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下花》December_blue

3、第三章

　　午时的昆仑山脚阳光遍地，日光下晒着个粗布衣的少年，似在午睡，半眯着眼躺在草坪上。午间的山谷里静悄悄的，没一丝风，似一幅静物画卷。

　　忽然一阵大风刮起，风吹草倒，路边瓦屋木门噼啪作响，一股犀利的剑风夹着飞沙走石刮向少年，眼看就快到鼻子尖了，那少年忽然一侧身，向旁边滚出好几尺远，拍拍身上的土爬起来。

　　少年道：“燕伯伯，你打招呼的方式能不能有点新意？”

　　燕南天哈哈大笑道：“好侄儿，好定力！”

　　听见夸奖，少年面上却没什么变化，向燕南天点了点头表示谢意。

　　这粗布衣少年面容尚稚嫩，却十分神似小鱼儿，只是脸上无刀疤，身上也无横七竖八的伤痕，正是江小鱼之子江牧雨。自花无缺赐名沐雨，小鱼儿知道燕南天一定不喜沐雨女气太重，便换了中间一字改成牧雨，燕南天宠爱侄儿，平日唤作小木鱼，正好也发挥了雨与鱼读来相似的特性。

　　燕南天问道：“小木鱼，你爹呢？我有些事想找他。”

　　江牧雨道：“他出谷了，我也在等他回来。”

　　燕南天道：“他定是买礼物去了，明日可是我侄儿生日，他这个当爹的定然不会忘。”

　　江牧雨嘻嘻一笑，道：“我爹没有去买礼物，我要的礼物买不到。”

　　燕南天奇道：“你要了什么？”

　　江牧雨道：“我要不是礼物的礼物。”

　　燕南天忍不住大笑道：“好你个小鬼精灵，不是礼物的礼物，你想要什么？”

　　江牧雨笑道：“我也不知道，所以我在这里等爹回来。”

　　正说话间，苏樱寻了过来，看见燕南天也在，笑道：“燕大侠也在，木鱼过来，回屋说话吧。”

　　江牧雨见状，说道：“娘，你跟燕伯伯先回去吧，我再等等。”

　　苏樱见儿子有意等着为难小鱼儿，说道：“好吧，你记着时间，小鱼儿如果不回来，你也别饿着了。”

　　江牧雨又是嘻嘻一笑，点点头，苏樱才随燕南天一道回去了。

　　阳光又向西偏了一点，江牧雨躺在草地上，眉目间不见浮躁。几天前小鱼儿答应在今天中午回来，然而他从早晨起一直等到现在，已经过去几个时辰，小鱼儿仍不见现身。江牧雨虽然心里急切，表面上却仍然看似悠哉享受午间日光。

　　这时谷口忽然走进个锦衣人，不住东张西望，矮墩墩的身材，身上有些尘土，看起来赶了很久的路，脸上也尽是疲意。江牧雨看见这个人，眼珠转了转，叫住那人道：“喂，你来的路上有没看见个人？”

　　锦衣人一惊，道：“什，什么人？”见是个小孩子，遂又恢复些傲气，说道：“小孩，我要找江小鱼家，你知道怎么走？”

　　江牧雨听到小鱼儿大名，心里也是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从头到脚打量一遍锦衣人，道：“我先问的你。”

　　锦衣人见这小孩竟给他脸色看，正要发作，但想起这里是恶人谷，只得说道：“没看见，这一路上就我一个人。好了，你告诉我江小鱼家怎么走。”

　　江牧雨答道：“笔直往前走。”

　　锦衣人一听，也不答谢，立刻就往前走去。江牧雨嘻嘻一笑，也不在意，躺在草地上翘起腿。

　　隔了一会，那锦衣人果然又原路折回，冲到江牧雨面前骂道：“臭小鬼！你叫我往前走就是江小鱼家，前面根本没有尽头！”

　　江牧雨坐起来，歪着头看了看跟前气急败坏的锦衣汉子，道：“我告诉你的方向没错，你自己走不到罢了。”

　　那锦衣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之前受这小鬼刁难，现在又被这小鬼戏耍，冲上来就想抓住这臭小鬼一顿暴打，谁知那小鬼身形一晃，便已退出十几步外，冷冷盯着他。

　　被江牧雨一双冷目盯着，锦衣人忽然顿悟般扑通一声跪下，颤声道：“小少侠饶命！是我该死，没看出来你就是小鱼儿的小公子！请给我解药吧！”

　　江牧雨不明所以，但见这锦衣汉子变脸像变天一般快，不知父亲做了什么手脚，于是嘻嘻一笑，道：“既然你都跪下了，我就原谅你。但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凭什么给你解药？”

　　锦衣人不住磕头，说道：“小人名叫安泰然，是安泰镖局镖头，前两天在安庆被你爹骗着吃下毒药，说是三日内不赶到恶人谷找你解毒，就会毒发身亡，刚才我没看出小少侠与小鱼儿一般模样，是小人该死，请小少侠一定救命啊！”

　　江牧雨听得安泰然一通噼里啪啦，心里早已笑翻了去，面上却只是轻轻一笑，道：“我爹从不随便害人，你做了什么坏事？”

　　安泰然身子抖的厉害，颤抖着答道：“冤枉啊！小人是镖局镖头，乃武林正派人士，不曾做过个伤天害理之事，我……我也不知江小鱼为何要害我！”

