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旧年的流影-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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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以为沉默就是一无所知，谁觉得沉默就可以用沉默以对。不是每个人都有悔棋的幸运，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得到毫无底线的纵容，如果有，那是在遥远的国度。
回到家之后，宁深越想越不对，小年的那个网站，分明就是她曾经进去过并且费尽心机截了那首歌的网站，因为那首歌，甚至给予了她策划新栏目的灵感。
宁深打开从前收藏的那半张插画，小年网站上的背景，着实就是另外的半张。城外的烟沙，被撕裂的雪白衣角，远方血色映红的苍穹，厮杀声掺杂满了凛冽的风。
明明就是同一张！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宁深顿时高兴得简直想放声唱歌，可惜她从小五音不全，大学时候上声乐课，差点没被老师给撵出去。她决定去找一趟小年，既然是他的网站，那么他应该知道那首歌的来历。
虽然宁深心里也没有极大的把握，但是过了这么久，突然发现了这么一条重大线索，不啻于是久旱逢甘霖。
B大的计算机系是全国出了名的牛，业内人士甚至将它比作是小硅谷，虽然有些夸大其实，但是国内许多高端技术包括软件电子等方面都是它的手笔，所以就算是在B大这样牛人辈出的学校，计算机系也独占了一整座教学楼。
宁深在那幢教学楼前拉了一个从里面出来的学生问：“请问，你知道江从年在哪里吗？”
“江学长啊。”那个学生非常热情，“他在里面帮老师写程序，你是他姐姐吧，我带你过去。江学长可是我的偶像啊，我从大一开始就听说他了，十六岁就考上了B大，第一学期就写出了一个清理缓存的软件，速度贼快，效率贼高，忒好用了。我现在电脑用的好几个软件都是江学长做的，我听说老早就有人高薪聘请他，可他都不去。我还真欣赏江学长这份不慕荣利不好富贵的气儿！”
原来小年才是真人不露相。宁深抿嘴一笑，又想，大概这份骨气是来自温浅吧，两人都是这样淡然自处，悠然自在的性子。
宁深一路被带到一个教室门前，那个学生说：“你先坐坐，我去帮你叫一下江学长。”其实小年恐怕比他还要小，却被一口一个地叫做学长，神色姿态还放得恭恭敬敬的，想到这里，宁深就不由得觉得好笑。
“……宁深姐？”小年觉得意外。
确实有些贸然，宁深张了张口，愣是没办法直接开口就问：那个网站上的歌，是哪里来的。幸好小年挠挠脑袋，说：“其实我早就想去找你了……我请你吃饭吧，我们学校的糖醋排骨，很有名的。”
排骨啊！宁深一听双眼一亮，赶忙说：“那我们走吧。”
“原来小年这么厉害的啊。”宁深一边啃排骨一边感叹，“那个带我来找你的学生，一路上滔滔不绝地夸你，那个景仰崇拜之情犹如黄河长江连绵不绝。”
小年脸上微微一红，说：“我只是一般厉害而已，我的很多学长学姐，才是真的厉害。那个……”像是想起了什么事，又怕说出来太冒昧，于是又把满肚子的话都给咽了回去。宁深见多了这样的欲言又止，拍拍他的肩一脸豪气云天：“有什么事情就说吧，看在我蹭了你一顿饭的面子上，我怎么都会帮你的。”
这番话给了小年莫大的勇气，于是他一鼓作气：“上次我姐送宁深姐下楼回来以后，就一直很不正常，东西也吃得很少，晚上很晚才睡早上很早就起来出去工作，经常出神发呆，精神很不好的样子，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宁深正奇怪为什么小年叫温浅是叫姐而不是别的什么，后来自己想想觉得那大概是他们之间的称呼，也就释然了之后才反应过来小年说了什么。
曾煜……是说了什么，才会令像温浅这样人，都如此失态。
