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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四十六章 议婚 ...

  •   骆贤在镇上休养三天之后,面上恢复了元气。二寨主在第三天清晨风尘仆仆地赶到,在镇上呆了还不到两个时辰,就又和骆贤一干人一起回了凤翔寨。

      因为担心骆贤不能行动,二寨主虽然是骑马来的,却还带了辆马车,起身时就力劝骆贤不必骑马颠簸,骆贤不及说话,大小姐抢先开了口:“那正好,我们姐妹两个这几天都没能歇好,就偷一回懒了!”她说着冲着骆贤又是一笑,“阿洛,我昨天晚上没睡好,想打个盹,你在车上陪陪我。”

      骆贤在外人面前,素来是很给大小姐面子,便只微微皱眉,答了个“好”字。

      那马车很是轩敞,二小姐坐在宽大的丝绵软套上,见骆贤倚在一角闭目养神,长长的睫毛随着马车的颠簸小扇子似的微微颤动,脸上还稍显苍白,但却显得眉目更加浓秀精致,心里便莫名的涌上些胡思乱想来。

      她觉得骆贤是越长越好了,就仿佛路边的垂柳抽出新绿,或是那院里的玉兰花花苞初绽,就是整天冷着脸,那脸盘身段也越来越精致玲珑,透出股巧夺天工的灵秀来。

      “这是哪一家出来的人物呢?”她想,“总不会是泥腿子乡巴佬养出来的,也不像那些官儿财主家里的,像是经历过见过大场面的,可江湖上也没听说有这么一号人啊?还有那个莲娘——”

      一想到“莲娘”两个字,大小姐本能地想起了自己手掌覆在骆贤胸口时的触感,登时就觉得从手臂向上到脸颊一起发烫。她掩饰似的闭上眼睛不再去看骆贤,但那迷迷蒙蒙中带着些天真撒娇又透着股少女妩媚的眼神却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咳咳。”大小姐欲盖弥彰地咳了两声,端起小桌上的茶水解渴,同时就微微瞥了安安静静的骆贤一眼,心里依旧还是惊异:原来她也是能那样的!

      骆贤虽然面上康复如初,但那胡乱用虎狼药的做法还是落下了些后遗症:无论天冷天热,她时不时早晚都要犯些咳嗽,同时练功提气时胸口和肋下都隐隐作痛,虽然不是特别剧烈,却也缠人,且只要劳累恼火,那疼痛程度便翻倍的上升,喉头也开始作痒,仿佛旧疾又要一股脑地发作似的。她知道这是自己不顾惜身体的结果,也担心报仇未成身先死,也就暂时将外面买卖交给张长保和老姜,自己在寨里明着练兵暗地里休养起来。

      然而她算盘虽打得好,却不意大小姐自自己那一病之后便改了脾性,把她那吃穿住行统统接管过来,每天从早到晚管家婆似的聒噪:“阿洛,吃东西不能一个烧饼两根咸菜的充数,咱们又不是吃不起!”要不就是“阿洛,你伤没好,别急着练刀!”或者干脆是“阿洛,你这屋里也得添点摆设了,这么素净,不是住人的样子!”

      骆贤对这样的大小姐十分头疼,又实在寻不出另一个名正言顺又趁手的幌子,只得敬而远之,每天呆在外堂里,不到天黑不回小院,期望这样的冷淡能让大小姐自己把那点慷慨出来的温暖收回去。

      大小姐并不笨,很快就觉察了。“唉,”她又一次在紧闭的小院门口无功而返,神情有些失落地问三娘,“我是不是对她太啰嗦,讨人嫌了?”

      三娘真心实意地一笑:“大小姐是最英明的,怎么会啰嗦?二小姐是年纪小,当初我娘教我弟弟规矩,我弟弟也是不耐烦听么!再长大些,就自然明白了。”

      “你觉得阿洛年纪小?她和你年岁一样!”

      “不瞒大小姐,”三娘又是一笑,“我看二小姐就和外堂的那些汉子差不多,年岁心眼儿都长在干大事的本事上了,后边内堂这些事儿,是一窍不通!”

