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似锦》流鸢长凝

30、第二十九章．纸鸢逐桃花

　　一只苍白的纸鸢，高高飞在桃林上空。
　　“公主，你看那是什么？”如绫抬手一指那纸鸢。
　　“那是纸鸢。”满眼忧色地抬眼瞧着那个纸鸢，婉兮沉沉一叹，不知道若锦与慕清，可否全身而退？慕云可否能将小尔与慕清救出来呢？
　　干娘忽然叫停了大家，“老娘不走了，这么多天过去了，一点大小姐的消息都没有，我要在这里停下，等大小姐的消息。”
　　婉兮点了点头，“再走两日，过了淮河，便是宋境，完颜亮想必不至于追过淮水来，我们确实可以在此停下，好好等候完颜小姐与慕公子的消息。”
　　如绫点了点头，阿姐，马儿，你们到底好不好？
　　“公主——！公主——！”一骑白衣素装纵马奔来，小尔欢喜无比地瞧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小尔！”婉兮惊喜万分。你活着，你安然活着，也就是说，大家都有一线生机！
　　马儿忽然勒停在了众人身前，小尔跳下马儿来，泪然跪下，“小尔来迟了，公主受惊了！”
　　“不迟，不迟，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婉兮慌然将小尔扶了起来，紧紧抓住她的手，着急地瞧了一眼她的身后，“云侍卫与慕公子呢？”
　　“我……”小尔不安地摇了摇头，“我与云侍卫逃出宫来，才到野栈之外，便发现完颜小姐已被围住了，云侍卫叫我一路绕道北行，引开些骑兵，究竟他们有没有逃出来，我也不知……至于慕公子……她……”小尔的心狠狠一痛，“她恐怕已经……凶多吉少……”
　　“不……不会的……”婉兮的身子一颤，心痛忽然贯穿了她的心。怎么会呢？那个翩翩浊世奇女子，怎会就这样轻易走了？不会的……不会的！
　　“马儿！”如绫忍不住上前紧紧抓住小尔的双臂，狠狠一摇，“你骗我的，是不是？马儿那么厉害，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她……她为了让我与云侍卫安然逃离宫中……宁可一人留下与宫卫缠斗……”小尔的泪终究忍不住掉了下来。
　　如绫只觉得眼前的一切宛若一场噩梦，马儿没有了，阿姐也失踪了……她还有什么？还有什么呢？
　　干娘紧紧抱住了摇晃的如绫，老泪纵横，“二小姐，你可千万不要出事了啊……”
　　“金狗！”充满仇恨的声音突然响起。
　　家将丫鬟们慌然护住如绫与婉兮，“你是何人？”
　　眼前的他，英气逼人，却身穿黑色素服，右手中执了一根长线，连着天空中的那只纸鸢——再细细一看他，一条牛皮肩带斜跨在胸前，后面竟然拉着一辆木板车子，车子之上，竟然是一副上好的檀木棺材！
　　瞧着他的眉眼，如绫不禁有些恍惚，伸出手去，喃喃地一唤，“马儿，是你回来了吗？”
　　“二小姐，这个宋人不是慕公子！”干娘慌然拉住如绫。
　　如绫凄楚的眸光落入这黑色素服的少年眼中，原本充满仇恨的眸光微微一黯。
　　婉兮挺身走出，“你不要伤他们，他们虽然是金人，但是若是没有他们，只怕我赵婉兮是万万没命活到今日。”
　　“公主！”少年大惊，忽然眼光一转，“区区一名金人丫鬟，也敢冒我大宋公主名讳！”
　　婉兮摇了摇头，从怀中摸出了一面金令，“你若是识得这令牌，自然知道，本宫所言非虚。”
　　目光一触及金令，少年已然跪倒在地，“延陵慕风，拜见公主殿下！”
　　婉兮大惊，“你是延陵郡王的四公子！”
　　少年慕风抱拳点头，却满是悲伤。
　　婉兮心底的不安忽然扩大开来，“你为何会出现在此？这棺众人究竟是谁？”
　　慕风咬牙含泪，“这是我的三哥，慕云……”
　　“云侍卫！”婉兮的身子一震，不敢相信地瞧着他身后的棺材，他……他竟然……那么完颜若锦岂不是……难道她被抓回了中都！
　　慕风仰头瞧着天上的白色纸鸢，“我曾在一本古书上看见过，若是英魂惨死异乡，只要用纸鸢引魂回家，便不至于沦为孤魂野鬼……三哥死得凄惨，这笔仇，他日我必要金狗血债血偿！”
　　“延陵？”干娘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姓云的小子如果是你的三哥，他又是慕公子的哥哥，也就是说，慕清也是延陵郡王府的人！”
　　“不错，她是……”慕风刚欲说下去，婉兮慌然开口插开了慕风的话，“这里不是说话之地，事到如今，中都回不得，宋宫也回不去，看来，我只能去延陵郡王府上叨扰了。”
　　慕风点了点头，忽然想到什么似的一问，“公主殿下不是和亲到中都的吗？为何会出现在此？还叫三哥云侍卫？”
　　“说来话长，我本已是下定了决心要为我大宋牺牲清白，可是，那完颜亮欺人太甚，竟然想在朝堂之上，当着文武百官之前，行夫妻之举……若不是慕清挺身而出，只怕，婉兮不单有辱大宋，更活不到今日……”
　　“狗皇帝！”慕风狠狠握拳，慌然瞧着这群金人，“那慕清呢？”