她忽然觉着心口什么地方狠狠往下一沉，明明面前摆着她最爱最爱的糖醋排骨，心里却沉得自己再也不想动一筷子，甚至不愿意动上一动。她一直逼迫自己忽略那天那一幕：转身而去的温浅，忽然伸手拉住她的曾煜。曾煜其实微有洁癖，习惯跟陌生人保持一定的距离，如果有人不小心碰到他，会令他觉得厌恶，平时的曾煜，如果不是因为工作的关系，根本不愿跟不熟悉的人接触，但他那天却伸手拉住温浅。还有那天他的失态和反常，并不是只用担心她这样一个理由就可以解释的。
那一幕，那样若有如无的疑雾如沉沉的霜雪，压在宁深心头，令她无法喘息，如身在冰窖。
“宁深姐……”看到她许久都沉默着不语，小年未免担忧，温浅并不喜欢自己插手她的事情，而他也一直恪守从不追问，这也就是自己早就想去找宁深询问却迟迟未去的缘故。如果让温浅知道自己这么做，不知道该有多生气。
其实她就是不愿意让自己担心。
“没什么的。”宁深继续埋头苦吃，声音含糊地说，“大概是那天我跟她说了什么不对的话，过几天，过几天就好了。”
“是吗？”小年腆然。
“嗯。”宁深嘴里塞满了排骨，突然抬头说，“你有没有喝过酒。”
这个问题问得突兀，小年想了想才说：“小时候自己家里酿的杨梅酒算不算？”
宁深噗嗤一笑：“算，怎么不算，既然你已经喝过酒了，就不算是我骗你喝酒。你请我吃饭，我请你喝酒。”
说的豪放无比，其实最后两个人也就喝了四瓶雪花，宁深恍惚有醉意，小年却依旧非常清醒，望着这个突然说要喝酒，自己以为她酒量很好，其实连浅尝辄止都能醉的女人哭笑不得，只好摇着她问：“宁深姐，你家住哪里？”大约是想宁深醉了之后将她送回家。
宁深摆摆手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没关系，我……我自己能回去。”晃了晃还记得回过头去问：“你知不知道……你网站上的那首歌，是谁唱的。”
这个时候还能记得正事，宁深实在是很佩服自己，但是就算是醉意朦胧间，她也知道那是因为她心里忽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洞，她只能用工作的繁忙去填满它，可是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填满，却是一个飘渺虚无的日期。
小年有些黯然：“那是我哥唱的，他从前跟他的朋友一起，成立过一个乐队。”
“乐队？”宁深更加感了兴趣，“那他们现在在哪里？”
手心变得有些冰凉，纤秀的睫毛亦是微微颤抖，小年深呼吸了好几次，才说：“自从我哥不在之后，那个乐队就散了。”
彼此静默了好一阵宁深才明白那个不在了是哪个不在了，登时心中一凉，酒便醒了大半，她讷讷道歉：“对不起啊……”
小年微笑着摇头，非常年轻秀气的孩子，笑起来也就格外纯澈，令宁深不由猜想，他早夭而才华横溢的兄长，是不是也是这样秀气明净。
“那个宁深姐……”
“嗯？”
“我可以不可以求你一件事？”
因为追问到了冒昧甚至禁忌的地方，宁深对这个少年突然怀了一种歉疚，听到自己能帮他做些什么，连忙回答：“你说，我办得到的一定帮忙。”
小年习惯性地去挠头：“我想请宁深姐有空的时候，多去看看我姐吧。”
“耶？”宁深一愣。
“大概是职业的关系，她身边除了我，差不多就没什么可以说话的人了，上次我看你们两个说得很好的样子……”见宁深有些迟疑，他急着补充，“我姐性格很好，但是就是不太会主动接近人……我很少看到像宁深姐这样可以跟她聊得那么好的人。”
虽然自己对温浅很有好感，也很有亲近的意思，然而那天的事情，总是让宁深如鲠在喉，浑身不得自在。所以迟迟没有答应下来。小年温和地笑着，略带局促满怀希冀地望着她，她终于应了一声，点了点头。
小年仿佛是松了一口气，说：“宁深姐，你真的很好。”
然而面对少年毫无杂念的赞扬，宁深却觉得耳边滚烫，只牵出缕淡薄的笑意来，却不知该说什么了。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旧年的流影-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