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下花》December_blue

4、第四章

　　收拾了安泰然，江牧雨也不再等小鱼儿，一路唱着歌回家去了。打了一架用去不少体力，前脚进门后脚就吃掉几大碗饭，又换下被溅了血的外衣，舒舒服服洗了个澡，江牧雨只觉得心情大好，淡漠的表情也轻飘飘起来。

　　虽然冤大头安泰然也算个奸恶之人，可使坏的伎俩比起恶人谷里最常见之人都差上一节，江牧雨虽不满意，但早晨等小鱼儿那些时辰的郁闷已一扫而空，他管不着这安泰镖师是什么来头，只当是小鱼儿送来给他玩的礼物。

　　苏樱不晓得江牧雨干了什么，早晨好好的出去，回来就是一身血点，吓得苏樱以为儿子受了伤，仔细查看一遍，发现就只有些轻微擦伤，嗔怪几句便接过脏衣服到屋后去洗了。

　　江牧雨在屋里转了一圈，没见着燕南天，便问苏樱：“怎么没见燕伯伯？”

　　苏樱回道：“中午来了一会就走了，说是有事，直接从后山走掉了。”

　　江牧雨嗯了一声，心里却高兴，这燕伯伯不在倒也无事，可如果碰上，总少不了被迫做些事情，有时候是练功，有时候却是人生大道理，江牧雨对武功修习尚有兴趣，除此之外都是兴致缺缺，尤其他不喜欢被人指指点点，然而燕南天的直爽性子又怎么会注意小侄儿的心思，刚才他带着一身血腥回来，如果被燕南天看见，少不得又会被责怪，江牧雨正头疼怎么解说，结果却被告知燕伯伯不在，开心得面上也笑了出来。

　　正笑着，就听到个声音说：“傻木鱼，傻小子，笑起来傻兮兮……”

　　江牧雨也不生气，跟着唱：“傻小鱼，傻大爷，破嗓子真难听……”

　　小鱼儿笑道：“死小子，你今天这么开心，怕是遇上什么开心事了吧。”

　　江牧雨的脸上平静，嘴角却是上翘：“今天收拾了个恶汉子，据说是被江小鱼赶到恶人谷，我不喜欢，给踢出去了。”

　　小鱼儿哈哈一笑：“我可没拿根鞭子在后面赶他，是他自己找进来的，可惜被你踢了出去。”

　　江牧雨道：“你干嘛骗个这种人渣进谷？我都觉得丢人。”

　　小鱼儿道：“那人渣打三远镖局的主意，我见他能力不够，有心把他送进恶人谷修炼，你却把他踢了出去，怕是回去越发摸不到总镖头的位置了。”

　　江牧雨却是一笑：“看来人渣没撒谎，还真是个什么镖头。”

　　忽然又说道：“小鱼儿总是自称天下第一聪明，可我不喜欢你的礼物，我要的‘不是礼物的礼物’，是什么？”

　　这时太阳已经落了下去，天空像是女子绮色的罗裙粘了些尘土，有些灰蒙蒙的，却又不需掌灯。

　　小鱼儿背对着夕阳，阴影里一对明亮的眼睛眨了又眨，似乎在想什么，好一会才笑起来：“谁说你拿到了礼物，明天我带你去见个人，你才算拿到‘不是礼物的礼物’。”

　　江牧雨好奇，正想问，却听见苏樱的声音传来：“小鱼儿，早上燕南天找你不在，他让你回来就去山谷下面的酒馆找他。”这时屋里走进个娇小的身影，原来是苏樱洗衣回来。

　　小鱼儿挽住苏樱，在她脸上轻啄一下：“大叔真是的，也不让我休息休息。”

　　苏樱脸一红，小鱼儿已闪出了屋门。临走，回头道：“牧雨，明早到谷口等我。”说罢，人就消失在暮色里。

　　这一晚江牧雨失眠了。毕竟只是个十岁少年，对未知的期盼还是十分动心。当年小鱼儿是恶人谷里无父无母的坏小孩，而现在他是恶人谷里有父有母的坏小孩，有人记得他的生辰，也有人记得他的愿望，生下来便是有依有靠的幸福后辈。他不完全知晓父辈精彩的过去，自然也不晓得往日那些腥风血雨也随着他的成长渐渐沉淀，只是他不知道，却有人知道，时时刻刻都记得。

　　小鱼儿的身影在夜间穿梭，他也在思考，有些事情不说也逃避不了，该知道的总会被知道。

　　第二日江牧雨爬起床就来到谷口。山谷里天亮的早，雾气却还浓，恶人谷的界碑包在一团雾气里，像个小石墩。影影绰绰里走来个身影，正是小鱼儿。

　　江牧雨不知小鱼儿要带他去哪儿，一天时间几乎都在赶路。一路上小鱼儿一直都笑嘻嘻，却不答话，江牧雨也不多话，见小鱼儿不说，他也不问，只是跟着走。

　　傍晚，终于从马背落地。

　　江牧雨打量一下四周，是个不大的镇子，入夜的街上渐渐安静了，街边亮着些灯笼，是一些客栈跟酒馆。小鱼儿刚把马拴在树下，忽然走上来个紫衫少妇，夜色里匆匆走来，步履轻盈。

