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堂(生子)》末翼

14、第二卷 2

　　景枫看到他眼里的惊讶。忍不住握紧了双手。要不是……要不是……我怎么会变成一个不能走路的瘫子？而这个始作俑者就这样音讯全无了三年多。须臾，他又松开了双手。算了，那个人什么都不知道。一切都是自找的。他在心里惨然一笑，伸出手，“策儿，到爹爹这儿来。”
　　策儿回到父亲熟悉的怀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好。“爹爹，爷爷让策儿带无双叔叔去找祖父。爹爹和我们一起去吧？”
　　“爹爹累了。陪爹爹回去休息好不好。”摸摸孩子软软的头发，景枫找着借口。真是一点都不想再让策儿出现在那个人面前了。挥手找来下人，冷冷吩咐：“小伍，陪周公子去慕老爷那儿。”
　　“可是爷爷说让策儿去，策儿要完成爷爷交给的任务。”策儿嘟着嘴巴，有点闷闷不乐。无双叔叔抱的很舒服，还想让他再抱会儿。
　　“没关系。爷爷不会怪你的。”景枫硬梆梆地说。调转轮椅自顾自离开。策儿从他肩头露出小脸，冲无双摇摇手：
　　“叔叔再见。”
　　无双想追上去，护院小伍一闪身站在他面前，恭恭敬敬地抬手：“周公子，请。”他虽然一头雾水，却也无可奈何。只好先随着小伍去探望慕安筝。反正要在这里呆三天，总是能遇到的。
　　慕安筝已经从听雨轩搬到了正屋。不过还是不喜见人。记忆中贺景枫的个性几乎完全随他，只是因为商人父亲，少了几分苛刻。几年前见面时还是很聊得来的朋友，这次怎么会这么冷淡，还有他是什么时候成的亲。抱着疑问，无双来到了慕安筝面前。
　　慕安筝坐在桌边看书，身边的冰桶散发出丝丝凉意。竹帘把烈日和喧闹隔离在房外。府内的热闹一点都没有传到这边来。他的表情永远是冷冷淡淡的。看到无双，也只是微微从眼里透出一些暖意。“无双。”
　　“慕伯伯。”无双一丝不苟地行礼，“无双代爹爹和翼向您问好。”
　　慕安筝看着四年没见的孩子。四年前的那个文气内敛的少年，现在已经变成沉稳的青年。五官神情越来越像周羸。而高挑纤长的身姿则和莫言一模一样。这个孩子已经二十二了吧。那两个人不知道怎么样了。
　　“代我谢谢你爹爹和你父亲。”慕安筝点点头。让无双做到自己身边。寒暄了一阵，问，“你父亲他们，现在去哪里了？”
　　“我也很久没有见过他们了。不过前月能爹爹来通知我参加贺伯伯的寿宴，想必走的不远。”无双喝了一口下人送上的茶水，称赞一句：“……”
　　慕安筝又问：“现在，莫言堂一号店两号店都是你在掌管了吧？”四年前，十八岁的无双接手莫言堂一号店。四年下来，想必是个熟练的掌柜了。
　　“一号到三号店都是小侄全权掌管。四号店由小侄指导二弟掌管。等二弟明年满十八岁就全权交给他。”说到自家弟弟，无双的脸上带上笑意。“三弟四弟和二弟住在一起。五弟太小，让爹爹带走了。”
　　慕安筝扶额：“你又添了五弟啊……”轻笑，“他们还真不怕麻烦。”
　　无双也放松下来，笑，“翼说了，好不容易能有孩子，索性乘着机会多生几个，好好解了长久以来的念想。……恐怕，不久又要添六弟了。”
　　慕安筝无语，半饷才道：“再添下去，你的孩子都能比你的弟弟大了。——你成亲了没有？”
　　无双摇摇头，脸上浮现一丝羞赧：“我想先打理好莫言堂，把二弟带出师。再考虑自己的事。”
　　“你都二十二了。别家的孩子在这个年纪早就是好几个孩子的爹了。”
　　“……大丈夫何患无妻。”无双转头看着竹帘间的阳光，突然说，“我刚才见到枫哥哥的孩子了。枫哥哥何时成的亲？”
　　慕安筝的面色沉了下来。“这是他外出游历时抱来的孩子。”
　　“外出游历？”无双忍不住重复了一遍。景枫素来喜静喜独处。从小到大除了看书就是喜欢跟着慕安筝摆弄草药。怎么会想到外出游历去的。
　　慕安筝叹了口气。“其实也怪我。当时给他安排了一门亲事。他不从，当夜就偷逃了出去。一年半以后连带着孩子被人抬了回来。说是和兄弟遇到江湖纠纷。他被打伤，他兄弟一家被杀只留下这个孤儿。”
　　“伤了他的人是谁！”无双动容，双目一闪，杀气顿现。
　　“他说已经被他除掉了。”慕安筝也喝了口茶。安抚对方，“别小看景枫。虽然他不爱说话，认真做起事情来还是很可怕的。”
　　无双这才平静了一点，可是想到曾经矫健飒爽的景枫只能安静坐在轮椅上，心里又开始翻腾。“大夫怎么说？枫哥哥他……还能行走吗？”
　　慕安筝抑郁的摇摇头：“大夫说他是下肢静脉受损，只能靠药物慢慢调理。现在他每天药浴，针灸，恢复的很缓慢。”
　　“慕伯伯……”无双稍稍沉吟，抬目望向对方，“好歹小侄家中也是开医馆的。虽然医道不同，但是还是认识不少隐居的名医。或许有办法治好枫哥哥。”
　　“好啊。”慕安筝的眼睛一亮。“你父亲一向交游广泛。他自己在医术上也有不凡的造诣。这次……确实要麻烦他了。”
　　两人又说了一阵，约定寿诞后就由无双带着景枫前往莫言堂治疗。
　　“我不同意。”
　　和欢欢喜喜的两位父亲不同，贺景枫冷着脸拒绝了无双的好意。
　　“陈大夫是御医，他都说了只要慢慢调理就好。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你一定要去。”在儿子面前，贺易之就是顽固老爹。“你这两年喝的药渣在后院都堆成山了。有一点起色吗？！莫伯伯精通岐黄之术，去试一试，有何不可？”
　　“孩儿的身体，孩儿自己晓得。”贺景枫不理喋喋不休的老爹，调转轮椅离开。
　　“景枫。你必须去。”慕安筝凉凉的语气让贺景枫手上一顿。他不怕唠叨的老爹，就怕这位寡言的父亲。
　　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看着摇晃着跑过来的孩子。慕安筝的话不断回荡在脑子里
　　“景枫。策儿已经快三岁了。是开始到处跑的年纪。你就不想牵着他的手，带他出去散步，去骑马，去习武吗。”
　　怎么会不想？策儿还小还需要抱在手里的时候还好，等他开始学习走路了，跌倒了，自己甚至很难把他扶起来。又一次甚至连人带轮椅摔倒在地上，把孩子吓得哇哇直哭。再大一点，他想捉迷藏了，滚草坪了，放风筝了，自己都只能坐在一旁看着。不是不想抱着孩子，从长长的草坡上一路滚下来，不是不想，扯着风筝让它翱翔在天际，然后换孩子一个开朗的笑容。不是不想，站起来，走路。
　　可是一定要去莫言堂吗？去了就能找到良医吗？找到了就能治愈吗？两年里换了不少大夫。只有陈御医的方法是最有效的。虽然效果只是让自己本毫无知觉的双腿多少感受到一点冷暖。但是至少在好起来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