　　“她……不知道有没有杀出中都皇宫……”黯然低头，婉兮忍住了眼中之泪，瞧向身后警戒的家将与丫鬟们，“我赵婉兮，何其有幸，得延陵家二位公子相助保护，更遇上了完颜若锦这一位金人之中的奇女子，才保今日性命与清白——这些人，都有恩于我，如今也是不能再留在金土，还请延陵公子你能让他们随我一同至延陵郡王府小住。”
　　妹妹，你也遭了不测吗？慕风的心忽然一痛，爹爹若是知道你也遭了不测，他老人家如何能承受这丧儿失女之痛啊？摇了摇头，已然热泪盈眶，慕风抬眼瞧了一眼那个凄楚垂泪的如绫，“这位是……”
　　婉兮上前拉住如绫的手，“她是完颜若锦的妹妹完颜如绫，也是个可怜的女子，从今日起，我会把她当做是自己的亲妹妹去照顾。”
　　突然，干娘冷冷扫开了婉兮的手，将如绫护在怀中，“宋公主，二小姐可不敢当。”
　　婉兮惊然瞧着干娘，“老婆婆，婉兮所言，句句出自肺腑啊！”
　　干娘却冷冷一笑，“可怜我家大小姐，到现在都不知道，那位慕公子原来是大宋郡王之子，他如此靠近大小姐，定然是别有他意！宋金本就不两立，既然宋公主已经安然，老娘自然该保护着二小姐，在这里落脚等大小姐归来！”
　　“慕清不是……”慕风刚想说她其实是小郡主，婉兮却又打断了他的话，示意他不要说出来，“延陵公子！”
　　如绫在干娘怀中摇了摇头，“马儿他不会是那种人，我知道，他对阿姐，定然是真心的……阿姐那么聪明一个人，不会被骗的……”
　　干娘心疼地瞧着如绫，“傻二小姐啊，这世间有很多人可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的！”
　　“我相信他！”如绫肯定地点头。
　　婉兮忧然瞧着他们，“若不渡过淮河，完颜亮若是追了过来，谁还能保护你们呢？”
　　“就算过了淮河又如何？大金一句话，宋皇帝一样会乖乖把我们送出来的。”干娘的一句话忽然点醒了婉兮，“老娘说话不好听，但是，尊贵如你宋公主，不也一样被送出来了吗？”
　　“我延陵家要保的人，岂会如此轻易就被送出去？”慕风突然冷冷一哼。
　　干娘冷冷一笑，“小子，别嘴硬，老娘虽然无心政治，但是也知道，什么叫做皇命难为。”
　　一句话说得慕风无言以对。
　　婉兮忽然摇了摇头，“既然如此，这淮河看来过不过都一样，既然老婆婆你要留下，那么我赵婉兮也留下，我们都在这里等她们两人的消息，我相信，上天不会让好人短命的。”
　　“老娘现在倒是希望那延陵慕清是死的……”
　　“你！”慕风一怒。
　　干娘沉沉一叹，“小子，你先别怒，我家大小姐对这位慕清公子，可是动了真情，若是她知道了他竟然是大宋的小郡王，只怕是要被伤的……”
　　“动情，怎么可以？荒唐！”慕风一惊，恍然明白了为何婉兮一再地阻止他把慕清是小郡主的身份说出来，原来你是不想让他们都知道慕清的女子身份！
　　“我完颜若锦，就是动情了，就是荒唐了，又如何？”熟悉的声音响起，若锦在十名家将的护送下，缓缓走上前来，冰冷的脸上带着一抹决然，“她就算是宋皇帝，只要是我完颜若锦喜欢的，我也会一爱到底！”慕清，原来你竟然是延陵郡王府中的小郡主！
　　“大……大小姐！”干娘有些颤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
　　“阿姐！”如绫揉了揉泪眼，欢喜无比地朝着若锦扑了过去，紧紧抱住若锦的身子，“你还活着，阿姐，你知不知道我担心死你了！”
　　若锦轻轻拍了拍如绫的背，柔声道：“要我死，不是那么容易的……小妹，从今天开始，你可要坚强一些……”
　　“阿姐……”心底忽然一阵不安升起，如绫的身子一僵，总觉得此时的若锦有太多不一样。
　　“完颜若锦？”慕风早就耳闻大金有一位奇女子，如今一见，当真让他惊愕。
　　抬眼瞧着干娘，若锦眼中却没有一抹泪光，“干娘，今后小妹真是要托给你照顾了……虽然你方才所说有些道理，但是，能留在延陵郡王府，倒比留在这里要安全太多。”说着，若锦定定瞧着慕风，“我知道大宋人向来知恩图报，念在宋公主之面，相信延陵公子必然会善待若锦家人。”
　　在若锦面前，慕风忽然觉得竟然有些寒意。“这个……是自然……”
　　若锦突然一笑，“延陵慕云，是为救我而死，此生无以为报，他日完颜亮惨死之时，若锦自会为他跪地一日，以慰英魂！”
　　“阿姐……”如绫一慌，“你想做什么？”
　　“看见你没事，阿姐的心也可放下了。”若锦抬眼瞧了一眼婉兮，“宋公主，还望你念在若锦曾救你之份，多多眷顾我这可怜的小妹。”
　　“我定会的。”婉兮骇然瞧着她的眼，那看似漠然的眼中，竟掩盖了一片深沉的恨。
　　“好！”轻轻放开如绫，若锦安然一笑，“我自然是回到中都，与完颜亮好好下一局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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