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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微微刺痛的戒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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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温格尔的日子过得很是悠闲。
每天早晨,晨宫在微冷的轻风中醒来。伸个懒腰,慢吞吞地洗漱。
在篱笆边搬个小木凳,坐着发一会儿呆。然后在葡萄架下和在那里饮酒的微笑女人打个招呼。
在周围的草地、树林里转悠一阵子,再跑到河边,目不转睛地盯着敛蓝用碎冰梳洗她的头发。她会锲而不舍地向敛蓝诉说自己想去苍岚山的愿望,然后习惯性地被忽视。
午餐往往是女仆送过来的,偶尔会加上敛蓝不知从哪儿带回来的水果。
下午的时候,敛蓝会练剑。她有时会在一旁无聊地看着,有时会自己跑到河边抓鱼来烤着吃。鱼肉非常鲜美,让她每一次吃,都会涌起以后每天都要让仆人做鱼给她吃的念头。
晚上,她会认真地晚祷,虔诚地向神诉说每天的经历和心灵感悟。随后,她会靠在门前,仰望天上的星星,饮一杯酒。
隔几天,敛蓝就会被她母亲叫去帮忙酿酒。这个时候,往往是晨宫最高兴的一刻。
她会撑着下巴目不转睛地呆在一旁,看她们是如何酿酒的。
而另外两人则是完全不避讳她,当她不存在一般,一个传授家中的酿酒秘诀与配方,另一个专心致志听着并动手调配。
她也从不出声,就是坐在一边认真地看着她们。
讲解完后,常常已是夜幕降临。三个人会闲聊一会儿。当然,通常是晨宫一直在说话,女人笑眯眯地插上几句话,敛蓝只是静静地听。
睡觉的时候,敛蓝和晨宫躺在一起。
前者的睡眠极好,很快就能入睡。而后者则会翻来覆去,好半天才沉沉睡去。睡前,偶尔晨宫也会和敛蓝说几句话,无非也就是“今天下午你到哪里练剑啦?我都找不到你。”或者是“你今天早上带回来的那个红色果子很好吃哦,明天还有吗?”又或者“你到底什么时候才带我去苍岚山啊?我都期待好久了……”这些问题,敛蓝有兴致会回答她,没兴趣的时候便什么也不说,翻身背对着她睡着了。
一天,晨宫又睡不着了。她推推身边的人,小声地说,“敛蓝啊,我有个问题不知道能不能问你耶?”
敛蓝没吱声。
于是晨宫当她默认了,用一种小心翼翼的语气问道,“那个,你的父亲呢?怎么我从来没见过,也从来没听你提起过啊?”
那边好半天没出声。
晨宫一下子不知所措。她是不是问了不该问的问题啊?毕竟敛蓝从没主动提过,这个应该是让她难过的地方。可是,她又真的很好奇……
半晌。
晨宫轻轻撑起身体,探过身去看背对着她的敛蓝。
这时她才赫然发现……
“敛蓝!你怎么这么快就睡着了!”
极度郁闷的她气呼呼地回过身,“砰!”地把自己摔在床上。两眼望着天花板,不再出声。
“都被你吵醒了……”这时,耳边传来轻柔的嘟囔声,却是敛蓝翻了个身,把身体转向她。 “想听我的回答吗?”
“啊?你还是听见了?”
“嗯。因为不想回答,所以假装睡着了。”
“呃……”
“我从未见过我父亲,”敛蓝的眼眸中透着平静,“对他没有任何感情,你不用为了问出这个问题而内疚。”
晨宫转头看着她。
敛蓝又把身子转过去,背对她。
……
“我的父亲,对于我来说,也是不存在的呢。”忽然,晨宫轻声说。“从我有记忆起,他就生了很重的病,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我从未听过他的声音,脑海中也没有他的样子。”
……
“好了,睡觉吧。”敛蓝这样说,眼眸却静静地睁着,无比明亮。
第二天,当晨宫醒来时,身边的人已经不在了。
又出去练剑了吗?晨宫一边想着,一边伸了个懒腰。同时心里暗暗下了决心,今天一定要缠着敛蓝允诺带她去苍岚山!
心情愉悦的她晃荡到葡萄架下,向女人要来一小杯酒,坐在不远处的一颗小树上,晃着双腿,喝光了它。
就在她打算把杯子还回去,准备小心翼翼地跳下树的时候,忽然看见不远处——葡萄架下的尽头,正站着一个身穿白衣的少女,淡金色的长发垂至腰际,右手持剑,背对着她一动不动。
敛蓝?
晨宫有些惊讶,马上按着早已看好的落点跳了下去,然后快走几步,来到少女身后。
“在这里干什么呢?”她凑到别人的耳旁。
少女转身,没好气地说,“不要拽我头发!”
晨宫不放手,一脸笑嘻嘻的表情,“敛蓝,你带我去苍岚山吧!”
“知道了。”
晨宫“咦”了一声,“知道了是什么意思?”
“哪天合适带你去吧。”
“真的?”晨宫睁大了明亮的双眼,然后欣然笑道,“太好了,你总算答应我了。嗯,我觉得明天就很合适哦!”
“再说吧!”
“喂!有点诚意啦!”