      大小姐想了想,也默认了这个道理:一个人只有一个脑袋两双手,顾了一样,就得撂下另外一样,就连她爹林老寨主,虽然在外面威名赫赫,但内堂里的事,也确实是一窍不通。但是道理归道理,她那心里还是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让她见到骆贤,就忍不住要说上几句,也不一定是要让骆贤对自己言听计从,仿佛是骆贤对自己比别人多答上两句话,多露出几个不一样的表情也是好的一样。

      大小姐在渐浓的夜色中暗自叹了口气,她其实也觉得自己有些老妈子的啰啰嗦嗦了,江湖儿女讲究的是个爽快利落干脆,这么婆婆妈妈地纠缠这些小事算怎么一回事?可是碰上现在的骆贤,她就不由自主地想把对方从头管到脚,从里收拾到外,仿佛当初林老夫人对待林老寨主,从天明啰嗦到天晚,有了什么不顺心的地方直接指着对方的鼻子吵,吵完了却还能彼此挂心对方吃没吃晚饭。

      骆贤是从来不和她吵架的,她再聒噪,骆贤最多也只是微微皱个眉,不再说话,在外人眼里显得对大小姐十分敬重容忍,但这里面却夹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疏离冷淡,让大小姐每次都突然觉得自己这一腔热情不合时宜。

      “唉,”她站在小院门口,望着灯火通明的议事堂,不由自主地把心事说出了口,“那帮粗手粗脚的汉子,不说话的话,连杯茶都不会给人倒一杯,也不知道有没有把饭给阿洛送上去,要是再不吃,那汤就凉了!”

      她没能担心多久,因为不一会儿送饭的小丫鬟就提着空食盒回转,且是一脸喜色,连步伐都比往日轻盈了几分。

      “大小姐,”她在大小姐面前蹲身行礼,朝着大小姐讨好献媚地一笑,“给大小姐道喜!二小姐和二当家商量,要给大小姐招女婿呢!”

      “什么?”大小姐前几年很是心急了一阵自己的婚事,故此小丫鬟见大小姐并无喜悦,反而是一脸诧异,只以为是大小姐没听清楚,便又清清朗朗地重复了一遍:“是二当家和二小姐商量,如今寨子名声也起来了,也不怕人欺负了,要让大小姐好好挑个女婿回来呢!说是就凭咱们凤翔寨,就是要那皇帝老子的儿子,或者京城里的状元,也能给大小姐领回来!”

      小丫鬟说得兴高采烈,却见大小姐怔忪之下脸上渐渐乌云密布,便怯生生地住了口。“大小姐?”

      “她是,”大小姐脸上眼里一点喜色也没有,反而带出一股子愤慨悲凉来,她颤着嘴唇仿佛说不出话来,半晌才猛地长出了一口气,“她是嫌我讨人厌了!”说完这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大小姐转身走了,她走得急,一脚踩上地上的空食盒,便顺势踢出老远,“滚!再来人道喜,就给我割了他的舌头!”

      这一场无名火传到议事堂上几个商量得热火朝天的人耳里,便都不由自主地面面相觑。二寨主见几个寨主头领都看着他,不由得有些尴尬,转脸问一旁不做声的骆贤:“二小姐,这大小姐到底是——”

      骆贤不冷不热地看了他一眼:“这件事是你提起的,大小姐的心思,也该是你比我更明白。”

      她把大小姐当成人前的一面幌子,并没有大发善心到想起大小姐的终身依靠,这件事还是二寨主来商议给大小姐庆贺生辰时提起的,二寨主满以为这件事能让大小姐真心实意地高兴,九泉下的老寨主也能闭上眼睛,却不意大小姐虽然已经马上就要二十二岁人老珠黄,人却似乎竟没了出嫁的意思!

      “莫不是害羞了?”他想了又想才不确定地开口,“要不就是想起马帮那一档子事心里忌讳?二小姐,有道是男女有别,这些个事我们这些人不好多说,还请二小姐去大小姐那里讨个准主意回来,到时候我们才好照办。”

      骆贤环顾了一圈盯着自己看的讨好老脸,就觉得这些人婆婆妈妈简直像是一群老管家婆。她自幼和那些青龙寨里粗声大气的汉子们打交道,总觉得欢爱相好是件极其顺其自然的事:想要的人和东西一样,都是要自己去挣回来的,大小姐想要的,自然就该自己去找去抢去争,既然没和自己提,就是还没这个打算,这些个人操得哪门子闲心?

