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似锦》流鸢长凝

28、第二十七章．禅钟入耳空响

　　三百人，对于刚才恶战一场的慕云来说，虽然人数不多，但是，确实是有些疲乏。匆匆转头看着若锦已消失在了视线之中，慕云长长舒了一口气。
　　“咻！”
　　突然一支冷箭射来，慕云惊然扫落冷箭，长枪一横，冷冷一瞪四周的残兵，竟然有弓箭手埋伏！不能恋战下去，必须得速速脱身！
　　刚一思忖到此，耳畔便听见无数弓弦之声响起！
　　金兵中箭纷纷气绝，竟不是金人一伙！可是为何连他慕云也要射呢？慕云慌乱地击落乱箭，伸手扯过一名金兵，挡住箭矢！
　　这荒林之中，莫非还有另外一支兵马？究竟是敌？还是友？如此一来，那个只有十名家将的若锦，不是万分危险？
　　慕云的心忽然一凉，抓紧长枪的手微微颤抖。
　　待箭羽微停，慕云将金兵尸体一推，发现那三百金兵尽然已全部气绝。倒吸一口气，慕云足尖一点，朝着荒林之中一冲，突见数道寒光亮起。
　　慕云惊然一退，只见十余名手持刺轮的黑衣杀手冲了出来，将他紧紧围住。
　　“你们究竟是何人？”
　　“你是延陵家的人，就得——死！”其中一名黑衣人一喝，刺轮飞起，尽数朝着慕云喉咙割去！
　　慕云横枪一扫，刺轮回旋，再入黑衣杀手手中，却只见他们再次朝着慕云一抛。
　　“我延陵慕云怎会轻易死在你们这些人手中？”冷冷一哼，慕云再度挥枪，刺轮却在接触到枪身的刹那粉碎，炸出一片灼目的白色粉末。
　　“啊！”一阵刺痛在眼中突然升起，慕云骇然捂眼的瞬间，十余名杀手已摸到腹间的匕首，猛然刺向慕云的心口。
　　剧痛从心口突然惊起，慕云顺势紧紧掐住一名黑衣杀手的喉咙，“你们究竟是谁——？啊——！”
　　一柄长剑狠狠贯穿了慕云的喉咙，不甘心地闷哼一声，慕云手中的长枪终究从手心滑落，坠落于地。
　　若……锦……今生终究无缘……
　　长剑出身，带出一股鲜血，持剑黑衣人冰冷地瞧着慕云的尸体，冷漠的声音响起，“留线索让延陵郡王府的人来收尸……咱们回去复命了。”
　　“是！”黑衣人低头跪走，匆匆消失在了荒林之中。
　　从怀中掏出一块白绸，轻轻拭去剑上的血渍，持剑男子将白绸扔在了慕云脸上，“你也算是个英雄，但比起你那个妹妹来说，你还少了些胆气。”
　　转过身去，黑衣人收起长剑，缓缓走入了荒林。
　　月落，乌啼，静谧之中，禅寺的钟声忽然响起。
　　“若……锦……若……锦……”喃喃地，慕清不断呼唤着一个名字。
　　敞露的背上，满是刀痕，一个身穿素衣的金人女子一边用干净的湿帕子为慕清擦着血淋淋的伤口，一边又急急地将药粉抖在了她的背上。
　　“你当真是爱上了完颜若锦吗？”轻轻一问，金人女子伸手拨开她额前凌乱的发，“延陵慕清，你今日在皇宫这一闹，这天下，又有多少男子敢为？本宫不会让你死的。”说着，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瓶子，抖出两粒药丸，塞入了慕清的口中。
　　一阵清香在唇齿之间浮动，下意识地皱了皱眉，慕清虚弱地沉沉睡去。
　　“咯吱——”
　　禅房木门忽然推开，一名背负长剑的黑衣人悄然走了进来。
　　“事情办得如何了？”金人女子站了起来，转头瞧着黑衣男子，眸中有些许异样的光彩。
　　拉下面上黑巾，黑衣人竟是一位清秀俊俏的男子。“延陵家又折一子，完颜若锦与宋公主安然离开了中都城，一切如娘娘您所料，完颜若锦心中的仇恨已经燃起。”
　　“很好……”嘴角一扬，金人女子低头瞧着慕清，“如今一切都尽在本宫掌握之中，最后只差这一个棋子养好伤，为我所用了。”
　　“娘娘……”男子欲言又止。
　　金人女子轻轻一笑，“你是不明白，为何本宫一心要让延陵郡王绝后，却偏偏留了延陵慕清一条小命？”
　　男子点头，“她虽是女子，可是不论是胆识，还是机智，都毫不逊色她那几位兄长，留她下来，恐怕会成个祸患。”
　　金人女子淡淡地摇了摇头，“延陵一门，当真是大宋难得的将门，可惜，他们那位宋皇帝不懂珍惜人才——老大延陵慕扬心思缜密，智计不亚于完颜亮；老二延陵慕冲少年老成，才可辅佐皇帝永安天下；老三延陵慕云倒算是这延陵一门之中最弱的一个，却还算得上有胆识之人；老四延陵慕风深谙战策计略，虽然武功平平，却是这天下一等一的将才……但是，能入得了本宫法眼的，却还是这个延陵小妹慕清。”
