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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24章 ...

  •   这一路,秋日暖阳在头顶晃着宜人的光,两个人都走出些微汗,山间细风习习,拂过耳畔发间,暖凉交融,难免让行在山间的路人心里起了涟漪,一圈一圈漾开去。
      世上有许多让人欢愉的情景,对我来说,吃顿饱饭,睡个好觉,守一轮云开,看一场日落,都是让人满足的事情。
      却从未像现在这样满足。

      手拎两壶酒,跟在卓少骞身后走得摇头晃脑,一步两颠,很是忘形,就差唱支小曲儿助助兴。
      卓少骞像在我心里装了耳朵似的,在前头道:“富贵兄,既然如此开心,何不唱支小曲助助兴?”
      “还是……”我本想扭捏推拒一番,但转念想到男子汉怎可做这等羞涩之态,于是开口:“那富贵就给爷唱两首!”
      ……

      此次下山出奇顺畅,一条路直走便下了山,不出一个时辰到了洛水镇。洛水镇不大,但地处曲幕山往桐川的要道上,所以也时时商来旅往,今日又恰巧遇上庙会,锣鼓喧天人声鼎沸的,好不热闹。
      我踮起脚,目及所处,那抹青衫游移在走在熙熙攘攘人群中,依然十分出挑,单是背影就让人浮想联翩。他停在一个卖胭脂水粉的小摊贩面前,转过头来,对我招招手。
      “卓爷,有何吩咐?”
      卓少骞捏起一枚玲珑胭脂扣,细细打量:“还请富贵兄跟紧些,卓某不识得回山的路。”
      “是是是。”哇,那枚胭脂扣壳子雕工精致,真是可爱。
      那位小贩喜道:“这位爷真真好眼光,这枚胭脂扣来头不小,买一个送给心上的姑娘,包她欢喜。”

      卓少骞一笑:“富贵兄,你觉得怎样?”
      “挺好的挺好的,这枚东西盒子雕得剔透,胭脂色泽丰润,抹在脸上一定好看。”
      “唔,想不到富贵兄对姑娘们的东西颇有研究。”
      我哪反应得过来他是在炸我反应呢,于是随口胡诌:“哪里哪里,方止公子爱买这些东西讨女孩子欢心,富贵不过陪他下山过几次。”
      “噢,你还陪他下山买胭脂。”
      手端起一面桃花镜,照上自己的脸,手一抖,赶紧转了个角度,正好照到卓少骞的斜睨着我的脸,心头乱了一拍,放了镜子,埋头道:“是,前面有家珠花铺子,也是很不错的,还有前面拐角的苏记锦绣铺,里面全是做衣裳、绣锦帕的美娇娘,可养眼了。”
      他把胭脂扣往人家摊里一丢:“饿了,用饭,王富贵,带路。”

      小贩不知怎么就触怒这位爷了,只得咕哝几句,将摊子收拾好。
      我心头默一默,带他进了全镇口碑最好的饭馆,卤江湖。店铺是寒碜些,进出的人也龙蛇混杂,但味道可是一等一的好。
      快走到门口,他叫住我:“这也是方止带你来的?”
      店铺里头客满盈门,飘出的卤香钻进鼻子里,肚子里一阵收缩,大声抗议,我咽下口水:“是呀,公子对这些游山玩水的事情最有研究了,比如说卤江湖这家,卤菜特别好吃,特别是卤牛肉,那叫一个劲道、多汁,噢噢,还有卤猪蹄,那叫一个嫩滑、有弹性,包您吃了一回想二回,二爷快请!”

      跑堂的大哥正站在门口吆喝,一听我把他的活都做齐了,连夸我懂行,邀我们进去,还给我们挑了一张二楼靠窗的桌。
      这位置好啊,自古以来,临窗的桌儿都是发生剧情的风水宝地。
      卓少骞不,他非要拣张角落、暗光的桌坐下。
      嗯,心理黑暗的表现。

      我双手各执一支筷:“卓爷,您想来点儿啥?”
      他顾着拿茶水洗碗洗杯子,头也不抬:“随便。”
      不知道他又在闹什么别扭,我装作没注意,唤来小二哥,点了两斤牛肉、一斤猪蹄、半斤肥肠、两碟拌小菜外加十个馒头。
      等到菜都上齐,他碗也大概冲了十几遍,地上一滩水渍。我们这等粗人,心底是比较鄙夷他这样过于讲究的,丫堂堂一将军,在自家府上折磨我们这些下人就算了,干嘛到外面还浪费人家茶水。

      卓少骞果然在我心底装了耳朵,我内心独白刚落,他忽然抬头:“不干净的东西,就该好好洗洗,就像不听话的东西,就该好好管教管教,”他夹起一块肉,落到我碗里,“你觉得呢,富贵兄?”
      他,他这表情,不是又在威胁我吧?
      脑中正酝酿回话,旁边靠窗那桌走来两个大汉,嗓门颇大,大概整个二楼客人的注意力都被他们引过去。
      看吧看吧,剧情要发生在他们身上了。

      其中一个穿得跟逃难似的,坐下来猛灌口茶水,嚷道:“他妈的,这回是在阎王殿前绕了一趟,老子这次回来就是金盆洗手带老婆娃儿归隐山林的,再也不接去岚田郡的镖了,太他奶奶的凶险了。”声如洪钟,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
      另外一个穿着粗布衣服,像是来给他接风的老友,一边给他添茶一边道:“张老三,前些日子出发的时候还活蹦乱跳的,回来就变成这幅熊样,还直接要金盆洗手,怎的,遇上劫道的了?”
      “劫道?真是劫道,老子一身功夫,还怕打不过?要是遇上真厉害的,再不济也就丢趟镖,不至于差点把命折给阎王爷!”
      “哎,你小子能不能别卖关子,快说,到底遇上什么事?”

