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似锦》流鸢长凝

29、第二十八章．柳暗花明隐宫房

　　昏昏沉沉地一睡就是好几个日夜，慕清记不得是谁给她每日换药喂粥，恍恍惚惚地仿佛从来也醒不过来似的。
　　十日之后，眼前的一切终于清晰了起来。
　　慌然按住胸口，慕清一挣坐起，脸色惊变，“我……我的衣服！”背上火辣辣的痛传来，慕清不敢多停一刻，挣然下榻。
　　若锦……你究竟有没有逃出完颜亮的魔爪？心底一片荒乱，顾不得这里究竟是哪里，只想马上离开这里，找到若锦。
　　“咯吱——！”
　　木门忽然开了，常嬷嬷走了进来，一看慕清已经下了床，不由得惊然按住了她的身子。“你这丫头，真当自己不是女子？当心背上伤口又裂开了。”
　　慕清抓紧她的手，连连摇头，“我顾不上那么多，我只知道若锦很危险，我要去找她，我不能让她落在完颜亮手中！”
　　“就你这样子，就算找到她也会添乱吧，就听老奴的话，好好养伤。”常嬷嬷长长一叹，仔细瞧着慕清的眉眼，“小丫头，老奴劝你一句，情是双刃剑，有时候，看淡一些，或许还有柳暗花明。”
　　慕清却坚定地一笑，“我只知道，情之所钟，我宁为她癫狂一世，哪怕就只能远远守着她，我也心甘情愿。”
　　“唉……”常嬷嬷沉沉一叹，忽然从怀中摸出一粒药丸，递给慕清，“把这个吃下去。”
　　慕清惑然瞧着她，“敢问老婆婆。这是什么？”
　　常嬷嬷冷冷一笑，“毒药，你可敢吃？”
　　慕清眉头一舒，“毒药我都吃了两回了，怎不敢多吃这一次？”说着，接过常嬷嬷的药丸，一口便吃了下去。
　　“小丫头，够胆识。”微微一惊，常嬷嬷轻轻一赞，“我那孩儿若是尚在人间，也该有你这般大了。”
　　“孩儿？”
　　“恩，孩儿，不是因为当年宋金大战，怎会让我们骨肉分离那么多年？”常嬷嬷苦涩地一笑，“那药丸是送你的好药，日后你会明白功效。”
　　“谢谢老婆婆。”慕清端然抱拳，望了一眼四周，“老婆婆，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中都皇寺，后妃们祈福之地。”
　　“我还在中都！”慕清连连摇头，“不行，我要离开这里！”
　　“只怕现在你除了内宫之外，哪里也去不了。”冷冷开口，常嬷嬷摇头，“宋人向来懂得知恩图报，老奴相信堂堂延陵小郡主，自然是知道。”
　　慕清身子一震，“你……你竟然知道我的身份？”
　　常嬷嬷冷冷一笑，“娘娘也是个可怜女子，延陵慕清，她救你一命，你可愿还她此恩呢？”
　　“救命之恩不敢忘，但是，慕清此刻实在是放心不下若锦，若是能等慕清……”
　　“完颜若锦相信不用多日，自会出现在中都皇宫，丫头，你若是信我，便好好帮娘娘一次，对你与完颜若锦来说，也是好事一件，毕竟，完颜亮若是下了龙椅，便不再是你二人的阻碍了，不是吗？”常嬷嬷忽然打断了慕清的话。
　　慕清沉沉一叹，“是，他若死了，对这个天下女子来说，都是幸事。可是，为何若锦会出现在皇宫呢？”
　　常嬷嬷瞧着慕清的双鬓白发，“你可以为她不计生死，若是她以为你死了的话，必然会为你不惜一切复仇，所以，她会回来。”
　　“傻瓜……”心底一暖，慕清忽然觉得有些酸意，若锦，你真是傻瓜，我宁愿你好好活着，都不愿你冒这样的险啊。
　　常嬷嬷一指榻边的干净衣物，“娘娘说了，你若是醒了，穿戴好了，便去大殿见她。”说完，想起什么似的瞧着慕清，“小丫头，切记，进了宫门，可别再冲动，留好小命，至少他日还能救你心上之人。”
　　“多谢老婆婆提醒。”慕清点了点头，侧头瞧着榻边的衣服，不禁一惊，“这不是太监的衣冠吗？”
　　常嬷嬷瞧着慕清的脸，“你连男子都可以扮得天衣无缝，如今只要你扮个太监，会难得到你？”说完，常嬷嬷推门走了出去。
　　慕清摇了摇头，若锦，我会小心躲在宫中，一边还恩，一边等你……完颜亮，我不会给你机会伤害若锦一分的……伸手拿起衣冠最上头的裹胸布，慕清的心忽然升起一丝不安，为何这位娘娘竟然对自己的身份如此清楚，你救我，究竟是另有所图，还是只是凑巧？
　　看来，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换好了小太监的水蓝色衣冠，两鬓的白发被掩盖在了黑纱冠之下，慕清深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捂住心口，若锦，你可知我想你……
　　慕清长长一叹，推门而出，朝着大殿走去——
　　安静拈香祷告，莎里古真兀自闭着双眼，听见常嬷嬷的脚步声，轻轻开口，“嬷嬷可是办好了一切？”
　　常嬷嬷点了点头，“药也喂了，动之以情，延陵慕清果然听话。”
