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堂(生子)》末翼

16、第二卷 4

　　贺景枫盯着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猛瞧，企图找出一丝一毫开玩笑的痕迹。但是他失败了。只是这样吗？只是这样就轻易的成亲了？他颓然坐到床沿。连夜赶路的疲惫一点一点泛上来。身子重的快把人压扁。好久，才低低说。“太轻率了……我那么……”
　　“什么？”周无双已经穿好了衣服，坐在镜前梳头。贺景枫呢喃的声音太轻，他听不真切。
　　“婚姻是大事，你不再考虑一下？”
　　“我问过父亲了。他没有反对。小梅在家里是庶出，虽然是小姐但做的事丫鬟的活。能吃苦，又可怜。这次她本来是小病，只是一直拖着没有求医才险些丧命。我娶了她，她就能离开那个家。”无双理所当然地说着。一张冰山脸却说着那么温柔的事情。
　　“同情她，所以娶她？”贺景枫有点哭笑不得。怎么会是这个理由。那个人的温柔原来不只是最大的优点，还是最大的弱点。甚至是利器。他就这样说着温柔的话，做着温柔的事，让自己的心一点一点碎裂。
　　“小梅是个好姑娘。能吃苦，能持家。这样不够吗。”无双对着贺景枫露出一个微笑。眼中划过的，是……幸福？
　　疲惫掩盖了了贺景枫惨白的脸色。他也努力挤出一个笑，“恭喜无双弟弟。今天哥哥请你喝酒，我们不醉不归。”

　　夜。酒至半酣。贺景枫在酒中下药。名合欢。俗气的药名。良好的药效。
　　第二天。贺景枫在无双醒来之前离开。消失于所有人是视线。
　　三个月后，贺景枫发现自己遗传自慕安筝的体质。
　　第二年。贺仟策早产出世。

　　策儿。是贺景枫和无双的孩子。这事，只有贺景枫一个人知道。策儿，是这段无法言说的感情唯一的果实，是自己全部的希望。
　　策儿和无双的亲近，是父子之间天生的感应吗？

　　“枫哥哥。枫哥哥。”有人轻轻敲门，把景枫从回忆中拉了回来。会这样叫他的，只有无双。虽然心里还隐约抗拒，但是身体已经早一步行动。“进来。”嘴巴不受控制似地，发出略微颤抖的声音。
　　“打扰了。”无双推门进来。他比四年前高了，肩膀也更宽了。面容也更加沉稳。眉宇间一股蓬勃的生气。只有双眼依旧温柔而清澈。那是只有熟悉的人才看的懂的温柔。
　　“无双叔叔！”策儿甜甜的叫着，引出无双唇边一缕微笑。
　　景枫也收拾好表情，冲来人略略点头：“没事。我也刚回来。谢谢你给策儿捉的蝈蝈。”
　　“策儿喜欢就好。”无双在桌边坐下，摸摸策儿的头。“策儿很喜欢去草地玩。陪着他我也很开心。”
　　“你是在取笑我无法陪策儿去草地玩吗。”景枫突然觉得有点怒。双腿是生策儿时候伤的。始作俑者就是面前这人。
　　无双有一点慌。“不。我只是……想……”他话锋一转，“你也想陪策儿玩。是吗。”
　　景枫扭头不看他。
　　“那么，跟我走。”无双说。
　　景枫觉得心里好像有一面大鼓在捶。“跟我走”。好像告白一般的话语。虽然知道对方不是那个意思，但是，还是忍不住从脸上烧到了心里。嘴里还是倔强的，“不不，太麻烦无双弟弟了。我现在几乎是一个废人，一切都要人照顾。住在莫言堂，会给你带来麻烦。你不嫌弃，弟妹也会嫌弃的。”
　　“弟妹？”无双一怔，然后释然，“你说小梅吗？我们没有成亲。她后来嫁了一个商人，那商人带着她去北方了。”
　　“为什么？你们不是定亲了吗？”
　　无双的脸上划过一丝说不清的表情，只是一瞬，又恢复成冰山。“没有为什么。她觉得那人更适合他。”无双的心里很紧张，总不能说自己梦到和枫哥哥春风一度醒来后便不想成亲于是跑去和小梅谈话最后给他介绍了一个商人嫁掉这样丢人的事情吧。可是……没想到还是枫哥哥先有了夫人，甚至连孩子都有了。
　　这边景枫也有点茫然。无双原来没有成亲。那么自己在逃避什么？
　　两人同时，轻轻的，偷偷地，叹了口气。
　　“去莫言堂吧。”无双再一次邀请。
　　“好。”景枫微笑。也许，这是上天给自己的一个机会。
　　“爹爹你要去哪里？策儿也要去！”小孩子扭动着身体，提高自己的存在感。
　　“恩，策儿也一起去。”
　　第二天，想再次来劝说儿子出门就医的俩父亲被儿子主动提出出门的要求惊到了。
　　第三天，俩大一小三人踏上去钱塘的旅程。
　　马车是贺家备下的。器物周全兼宽敞的如同一个移动的房间。一道帘子将其隔成内外两间。贺景枫带着策儿坐在里间，贴身小厮和车夫坐在外间。在暑气中赶路不是好受的事，帘子掀开，日光便直直照射进来。帘子放下，车厢里便闷热的如同蒸笼一般。贺景枫撩起袖子露出白皙瘦弱的胳膊，一手摇着扇子，一手喂策儿喝水。策儿白白肥肥的身上只系着一个蓝色的小肚兜，短短的头发梳成一个冲天小辫，就着父亲的手呼哧呼哧喝水。
　　喂完孩子，贺景枫自己也喝了一杯。加了冰块的水里掺了薄荷和蜂蜜，清甜凉爽的味道略略驱散了暑气。
　　“好好喝噢。”策儿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意犹未尽的舔舔嘴唇。“爹爹，再倒一杯。”
　　“好。”景枫拿着自己用过的杯子倒了半杯水凑到孩子唇边。看着策儿张开圆圆的小手握住了杯子。“策儿要自己喝吗？”
　　“给无双叔叔喝阿。”小孩子小心翼翼的捧着杯子，看着窗外。无双骑着马走在马车外面，从窗口刚好看到他挺直的束的一丝不苟的腰肢。景枫知道那看似纤细的腰有多柔韧而有力……呃……又想歪了。还好没有人看出他的窘迫。扶着孩子的腰，任由他从窗口探出脑袋。
　　“无双叔叔，喝水！”
　　无双低下头，看到孩子精致的小脸从窗口探出来，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红红的嘴唇白白的牙。可爱的一塌糊涂。俯身拿过杯子，手背划过孩子娇嫩的指尖，心里一跳。“谢谢策儿。”小孩子什么的，最能触及他心里柔软的地方。而且，这个孩子，明明才认识几天，就觉得要比几个亲生弟弟还要亲密。
　　策儿笑嘻嘻地缩回脑袋，却还是把小脸依在窗边。看着骑马的无双，和无双身下的黑色骏马。“叔叔叔叔，骑马好玩吗？”
　　贺景枫看着儿子，心里有些酸楚。策儿是早产出生，身体一直比平常的孩子孱弱些。自己又是个瘫子。所以孩子从小就很少做一些跑跑跳跳的活动。更别提骑马颠簸了。策儿也乖巧，很少提出这样的要求。这次估计是在马车里坐烦了。而外面那个骑马的人，也却是矫健俊美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