      只是骆贤向来不喜欢说废话,此刻也不多费唇舌,伸手掸了掸衣裳,她站起来径直去了后堂。
      大小姐此刻并没入睡,令三娘弄了一壶酒两碟小菜,坐在秋风里欣赏天上那轮银白色的大月亮,见骆贤进了门,也不起身相迎,只朝她举了举酒碗:“喝不喝?”

      骆贤虽然没有味觉,喝起酒来是名副其实地和喝水一个样,但天性就不甚好酒,此时就摇头:“不喝。”

      大小姐醉眼朦胧地看了她一会儿,突然咯咯一笑:“对了,你还得喝药,身上有伤——三娘,给二小姐上茶,热的!”

      三娘利利落落给骆贤上了碗热茶,骆贤捧着茶碗坐下来,就平铺直叙地将二寨主等人的言语心思说了一遍:“这件事,你怎么想?”

      “阿洛,”大小姐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骆贤,“告诉我实话,你怎么想?”

      “你做主,我不插手。”

      “那,”大小姐朝骆贤凑得更近了些,几乎是呼吸相闻,“你想我嫁人,还是不嫁人?”

      从骆贤本心而言,并不很愿意大小姐嫁人,多一个人,便多了一分麻烦。要是这个人起心挑唆自己和大小姐火并,就更是件棘手的事。但大小姐年纪身份摆在那里,她也觉得这件事是大小姐的私事,只抱着个不插手的态度,此刻仔细想了想,便又一次摇头:“我听你的主意,嫁不嫁,都随你。”

      “我的主意?”大小姐突然大笑起来,伸手攥住了骆贤的手腕,“我的主意?哈哈!”

      骆贤觉得她是要发酒疯,不动声色地按住了大小姐的手:“大小姐?”

      “阿洛。”大小姐突然不笑了,神色也郑重起来,“我有几句实话,要告诉你。”

      骆贤点点头:“你讲。”

      “我刚见你的时候,对你有几分算计。那些心思,想来你也明白。和你结拜,也有拉拢你的心思。”

      骆贤觉得这话题很是蹊跷,便不动声色地静观其变:“我知道。”

      “可现在,”大小姐深吸了口气,“我对你是实心实意。要依我的主意,自今天开始,既往不咎,咱们两个重新结拜一次吧!”

      骆贤听大小姐这话里透着股傻气,觉得大小姐醉得深了,也就并不争辩,只顺着她的话往下说:“也好。”

      大小姐雷厉风行,立时令人摆了香案贡品,拉着骆贤跪下,先重重磕了三个头下去,一番赌咒发愿,她那誓愿发得很长,几乎是包罗万象,骆贤听得几乎啼笑皆非,等两人起身时案上那香几乎已经焚尽,大小姐跪得久了,又酒意上涌,一个踉跄几乎栽倒,被骆贤一把扶住。

      她自己却并不在意,转过脸来对着骆贤心满意足地一笑:“这下子我心里就清净多了,也踏实多了。”

      骆贤莫名其妙地和大小姐重新结拜了这一场,也觉得这件事匪夷所思地可笑,便也冲着大小姐扬了扬嘴角:“你醉了,小心些。”

      “阿洛。”秋风下大小姐似乎酒醒了些,她慢慢放开了骆贤的手,身子也挺直了些,伸手自身上扯下枣红缎子的大氅给骆贤披上,声音缓慢一字一字,“我以后,就拿你当妹妹看;你以后也别和我见外,当我是姐姐吧。”

      骆贤觉得她那声音神色都有些异样,然而她不及回味,大小姐已经转身扶着三娘回房,到了房门前才又扬声加上一句:“阿洛,你回去告诉他们,我的婚事,我自己做主,我相中了人,自会跟他们说,不必瞎操心!”

      这句话干脆利落,一锤定音,就此虽然大小姐年齿日深,但她的婚事,却是无人再敢主动提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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