　　“很好……”双眸打开，莎里古真抬眼瞧着庄严的佛像，“看来本宫是时候回宫了。”
　　一旁同样扮作小太监的兀恪忧然瞧着莎里古真，“可否再晚一日回去？我不想那狗皇帝又碰你的身子。”
　　莎里古真漠然一笑，“本宫留在这里，不也是任男子碰吗？”
　　兀恪心中一痛，“我不是完颜亮！”
　　莎里古真回头一笑，媚态百生，兀恪满心怒气瞬间消逝，只怔怔地瞧着这张眷恋万千的脸。“本宫又跑不了，况且，他始终是本宫的丈夫。”
　　兀恪暗暗咬牙，“总有一日会不是的！”
　　“那本宫希望那一日不要太久……”笑容一敛，莎里古真缓缓起身，将手中清香插入香炉。
　　“娘娘？”慕清的声音忽然响起，只见她立在殿外，虽然穿了一身小太监的衣服，苍白脸上，眉眼间的那抹英气却挥之不去。
　　莎里古真不由得微微一惊，怔然瞧了一眼慕清，嘴角浮起一抹复杂的笑意，“你终于醒了……”
　　拱手抱拳，慕清定定瞧着莎里古真，“多谢娘娘救命之恩。”
　　“本宫是个实在人，救你，自然是要有回报的。”莎里古真缓缓走上前去，拉住慕清的手，“你可愿帮本宫一起对付完颜亮？”
　　“慕清自然是愿意。”慕清点头。
　　“很好，那现在就随本宫回宫。”莎里古真的手指在慕清手中微微用力，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慕清的手。
　　这微微的变化，让慕清有些惑然，想要挣脱，却被她握得更紧。
　　“本宫没有它意，只想让你知道，进了宫，你与本宫都是一条船上之人，是要携手共成大事的，可容不得你冲动闹事，或者胆怯反悔！”莎里古真静静说着这些话，竟然让慕清觉得有些恍然。
　　若锦……
　　松开了慕清的手，莎里古真仰起了头，“本宫回宫！”掌心的温度依旧还在，莎里古真微微一颤，悄悄一瞧慕清怔然若呆的脸，为何你连发呆都好似当年的他呢？
　　常嬷嬷上前拐了一下发呆的慕清，“进了后宫，记得把头低一些，没有哪个太监走路像你这般的昂着头，可不要露了马脚。”
　　慕清点了点头，“可是……那夜我大闹皇宫，当真不会有人认出我？”
　　常嬷嬷冷冷一笑，“你那日是在前殿闹，后宫有谁见过你？只要你小心一些，自然会没事。”
　　“好……”
　　“快随娘娘进宫吧。”
　　“可是……我还不知道娘娘究竟叫什么名字？”
　　“完颜——莎里古真。”
　　慕清喃喃念了一遍，默然与常嬷嬷一起随着莎里古真走出了大殿。
　　兀恪一双冰凉的眸子静静盯着慕清的背影，紧握的拳头发出“咯咯”的响声，延陵慕清，我总有一日要你消失……
　　一路安然进了后宫，慕清随着莎里古真来到了栖凤殿。
　　还没有听莎里古真吩咐了几句，内侍们便已急匆匆地来通传，“皇上驾到！”
　　莎里古真示意常嬷嬷与兀恪带慕清先下去，自己却解下了外袍，只着了一件单衣坐在了桌边。
　　完颜亮急匆匆地踏入殿内，看见莎里古真半露的香肩，眸光忽然一柔，“爱妃，你可回来了，可让朕想死了。”
　　莎里古真冷冷一笑，“皇上最近不是念着完颜若锦吗？会想臣妾？”
　　完颜亮脸色一沉，“朕养那些兵将都是些无用的东西，抓个女人都抓不住！罢了，不说也罢！”完颜亮忽然捏住莎里古真的下巴，仔细瞧着她的眉眼，“还是爱妃好，这张脸，当真叫朕思念啊。”
　　莎里古真轻轻拂开完颜亮的手，背过身去，“皇上您有数千佳丽……”
　　完颜亮忽然打断了她的话，“可是朕知道，你也不止朕一个男人，不是吗？”
　　莎里古真微微一惊，不敢回头看完颜亮。
　　“你常常去皇寺祈福，究竟是真向佛，还是会情郎？宫中风言风语，传了无数。”负手而立，完颜亮却冷冷一笑，“朕，敢问爱妃，你喜欢之人，可尊贵过朕之身份？可有文武才德兼备似朕者？可有丰富伟岸过于朕者？”语声有怒，听之发憷。
　　莎里古真忽然将单衣一解，转过身来，偎依入完颜亮的怀中，拉住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赤裸香肩上，“那臣妾也要一问皇上，皇上是信臣妾的身子，还是信臣妾的心？”
　　一抹火辣辣的邪意在完颜亮眼底升起，完颜亮忽然将她一抱而起，“那要上了床，朕再告诉你……”
　　莎里古真媚然一笑，纤纤素手摸入了完颜亮的胸膛之上，“难道皇上当真相信那些闲言闲语？”
　　完颜亮的呼吸一沉，“自是不信……流言……毕竟是流言……”
　　锦被盖上，床幔落下，莎里古真知道，这一局，她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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