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莲旧事》》阿浣

4、第03章

　　我几乎横着瘫下马，扶住棵树干呕一阵。头晕目眩的劲头刚过，抬眼便望见他渐渐松下来的脊背，再望望对面的姑娘，不明就里，很不知趣：“二爷，您大老远跑来，就是来看这姑娘的么？”
　　他转过头，又挑起左边眉毛：“你说呢？”
　　卓少骞十分钟意挑眉，并且要挑只挑左边眉毛。多见几次我就发现这里头有讲究，那就是每次他想收拾我的的时候就会挑眉，每次我的下场都惨绝人寰，导致我一见他挑眉心里就条件反射地发慌，小心脏砰砰直跳。
　　“啊？我不知道。”有些时候他的逻辑异于常人，我要知道还会问吗。
　　“不知道就别问。”

　　他让我将两匹马拴好，说仇红豆你就在这儿等着，哪儿也不许去，等我回来。说完身形一展，人影一闪便从斜后方一条隐秘的小路上消失不见。对于这样不需要行动的任务，我还是踌躇满志的，盯紧四周的同时不忘和两匹神骏交流交流，天慢慢擦黑，卓少骞仍不见踪影。
　　大概从七八岁起，如果没有烛火，天一黑我就相当于半个盲人。前些年柳如意也找过郎中给我瞧了一回，说是什么夜瞎病没法治。从树林里方便完，我掏出火舌子，准备找点枯枝搞个火把，摸索走了几步，头顶忽地晃过三条黑影，落在我栓马的地方。

　　夜里视物困难，其他感官就变得利索，其中一人低声道：“马都在这里，人一定就在这附近，老二、老三，我们再找找，没准今晚能干一票大的。”
　　我愕然，不会吧，半年没出门，一出门就碰上山贼。
　　另外一山贼有些为难：“老…大，我看还是算了吧，易大当家不刚明令禁止打家劫舍，只许劫富济贫吗？我们这可是顶峰作案……诶哟！”
　　“阿呸，老子早就看不惯易不悔那点寒碜作风了，做贼就做贼，偏偏还要叫兄弟们做劳什子雅贼，雅得老子没钱没女人，天天痨肠寡肚跟个和尚似的，雅贼，雅他八辈祖宗！”
　　又有一人道：“就是，老大说得在理！我说老二，敢情别人叫你老二你就真二呐，今晚这事，老大不说你不说我不说，还有个鸟人知道？你看看这两匹马的神气劲儿，像穷人骑的吗？不知刮了多少民脂民膏换来的，这俩哥们儿铁定富得流油！”
　　此时此刻我恨不得冲出去大喊：“兄弟，我是赤贫，水深火热中的劳苦大众！你信我，信我啊！”
　　老大不耐烦：“哎哎，老三，别理他，没胆子就滚，滚一边玩儿去，玩儿蛋去！”

　　语毕便闻青草枯枝被踩碎的的声音。不敢耽搁，凭着白日记忆的方位朝着卓少骞消失的小路迅速匍匐前进，盼望能碰上他。荒山野岭中枯枝怪草颇多，没爬多远衣服便被刮出许多口子，身上也挂了彩，我却浑然不觉，一边努力借着月辉辨识方向，一边凝神听山贼那方的动静，直到爬到再也听不到他们呼吸声的地方才松了口气，摸索着站起来，飞速朝前跑。

　　一路上跑得过于投入，后背一紧，被人拉住扯进怀里，捂住嘴巴。我心一沉，完了，遇到走路没声的山贼高手，使尽全身力气左右上下乱扭，好不容易挣脱，还未迈步又被拽回去，他箍得更紧，直到我不能再动弹分毫，他才沉声道：“仇红豆，你泥鳅变的么。”
　　我楞上一楞，嗅到了他身上特有的香味，反应过来是谁：“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其实我说的是啊！二爷，是你啊！！真的是你啊！
　　他把嘴唇搁到我左耳上，轻声说：“嘘，不要说话，也不要乱动，听懂了？”
　　左脸骤然烫起来，好似泼了热茶。
　　他保持姿势：“嗯？”
　　一吐气，那种烧呼呼的感觉更严重了，我赶紧点头，他这才松开手上的劲道。
　　揉好一阵脸，好不容易把那酥酥麻麻的感觉压下去。回过头，正对上一双漆黑的眸子，眼观眼，鼻对鼻，两人都是一滞，又同时别过头去。这距离太有压迫感，我连忙退后两步。
　　他盯着我来的方向，握住我手腕道：“不要往后再退了。”
　　回头一望，往前再走几步便是一方悬崖，呜幽的风声回荡在深不见底的崖谷中。
　　“眼睛怎么回事？”
　　我沉浸在后怕中难以自拔，抚着胸口；“小时候得的痼疾，没得医。”
　　“唔，眸子太浅，不太好使。”
　　“……”
　　本来我也以为我俩这么躲上个一炷香，或者卓少骞发威把他们给打飞，山贼这事就能过去。可惜世上的事总不能朝我以为的方向发展，还总往逆方向狂飙。
　　卓少骞受伤了。我刚发现他左肩扎着一把小匕首时，林中蹿出三条人影，均是彪形大汉，黑衣蒙面，大声嚷嚷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三把大刀借着月辉晃着银光。
　　旁边的二大爷不说话，面色发黑，挑眉盯着那三人。
　　我知道这是他发飙前的征兆，为了避免再次流血，我勇敢上前一步：“各位大哥，好说好说，这就把银子给你们，千万别动怒……”
　　转身管卓少骞要银子，他冷冷道：“我出门从不带银子，要给你给。”
　　“呃，”我想了一下，小声道，“二，二爷，我的奉饷不全在您那儿‘保管’着么……”
　　卓少骞：“那就没有。”
　　山贼老大声音噌地高了：“奶奶的！耍老子是吧！！？”边喊边就抽刀子。
　　“别呀别，各位大哥息怒！银子我们确实没有，可我们有马，就方才林子里那两匹，若是牵去换银子，少说也有个几十百把两。”
　　那三人刚把刀收回去，卓少骞又不合时宜地开口：“敢卖我的马，试试看。”
　　山贼老大：“嘿我这暴脾气，还杠上了是吧！”边喊又边抽刀子。
　　现在这形势，卓少骞是铁了心一毛不拔，为了保住小命和卓府的铁饭碗，我抖着双腿张开双臂挡在卓思远身前，吞了吞口水，强行朗声道：“你们这群山贼，真是好大的胆子，你们可知道我家主子是谁吗，要是谁敢动他一根头发，我保证两时辰内就有人来把这山头削平！”
　　山贼们面面相觑：“噢？是吗？那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卓少骞少爷脾气上来，站在一旁斜睨着我们，一声不吭，我只得继续：“说出来你不要吓得尿裤子哦，听好了啊，”我清清嗓子“他就是当今朝……”
　　“庭”字还未出口，卓少骞一把推开挡在他身前的脑袋，我听到“笨”字的同时耳畔刮过一阵风声，循声望去，那老大脖子被树枝穿了个洞，轰然倒地。剩下那两人不想卓少骞出手之快，仅用一根枯枝便能插入那人喉咙，不再多话，齐齐向卓思远扑去，不出几招便能看出胜负，被叫做老三那人自知打不过：“老二，回去叫人！”
　　那老二也当真撒手狂奔而去，老三败相毕露，可也知道卓少骞有伤在身，一味缠斗，拖延时间，几十招打完卓少骞已经很不耐烦，身形加速，朝空中跃起折了根树枝，回身一点，直插那人心口，当即毙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