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薇歌大陆定居记》酒熏

6、冰中生活

　　晨宫静静地呼吸着。
　　沾有朝露气息的空气缓缓从木窗中吹进，带来一阵阵的凉意。晨宫的身体不自觉地蜷缩了起来，双手下意识地拽了拽被子。
　　片刻后。
　　伴随着轻微的呜咽声，她有些迷糊地张开翠绿的眸子。
　　保持躺着的动作不变，她睁眼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上方是敛蓝家的天花板。
　　唔……她用手撑起身体，坐了起来。偏头扫了一眼打开着的窗户，有些懒懒地伸手关上。
　　这时她才想起一个问题，敛蓝呢？
　　晨宫轻轻揉了揉太阳穴，昨天发生的事一下子涌上了脑海。
　　经过了长达八天的跋涉，她终于来到了敛蓝家。到她家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拜见了敛蓝的母亲后，她便被带着参观了一下三所小木屋、篱笆及菜园（很快的过程），又看着仆人搬了一会儿行李之后，饭就做好了。
　　不是很有食欲的她随便吃了几口清淡的饭菜，便搬了一个小木椅坐到门口，怔怔地看着天幕渐黑，夜幕降临。
　　敛蓝在她发呆的时候进了厨房，然后便一直没出来。
　　直到夜已经深了，晨宫从微凉的空气中感觉到了冷意，才慢腾腾地起身，板起脸轻描淡写地把守卫骑士和仆人们都赶走了，让他们至少也要驻扎在她看不见的地方。
　　此时的她已经累得不行了。打起精神完成了例行的晚祷后，疲倦的晨宫便直接倒在床上，沉沉地睡了过去。直到后来，当敛蓝打着呵欠进来睡觉的时候，长期培养出来的警觉才让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在看清来人之后，又迅速地翻了个身，睡了过去。
　　今天一早起来，同床的敛蓝已经不见了。
　　晨宫愣在床上好一会儿，才想起女仆们都被她赶走了。于是只好依靠自己不熟练的动作穿上衣服，下了床。
　　走出木屋，她先是四下张望了一下，没有发现一个人影。
　　抓了抓头发，她有些拖沓地进行了洗漱。
　　洗漱完，晨宫背着手绕着篱笆走了一圈，最后菜园的旁边——一座葡萄架遮阴廊下发现了一个正站在架子旁饮酒的女人。
　　“要喝吗？”见到她走近，女人冲她摇了摇手中的酒杯。
　　“早上好，夫人！”晨宫轻轻弯腰行礼，然后直起身微笑着说，“请原谅我的拒绝，因为我实在不习惯在早晨饮酒的。多谢您的好意。”
　　女人不以为意，神色如昨般平静。“要找敛蓝吗？顺着我身后的这条开满蓝色花的小路，一直走到河边你就可以看见她了。”
　　“知道了，谢谢您！”晨宫抿嘴笑了笑，“那我就不打扰您了，我去找她。”
　　说完，她乖巧地行了一个礼，绕过含笑注视她的女人，轻手轻脚地走远后，便提起裙子溜溜得跑开了。
　　沿着盛放的蓝色花一路过去，没多久，视野便开阔了起来。同时，她也明显地感觉到，周围的温度在渐渐降低。
　　当她转了一个弯后，迎面而来的便是白茫茫的一片。
　　远远地望去，白色的大地上，一条结冰的河流正静静地躺在那里，洁净无暇。
　　而敛蓝，正无声地跪在剔透的冰面上。她微微向□□斜着身体，右手的五指缓缓地梳着长发。
　　直到晨宫走近，才看见敛蓝的右手指缝间，有着细微的碎冰。
　　她现在正是用河面上的碎冰，来清洁自己的头发。
　　“敛蓝？”
　　后者恍若未闻，一言不发地梳洗着。
　　半晌，她才正起身，歪着头问，“又怎么了？”
　　“……哦，没事。”晨宫羞赧一笑，“我就是没看到你，觉得不安心。”
　　敛蓝一见她的笑容，便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实在是对这位大小姐没有办法，索性懒洋洋地垂下头，不管她说什么都不再搭理她。
　　可是她不说话，晨宫也有本事笑眯眯地一个人滔滔不绝。
　　“这个地方好漂亮呀，你怎么不一开始就带我来？”