　　“兀恪还是不明白。”男子兀恪摇头，“当年娘娘的夫君，正是被完颜亮逼上战场，死于延陵郡王之手，如今本是让他痛失一子一女的大好复仇之机，为何娘娘你要留一念之恻？”
　　金人女子苦涩地一笑，“因为本宫看见了她为了完颜若锦不顾一切，像极了当年的夫君撒速……这世间如同完颜亮那般的男子太多，即使延陵慕清是女子之身，但是本宫看见的却是她对完颜若锦的倾命相护，本宫舍不得这个世间再少一个有情人。”
　　兀恪暗暗握紧双拳，不屑地瞧了一眼昏睡的慕清，“娘娘这般想法，不觉得荒唐吗？她本身便是女子，怎能与女子相恋？”
　　金人女子冷冷一笑，看着兀恪，“本宫只知道，情之所钟，不论生死阴阳，你……今日当真让本宫好生失望……”
　　兀恪黯然一叹，忽然上前紧紧抱紧金人女子，“真儿！”
　　“你不是一直叫我娘娘吗？”金人女子挣开他的双臂，“我莎里古真要的，是一颗真诚的心，没有占有，没有顾忌，没有怀疑，一个真正只为对方想的心！”忽然冷冷瞧着兀恪，“而你呢？除了喜欢我的身子之外，你还喜欢我什么？”
　　兀恪慌然摇头，“我喜欢你，真儿，我甘愿为你放下了西夏的一切，甘愿为你做了满手是鲜血的杀手，这些都不足以让你真正相信我吗？”
　　漠然一笑，莎里古真轻轻说道，“自从撒速死后，我真正相信的只有我自己……或许，不久的将来，完颜若锦将成为另一个我。”低头瞧了一眼慕清，目光落上了她苍白的双鬓，“因为，深爱者已死，活下来的理由，只有仇恨。”
　　兀恪再次抱住莎里古真的身子，“我再也不会说延陵慕清荒唐了，她能为完颜若锦做的，我兀恪同样也会为你莎里古真做，总有一天，我会让完颜亮死得很惨！”
　　“那一天，不会远了……”莎里古真淡淡地一笑，转过身去，抱紧兀恪的身子，“或许我要的，只是你给我的一点温暖，或许我从来也没爱过你，你可会后悔？”
　　“我只相信，有一天，你会爱上我的，我会用性命，在你心中刻下我的名字。”抱紧莎里古真，兀恪忍住眸底的黯然，其实我要给你的，不仅仅是温暖，还有安然。
　　悄悄看着慕清的脸，兀恪暗暗咬牙，我不会让谁成为他日真儿的威胁……
　　“咯吱——”
　　禅房木门再开，一位苍老的嬷嬷走了进来，默然将一盆染血的热水端了出去，似乎对于莎里古真与兀恪的此情此景已经习以为常。
　　“常嬷嬷，稍等。”莎里古真忽然叫住了她，“这延陵慕清连中两毒，常嬷嬷你给的解药，真能让她的毒消了？”
　　“这宫中什么毒老奴没见过的？娘娘放心，老奴救这小丫头出来的时候，已经封了她的心脉，吃了老奴配的解药，定然会没事，只是……她这一身功夫，怕是只剩下五成了。”常嬷嬷淡淡地惋惜之意流连在语句之间，“老奴可从未见过这样倔强的丫头，皇宫之战，当真让老奴以为她是个不畏生死的毛小子。”
　　“为卿癫狂，本宫懂她。”莎里古真心领神会地一笑。
　　像是想起了什么，常嬷嬷正色瞧着莎里古真，“娘娘，完颜亮又请人来接娘娘入宫了。”
　　“本宫不想回去。”莎里古真冷冷一笑。
　　常嬷嬷摇摇头，“如今宫中有此一变，娘娘若是不回去，借口祈福躲在这皇寺之中，只怕是有心人会从中中伤娘娘，与皇宫纵火有关啊。”
　　无可奈何地一叹，莎里古真摆了摆手，“本宫会回去，等这延陵慕清能动了，本宫要带着她回皇宫，要她成为我复仇完颜亮与延陵郡王最锋利的一把匕首！”
　　兀恪瞧着莎里古真眼中的激动，“延陵慕清当真会乖乖为你所用？”
　　莎里古真嘴角一扬，“她会的，常嬷嬷知道，我会如何控制她。”
　　常嬷嬷摇了摇头，“娘娘，我看这小丫头骨子里都是倔强，就算用药，也不见得可以控制住她。”
　　“要栓住她的心，自然除了药，还有情——完颜若锦，本宫相信，她会回来的。”莎里古真笃定地点头，不经意间，兀恪已经悄然握住她冰冷的手。
　　颤然抬眼，莎里古真淡淡一笑。
　　兀恪长长一叹，“就算用了药，用了情，还是栓不住她，还有我的剑，她若敢反抗，我必然要她的命！”
　　常嬷嬷深深瞧了慕清一眼，若有所思地一叹，走了出去。
　　晨钟响起，一丝晨曦落入寺院之中，新的一天，终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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