　　紫衫少妇看见小鱼儿，脸色一红：“小鱼儿……”又看见旁边的江牧雨，不禁露齿一笑，眼眸里水波荡漾。

　　小鱼儿转头对江牧雨说：“她是铁心兰。”

　　江牧雨打量一下铁心兰，点了点头：“哦。”

　　铁心兰看着江牧雨，虽然年纪尚小，长相却与小鱼儿十分相似，心动不已，然而传自苏樱的冷淡气质又让她不禁有些失落。

　　旧人相见不需很多寒暄，铁心兰把他们领到客栈房间，桌上已经摆了些酒菜，小鱼儿也不客气，坐下就大吃起来。铁心兰微微笑着，在一边陪酒。

　　江牧雨听说过铁心兰，今日却是第一次见到。小鱼儿又说要带他见个人，江牧雨心里奇怪，不知小鱼儿带他来见铁心兰是什么用意。

　　小鱼儿知道江牧雨心思，不停的笑，却就是一句话不讲。

　　铁心兰笑道：“牧雨别心急，你要的礼物小鱼儿告诉我了，你马上就会知道的。”

　　说着起身，走出门去。一会从门口走进一个小身影，是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儿。

　　纵使江牧雨见过恶人谷里诸多怪人，看见那小女孩，心里也禁不住一惊：天呀，怎么却是个青面！

　　小女孩见江牧雨吃惊，躲到了铁心兰身后。铁心兰也看见了江牧雨惊讶的神色，叹道：“别怕，那只是她脸上的胎记，能去掉的。”

　　这时一直不说话的小鱼儿忽然道：“小子，这小姑娘就是你的礼物。”

　　江牧雨闻言又是一惊，居然说不出话来。

　　小鱼儿笑起来：“你现在就被她吓到，以后还怎么做你媳妇？”

　　这下铁心兰也被惊到了，脸上一片嫣红：“小鱼儿，你别乱说，牧雨还这么小……”

　　小鱼儿笑道：“你把她送来我家治病，难道不是这个意思？”

　　铁心兰脸色通红，说什么都不是。

　　江牧雨明白了大半，知道小鱼儿在开他玩笑，却也对这个小女孩没有半分好感，他与这女孩素不相识，何况又生的一张吓人脸，如果要带回家是死也不愿意的。

　　江牧雨摇头：“我不要这礼物。”

　　小鱼儿却说：“你自己要的‘不是礼物的礼物’，我给你，你又不要。这可由不得你，不管你愿不愿意，她都是你的。”

　　江牧雨道：“我说不要就不要，我不认识她。”

　　小鱼儿叹口气：“她是我兄弟的女儿，你铁心兰大姐实在找不到好的医生，想来想去只有你娘苏樱丫头能治她的脸，才把她送到我家来，刚好你也有个伴。”

　　铁心兰没料到小鱼儿会这样说，大惊失色，刚想说些什么，却听见江牧雨冷冷的声音：“我早听说你有个兄弟，可我从没见过他，今天又冒出个女儿，我倒想见见她爹，怎么会有个病貌女儿自己不管却来找你。”

　　诚然小鱼儿生的俊朗健壮，自然他的兄弟也不会差到哪去，铁心兰也是个漂亮人儿，却有个青面瘦弱的女儿，这说给江牧雨听是决然不信的。

　　江牧雨正为自己的敏锐得意，却不知他的犀利是把剑，将那听者刺的浑身透风，铁心兰已经忍不住哭出了声。

　　小鱼儿只好将铁心兰领回隔壁，劝道：“别哭啊，你知道我最怕女人哭的，我也不知牧雨居然看出来不对，一会我跟他说明就是了。”

　　铁心兰还哭着，却也点点头，一面抹泪，一面又想作出笑容的样子，却是越发觉得难受。

　　小鱼儿回来，江牧雨正靠在窗边，似乎在生气，一张小脸就像屋檐下吊的黄瓜干，拖的老长。

　　小鱼儿笑道：“这小姑娘我觉得不错，你为什么不喜欢？”

　　江牧雨瞧着窗外街灯，不说话。

　　小鱼儿也不说话，给自己倒一杯酒，慢慢喝着。

　　过了一会江牧雨尖声问道：“你为什么给我这个礼物？”

　　却见小鱼儿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江牧雨便缓和了口气：“我不知道她是谁，但我想她肯定不是你兄弟的女儿。”

　　小鱼儿笑道：“不愧是我江小鱼的儿子。不错，她不是我兄弟的女儿，她是铁心兰抱回来的孤女。”

　　听到自己的判别准确，江牧雨很是开心，却又多了个疑问，如果不是铁心兰的女儿，又为什么要送到自己家来？

　　小鱼儿看穿了他心思一般，招招手：“过来，我说给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