　　“这里的气候好奇怪哦，为什么这条河会结冰呢？”
　　“这条河是常年结冰吗？哇，我摸摸看，冰层好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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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晨宫一脸兴致勃勃地说了什么，敛蓝都能保持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这实在是在学院练出来的，早就习惯了。
　　不过当她看见晨宫掏出随身携带的银质小刀，使劲地捅身下的冰层后，她还是忍不住开口了，“你在干嘛？”
　　“把它挖出一个洞啊！我想知道这冰层有多厚呢！而且还想看看冰下面有什么东西哦。”晨宫抬起头，一脸的好奇。
　　“……下面没什么，就是一些生活在这里的鱼类。”
　　“哦？你怎么知道？难道你也干过一样的事？”晨宫眨了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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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敛蓝面无表情地别过脸。
　　猜中了！
　　见状，晨宫又是嘻嘻一笑，继续好奇地发问，“那，那些鱼都长什么样子啊？我曾经吃过从极北之地运过来的冰虾哦，肉质超级鲜美！这里的鱼是不是也这样啊？”
　　敛蓝顿时觉得头疼起来，无奈地说，“我是没吃过，你可以自己抓来试试。不过，不要在我面前进行！”
　　“我知道的，你见不得有人在你面前杀小动物嘛！”晨宫对她也是知根究底，马上表示明白。
　　见晨宫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好像真的要抓鱼来吃。敛蓝皱眉，站起身来，顺便也把坐在冰上的晨宫给拽了起来，“不要抓它们了，我请你喝酒吧！”
　　什么？晨宫愣了一下，有些惊讶，“你请我喝酒？哪儿来的？”
　　也难怪她诧异，毕竟她们呆在一起那么久，她也从未见过敛蓝从事过任何与酒有关的事，就连提都没有提过“酒”字。而现在却突然要请她喝酒，实在是有种闻所未闻的感觉。
　　“母亲的职业就是酿酒师。”敛蓝一句话堵住了她的所有疑问，然后转身便走。
　　接下来晨宫再问，却什么话也问不出来了，只好乖乖地跟在她后面，一起回家了。
　　回到家，敛蓝带着她径直去了之前被介绍为厨房的木屋。
　　走了进去，敛蓝直接来到一堆草垛面前。随手从旁边的角落拿起一根木棍，简单地扫了扫草垛，然后地面上便出现了一个方形的石质盖子。
　　按住石盖边缘，她稍微一用力，便轻松地把它掀开了，露出一个能容纳一人通过的洞，和连绵不断往下的阶梯。
　　敛蓝一言不发直接走了下去。
　　晨宫赶紧跟上。
　　黑暗中，她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紧紧跟住敛蓝的步伐，低着头前进。大约走了十几步的样子，阶梯便到了尽头。
　　这时她才抬起了头。
　　只听一阵门被推开的“吱吱”声，瞬间，眼前就亮了起来。
　　墙壁上挂着的两盏魔法壁灯正发出昏黄却足以照亮整个房间的光芒。
　　一眼望去，一排排的木架整齐地立在这里，上面挤得满满当当的木桶让这个晦暗的房间硬生生多出了恢弘的气势。
　　这里是……私人酒窖？晨宫有些吃惊。作为黑狮鹫家族的小公主，交际广泛，偶尔她也会收到来自关系亲密贵族的一些邀请，去参观他们的酒窖。
　　眼前这些看起来就沉甸甸的酒桶，在数量上都够能比下他们了。
　　敛蓝自顾自走到离门最近的一个架子上，踮起脚从最高层抱下一个冰晶一般颜色的小桶，取下后开口道，“我们走吧！”