　　江牧雨冷笑道：“你说话颠三倒四，一会江小鱼，一会小鱼儿，乱叫我爹之名，又说你自己武林正派，意思是我爹是邪道？”

　　安泰然一听连忙磕头道：“没有没有！怎么会怎么会！”

　　江牧雨道：“你自称镖头，只怕安泰镖局的脸都要给你丢光，对着个十岁小孩又是下跪又是磕头，传出去如何在江湖立足？”

　　言至此，终于安泰然脸上变了颜色。他忽的站起来，一改之前的低声下气，换了副凶神恶煞的脸孔，恶狠狠道：“你不给解药就罢了，还屡次出言调戏，我安某人士可杀不可辱，今日就是没有解药，也罢了！看我拧掉你的脑袋，我安某一条命换江小鱼儿子一条命，不算亏！”说着，人已向江牧雨扑去。

　　不等壮汉扑上来，只见江牧雨翻身往后几个筋斗，身上插了翅膀般一眨眼便飘上了旁边瓦房的屋顶。安泰然见江牧雨轻功了得，不依不饶大吼一声，也跟着跳上屋顶，不料一脚踩空，哗啦一声摔进屋子里，被屋顶落下的砖瓦茅草砸的狼狈不堪。

　　屋外传来江牧雨的笑声，江牧雨拍手笑道：“好个安泰镖局，连总镖头也能摔个猪啃南瓜，这等水平怕是送一次镖倒贴一回银子。”

　　安泰然又气又急，爬起来一脚踹开破瓦屋大门，大吼道：“小畜生！给我出来！”却听见江牧雨凉凉的声音在身后道：“我就在这里。”

　　安泰然慌忙向身后看去，哪里还有半个影子，不等他反应过来，江牧雨已经闪到他身前，一脚踹在胯/下，疼得粗壮汉子咬牙切齿，满地打滚。

　　江牧雨冷笑，一脚踩在安泰然脸上，居高临下道：“你要是嘴巴干净点我就只踹你面门了，我有名有姓，我叫江牧雨！”

　　安泰然疼得汗流浃背，却也冷冷一笑，一把抓住江牧雨的脚腕，顺势一拖，就想将他摔出去。却不知江牧雨手上何时多了把匕首，只见白光一闪，抓着脚腕的那只手臂已经飞了出去，墙上一片飞溅的血迹，然后才响起安泰然杀猪般的叫声。

　　江牧雨踢开脚腕上的手臂，冷冷道：“以为我是小孩就能占便宜，也不瞧瞧你在哪。”

　　安泰然冷汗涔涔而下，不由惊道：“果然不愧是恶人谷，不愧是江小鱼的儿子……”

　　江牧雨哼一声道：“还想不想要解药？”

　　安泰然的脸已经疼得打皱，忙跪下磕头道：“要的要的……”

　　江牧雨在身后摸索一阵，手里捏个东西刚走上前，安泰然忽然暴吼一声，抬腿横扫过来，一片劲风扬起纷纷尘土，眼看躲不开脖子定然会被折断！江牧雨却似早有预料，身子迅速向后一仰，顺势手疾眼快点住安泰然腿上几处大穴，然后才直起身冷冷看着安泰然。

　　安泰然这时已经彻底技穷，断臂血流不止，一边身体又动惮不得，浑身又疼又难受，不得不求江牧雨道：“小公子，小少侠，刚才是我不对，拜托你给我解药吧……”

　　江牧雨却似没听见，自言自语道：“一个总镖头怎能武功这般差，什么总镖头，我看是土匪头还差不多。”

　　安泰然已经冷汗浃背，恳求道：“小公子是聪明人，小人的确只有三脚猫功夫，借舅叔面子才开个安泰镖局，虽然没送过几趟镖，但确实没干过什么危害他人的事情啊！”

　　江牧雨眨了眨眼，说道：“我可以给你解药，还使不使诈？”

　　安泰然连忙摇头道：“不使了不使了……”

　　江牧雨从身后掏出个袋子扔到安泰然面前，说道：“自己拣吧。”

　　安泰然看看地上的袋子，又看看江牧雨，眼里掠过一丝刻毒，随后伸过剩下的手臂，拾起袋子。然而袋子里什么都没有，安泰然惊道：“这是空的……”

　　江牧雨道：“你本就没中毒，何须解毒。”

　　安泰然大惊，眼睛瞪的滚圆，喊道：“怎么可能！那江小鱼分明说我喝的是毒酒……”

　　江牧雨笑道：“他说你中毒就信了，为什么我说没中毒你却不信？”

　　安泰然恨声道：“我与江小鱼无冤无仇，他为何要害我！”

　　江牧雨道：“我爹没害你，他是专程送你进恶人谷的。”

　　安泰然听的心惊肉跳，颤声道：“小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江牧雨却嘻嘻笑道：“但我不喜欢你这恶人，我要赶你出去。”

　　说罢，抬起脚踹在安泰然身上，矮墩墩一个壮汉似木桶般沿着石路滚下坡，直到过了恶人谷的界碑，江牧雨才掏出枚药丸塞进安泰然嘴里，说道：“这是止血的药，方才我就打算给你，你却偏要闹腾才捱到现在。”随后看也不看安泰然，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