      那个叫张老三的压低嗓门:“卞大,跟你说了你可得替我保密,我遇着煞星了。”
      噗,卞大,你怎么不反过来叫。还有那个张老三,你可以再大声一点没关系,我们都是聋子,都听不见。
      “哟呵,你还能遇见小狐仙儿,长什么样,身段如何,求没求你跟她一夜风流啊?”
      “去你的,你丫戏文听多了吧,那真是一货真价实的煞星!”
      “那是男的?”
      “不,女的。”
      “靠,你能不能一次吐完!”
      “我说,我说,你让我先喝口酒,压压惊。”

      这个停顿期间,偷望一眼卓少骞,发现他也跟我一样,佯装心无旁骛、专心吃肉,其实听得可带劲。
      我预感那个张老三会讲一个很长的历险故事,遂将板凳往他们方向搬了搬,又叫小二哥添壶茶,来了份瓜子儿花生。

      “那是一个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嗯,故事开始。
      “我出岚田关交完镖,拿了银子高兴,吃了些酒后脑袋发浑,便想快快取燕凼山捷径回关内。
      本一路无事,我哼着小曲儿,吃着鸡腿就到了半山腰的一个小村口,那时候天已经全黑,酒醒了,我那浑劲儿也撒了,便没那个胆子再继续行夜路。”
      喝酒误事,喝酒误事啊。
      “于是就想去村子里借宿一晚,前腿刚迈进村口,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你遇见老虎了?”
      哇,不是这么陈年又官方的历险故事吧。
      “当然不是!”
      很好,千万别落俗套了啊。
      “一进村头,就瞥见一人影朝我冲过来,定睛一看,我的亲娘咧,这人颈上碗大个疤,血水汩汩往外冒,哪还有头啊?!分明是在逃跑中被利器横斩了头颅还来不及倒下啊!”
      哇,这么血腥,还在吃肉啊。
      “此时即彼时,四周轰然响起村民们的呼救声,那叫一个凄厉,那叫一个惨绝,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泪流满面面面俱到啊……”

      那卞大忽然打断:“得,你丫一说成语我就牙疼,能进入重点不?”

      “好好好,重点来了。卞兄弟,想我张老三戎马倥偬大半生,在镖师界也是荣登十大美男榜的响当当汉子一条,此等境况岂能坐视不管见死不救撒手人寰?我提着刀就朝呼救中最猛烈的源头冲去,你猜我见到什么?”
      那位卞大大概被他的成语酸得牙疼,久久不语。急的旁边一干围观群众抓心挠肝。
      连空气中都漂浮起一丝焦灼气息。

      卞大实在抵不住大家发射的凌厉眼刀,终于问了句:“什么。”

      “当时所有的房子都在一瞬间燃起火来,火光冲天,一个瘦削的红衣女子俏生生立在熊熊大火前,咯咯笑。我以为她是哪家的姑娘被这阵仗吓傻了,想过去将她拉出火圈。走近乍一瞅,哎呦这姑娘,那叫一个艳若桃李美若天仙,此时她也发现了我,转过身来,手上竟还提这一个人头!”
      此时的二楼的客人们全都停了筷子,倒抽一口冷气,原来这美丽女子竟是凶手。
      我本来学着卓少骞的样子,装淡定的,可接下来他说的那句,叫人无论如何也装不下去了。
      张老三说:“我再仔细一瞅她的脸,妈呀,一双柳叶眉下挂了双灰眼睛,泛着血光,就是一妖怪啊!”

      我当时正半站起来夹卓少骞面前那盘牛肉,一个没稳住,“哐当”一歪,坐到地上去。
      动静过大,二楼的客人们唰唰把目光射向我。
      卓少骞看我实在爬不起来,便走过来将我拎回座位上,笑得春风化雨:“富贵兄,不过带你去了趟盘锦楼,今日脚就软成这样,回去可如何同你娘子交代?”眼里却藏着精锐的光。
      客人们又低低笑了笑,回过神听下文。

      卞大瞪大了眼睛:“灰眼睛!莫不是官府正通缉那位变态杀人屠村女魔王仇红豆仇氏?”
      张老三自欺欺人地嘘声说:“正是,就是同卓二公子有牵连那个魔头,不想竟让我遇上,她可是真阴毒,愣是放一把大火,将月黑风高杀人夜烧成了火树银花不夜天,整个村没留一个活口,我可是差点废了这双招子,才从她魔爪中死里逃生。”
      那个卞大叹一声:“可不是,你真是福星高照,能从那女魔头手里逃出来,那少骞公子才倒了血霉,世上这么多女子,偏偏遇上这样一个煞星,听说他还执迷不悟,被这妖女迷得神魂颠倒,最近因为这事还被皇上削了爵位,让老将军扫地出门。”

      到这儿,这顿饭是怎么也吃不下去了。
      我这样跑出来,是不是没帮到他,反而害了他呢?
      卓少骞嘴角勾勒出一抹笑:“富贵兄,酒都还没喝,你怎么就放筷子了?”
      我慌乱一阵,埋着头,低低说,声音细得连我自己都快听不到:“二爷,我对不住您,我这就去自首,我知道她是谁,不能让她再害人了。”
      或许真的太小声,他就跟没听到似的,只叫我多吃点。
      我扔埋着头,提了些声音:“二爷,等您吃好了,我们找个僻静的地方,好好谈谈,行么?”
      他淡淡道:“多大个事,需要你紧张成这样。让其他人见到你一个大老爷们哭得梨花带雨,还以为我怎么欺负你了。”
      我摸一把泪,努力忍住鼻酸:“谈谈,好么?”
      他将筷子拍在桌上:“好啊,谈,你想谈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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