　　晨宫没有听见，她已经来到众多架子中间，闻着淡淡的酒醇香，微仰着头，像是看见了她最爱的宝石和衣服。
　　要是，这些都属于自己，那该多好啊……
　　她不禁想起了家里那位嗜酒的祖父。
　　如果，我把这些都献给他，他就再也没有心思说自己每天只顾玩了吧？
　　嘻嘻……她的脸上忍不住浮现出笑容。
　　“晨宫？”已经站在阶梯边缘，回头看她还在原地，敛蓝又喊了一句。
　　晨宫没有回答，而是兴致勃勃地打量起她面前的木桶来。
　　右手抚上木桶盖，手指细细摩擦着上面的纹理。突然，她惊奇地问，“这个是？”她指的是桶盖中心的一个五瓣花。
　　敛蓝抱着酒桶往回走，瞅了一眼，“我家酿出来的酒都会在容器外面刻上这个图案。”
　　是吗？这下晨宫更是惊讶了。这个图案她好像在祖父珍藏的小酒柜里看见过。
　　“我家是世代酿酒的，酿出来的酒会供应给一些贵族，在市面上是不会流通的。” 敛蓝歪着头想了想，“至于具体到哪儿，我也不知道。要等到我正式接管这个职业的时候，才会了解。”
　　晨宫了然地点点头，四下张望。“咦？前面那道门是怎么回事啊？”
　　“里面还有两个和这个一样大的房间。”敛蓝语气平静地解释，很快又补充道，“这三个房间是按酒的年代来存酒的，最里面的那个我也没进去过，那里面的酒，每一瓶都比我的年纪大太多了。”
　　“也是要等到你接管家里的职业才能进去？”晨宫好奇地推测。
　　敛蓝点头，又开始往回走，“我们该出去了！”
　　“哦……”晨宫有些恋恋不舍。“我走的时候，能不能让我带几桶回去啊？”
　　“当然可以！”敛蓝头也不回。
　　等到她走出酒窖，就近从身边的柜子里拿出两个银质杯子，蹲在洞口处往下看，才见晨宫慢腾腾地从里面走上来。
　　“给你。”敛蓝伸手递给她一个盛了三分之二的酒杯。
　　晨宫下意识接过，见敛蓝蹲在原地不动，也跟着蹲下，正好对着她。
　　于是，两人面对面互相瞪着，手里拿着一杯酒。她们的中间，是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许久，晨宫才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举起酒杯喝了一大口。
　　然后她的身体僵住了。
　　她安静了好长一段时间。
　　半晌，她眨眨眼，朝对面的敛蓝问道，“这就是你说的最好的酒？好凉！”
　　“凉只是第一感觉。”敛蓝凝视着手中的酒杯，有些出神。“这可不是我家酿出来的，而是在临近苍岚山脉顶峰的地方，一个天然的圆池里自行酝酿出来的。在很久以前，被我家的人发现，带回来的。每年，母亲都会上山取回半桶的酒。那个地方，一年也就能酿出这么多。”
　　苍岚山脉？自行酝酿？只有半桶？
　　每听到一个词，晨宫的眼前便亮了几分。
　　苍岚山脉？传说中埋葬了传奇巨龙的存在，巍峨地屹立在云雾之中。常年覆盖的冰雪，呼啸漫天的风刀，嗜血咆哮的高阶魔兽，无人掩埋的森森白骨……还有珍贵的冰极药材，蛮荒传下的遗失宝藏，将这个地方彻底地变成了一个危险与奇迹并存的地方。
　　而敛蓝的母亲竟然能独自到达接近顶峰之处。在那个地方，还有天然形成的酿酒池，产出无比稀少的珍酿。这一切，都让晨宫的好奇心无限地放大了。
　　于是她大叫，“你一定要带我去见识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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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敛蓝默然，望着眼前满脸兴奋的晨宫，有些头疼地一口饮下杯中的酒。
　　“对了，这酒有名字吗？叫什么啊？”晨宫翠绿的眼眸仿佛在微微发光。
　　“……没取。”最后，敛蓝这样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