
　　钱塘镇里金陵不远。贺景枫施展轻功披星戴月赶了一夜，终于在黎明时分到了莫家药铺。现在这里已经改名为莫言堂。
　　身兼掌柜以及大夫的周无双刚要下床，又被破门而入的人堵回床上。揉揉朦胧的眼睛，他惊讶的看着挂着两个黑眼圈沉着一张俏脸的好友：“枫哥哥？怎么了，一大早的。”
　　“你……要成亲了？”贺景枫本来想问的是“为什么要成亲”，结果被对方流转的眼波一扫，登时卡住了。兼之看到对方白色里衣松散的衣领里露出蜜色光亮的肌肤和纤细的锁骨，嘴里一干，顿时结结巴巴。
　　“哦……这个啊……”周无双揉揉脸，揉去残存的睡意。等放下手时，迷糊松懈的睡颜恢复到平日的面瘫脸。“是啊。就下个月吧。不过日子还没有定下来，等订好了，会把喜帖送到贺府的。你是不是觉得挺快的？我也觉得挺快的。上月我治好了一个姑娘。她说无以为报以身相许。就嫁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