稍微用力拉开晨宫的手,敛蓝终于把自己的头发解放了。之后一转身,不紧不慢地向河边走去。
晨宫则是赶紧跟在她身后,认真而罗嗦地列举明天就出发的种种理由。
直到敛蓝已经来到目的地,她还在锲而不舍地劝说。
真是无奈啊。
敛蓝“唰!”地一声把剑插入冰面,溅起无数的碎冰和水珠。
吓了晨宫一跳,马上住口。
随后,她有些好奇地问了一个问题,“今天你怎么就答应了?”
敛蓝俯身抓起一手的碎冰,缓缓抹在剑身,顿时,一股幽寒之气充斥在空气中。“母亲让我答应你的。”
“啊?”晨宫更是不解。
……
“半夜的时候,我出去打算在葡萄架下练剑,正巧碰上在那里喝酒的母亲。我陪她喝了一会儿酒,她便询问了关于你的事情。”
“你告诉她什么了?我的所有?”
“我对你很了解吗?”敛蓝瞥她一眼,“零零碎碎说了一些吧,顺便提了一下你的身世。”
“这样哦……”晨宫蹲在冰上,若有所思。“难道是夫人同情我?觉得我和你同病相怜?”
什么呀?敛蓝一阵无言,索性不再看她,低头认真而仔细地清洗起剑身来。
“对了!敛蓝你姓李,这个是随父亲的吗?”
敛蓝头也不抬,“不是。”
“原来是夫人姓李啊……”晨宫像是在思考什么重大问题。
随后的一段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到了下午的时候,敛蓝继续在冰上练剑,晨宫则是兴冲冲地叫来了女仆,在房间里收拾东西。她是这样考虑的,反正先把东西收拾好,到时候就可以尽快去探险了。
想到在这个假期,她终于可以亲自身处向往已久的苍岚山脉,晨宫的笑容便一直没停过。
当开始晚饭时,胃口极好的她消灭了大半餐桌上的食物,反而练剑练到满身疲惫的敛蓝吃得最少。见状,晨宫赶紧叫来仆人又做了一顿,生怕惹得敛蓝不高兴,无限推迟出发的时间。
耐心地等待敛蓝进食完毕,并表现出满意的神色后,松了一口气的晨宫站起身,走出房门,来到院子里准备晚祷。
敛蓝也在母亲的提醒(准确地说是强迫)下,离开了餐桌,来到自己的房间,准备外出需要的东西。
一进门,她便看见两个女仆,一站一蹲在整理东西,她们的周围则是好几个打开着的大木箱,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不同的东西。而在房间里唯一的木桌上,也同样摆放了三个类似首饰盒的深红木盒。
敛蓝走过去,低头打量了几眼盒子里的东西。无非是一些项链、吊坠、耳环,而在桌子左侧,那个最小的盒子,在它天鹅绒的芯里仅仅镶嵌着一枚戒指。
她把目光投向戒指,久久地凝视。
那枚戒指由不知名的黑色金属制成,环绕着细小的黑色宝石,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装饰,极为简洁。然而,敛蓝却从中感觉到一丝异样。她几乎是下意识一般,拿出那枚戒指,然后戴在了左手的无名指上。
瞬间,她感到轻微的疼痛。怔了怔,她很快把戒指取了下来,将之举到自己眼前,仔细观察。什么奇怪的东西都没有。敛蓝再看看自己的手指,同样和之前没有任何不同。带着不解,她把戒指放回原处,接着开始整理要携带的行李。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戴上戒指的一瞬间,戒指内侧突然伸出了一个极为微小的刺,迅速刺中她手指的皮肤,然后连带着一粒血珠,回到戒指内部。
屋外。
晨宫站在院子里,在黑暗刚刚降临大地的这一刻,开始了晚祷。
每当这个时候,她的表情肃穆而端正,极为认真。今天也不例外。
“每当夜幕来临的时候,我总是对您有着无尽的思念;
每当满天星光照耀的时候,我总是渴望与您相约。
吾主啊,
您的爱,照亮了我的心灵;
您的手,驱赶了我的罪恶;
您智慧的话语,带领我走出迷雾;
您圣洁的活水,洗涤了我的灵魂。”
她对着天空,跪在泥土上,一字一句地诵着,眼中透着虔诚。
十几分钟很快就过去了。祷告一完成,她刚要站起身来,眼前忽然陷入完全的黑暗,然后视野中出现了一个漩涡,伴随着无数星星点点,飞速旋转着。
一张带着漠然与阴冷的脸出现在她面前。
几秒后,消失了。
晨宫愣愣坐在地上,发神。
眼前的景色一切如常。
她盯着眼前的篱笆,心头涌上一阵阵的不安。
刚才那是什么?
是……神在传达她的意志吗?
想到这里,她的身体微微发颤。
刚才,那个出现在她面前的面容,正是她的哥哥。
难道是哥哥出了什么事?
晨宫自然清楚,她的家族血脉,源自神。她的祖先,便是神裔。神的血一代一代传下来,到她这一代已经非常稀薄了,但由于直接传自神,并且家族世代信奉神,因此她的家族,与神的关系十分密切。在世俗中,便是与教会的关系极为融洽。
刚才的意象,很像是高级的牧师,借用神的力量,向她传达信息。
晨宫坐在泥土上,全然不顾自己镶着银线交织饰带的洁白长裙跌落在地上,浸出乌黑的渍迹。
许久,她才轻轻呼了一口气,然后站起身。
她的心中,已经做出了一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