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情缘》清泉丁冬

29、世外桃源

　　“姐姐，求求你救救我的少官吧！”西西正在宫中赏花，突然，一阵刺耳的哭声传进了她的耳朵，回头一看，竟然是徐八子，满脸泪痕的跪在那里，一把抱住了自己的腿。
　　“快起来！”西西忙上前扶起她，“现在，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妹妹怎么这样？对了，如果妹妹有什么为难的事情尽管直言，姐姐一定会尽全力帮助妹妹。”
　　“姐姐，求您一定要想办法救救少官！”泪流满面的徐八子跪在那里，死活不愿意重新站起来。
　　“少官？少官怎么了？还要本宫去救他，好歹她也是先君的儿子，当今君上的亲弟弟，相信没有人敢伤害他吧。”西西听的是莫名其妙，到底出了什么事？
　　“姐姐，就是君上要处死少官的。”说着，伏在地上始终不肯起身。
　　西西一下子面无血色，“不可能，不可能……驷儿他不会那样的……”西西瘫坐在那里，好一会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地。“此事必定事出有因，驷儿不会无缘无故的要处死自己的亲弟弟的，你快告诉我究竟出了什么事？”西西抓紧了身边的一块玉佩，那是当年，自己的丈夫嬴渠梁亲自送给自己的。
　　“事情是这样的，……”徐八子跪在那里，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说出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在不久前，首先由以公子虔为首的一大帮旧贵族们突然发起了向公孙鞅的挑战，他们向当今的君上进谗，诬陷公孙鞅意图谋反，而此时，疑心公孙鞅的权利超过自己的嬴驷当然不会继续容忍一个有可能威胁自己地位的人，更何况现在，秦国人只知有商鞅，不知有秦王。
　　深感不安的公孙鞅于是逃离了秦国，奔向魏国，可是在魏国，人人痛恨公孙鞅，无路可走的公孙鞅不得不重新回到秦国，来到了他的封地——商，并且和公子少官两人联合起来，准备起兵造反，废掉当今的君上驷，另立新君。可是，这次的起事很快就失败了，君上派人平叛，将所有人等全部缉拿，无一漏网。
　　按照现在的秦律，他们所有人都只有死路一条，甚至还会连坐其他人。

　　西西听到这里明显的愣了一阵子，没有说话，好一会才自言自语的说道：“驷儿即位还没有多久，怎么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西西忍不住内心一阵不安，公孙大哥怎么可以……无论出于何种原因，既然当初拒绝了先君的传位，就不能够在先君尸骨未寒之时做这种事情啊！对了，好象还提到了一个少官公子吧。西西皱着眉头，哼，看来这件事情一定少不了这个少官的掺和，说不定整件事情就是由他挑起来的。
　　捏紧了拳头，然后，重新松开，西西叹了一口气，君上临终前告戒自己的话仿佛重又响起在耳畔，“后宫不得干政”这几个字就像是紧箍咒似的，紧紧的缠绕着西西，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不禁感到一阵后怕……
　　好容易重新平复了自己的情绪，西西张开了眼睛，注视着这位在自己眼前哭诉了好半天的徐八子，看着眼前这样一个伤心断肠的母亲，任凭她铁石心肠，此刻竟然也是半句打击她的话也说不出口，但是，她确实没有能力去帮助她，她只觉得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淡淡的回应了一句：“请徐八子记住‘后宫不得干政’，这是千古明训，今日的事情本宫不想再追究下去了，不过，少官毕竟是君上的儿子，驷儿的亲弟弟，相信不会有事的。”说完，头也不回的逃跑似的离开了。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西西只觉得她的世界顷刻之间坍塌了，君上死了，驷儿顺利的继承了秦国公的位置，自己的公孙大哥却参加了反对驷儿的造反运动，这是怎么了，每个人都变了。
　　看着眼前的君夫人跪在那里，西西顿时觉得好象有一肚子的火气憋在那里，却说不出来，也许因为儿子的关系吧，连儿媳也受了牵累，西西对她不冷不热的。她是一个土生土长的秦国美人，正值二八年华，嫁给了自己的驷为妻，两人也算得是年貌相当。不过，一想起自己迁出了住了那么久的明月宫，来到甘泉宫，就是为了让眼前的她顺利的住进去，就觉得心有不甘。“起来吧。”西西不情不愿的让她起身。
　　阳光从她身后的宫殿大门射了进来，就仿佛是从她的身上发射出来似的，照射到了甘泉宫的每一个角落，一时间，西西竟然看呆了，也忘了让她坐下。她站在那里，亭亭玉立，风姿绰约这些词真是不足以形容她现在的美丽，西西现在满脑子都在找词语来形容眼前的她，根本顾不到其他，直到青儿察觉到她的出神，才小声的提醒了她。
　　看着眼前的君夫人很拘束的落座，西西竟然叹了一口气，“看来，我还真是老了，想想年轻的时候……”西西的眼前变的迷朦了起来。
　　“母亲万不可这样说，母亲是大福大贵之人，永远年轻……”看着她对自己必恭必敬、低头哈腰的样子，听着她这些恭维的话，西西只觉得心中一阵舒服，对眼前的这个儿媳竟油然生出几分好感来，不过，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她似乎很怕自己，而且，她的眼睛里总是流露出一股淡淡的哀愁,令人心痛。

　　看着她的背影，重又想起刚才的那些事情，西西无奈的长叹了一声，“青儿，去告诉君上，本宫要见他，有很重要的事想要和他谈谈。”
　　青儿遵命一躬，悄声的退了出去，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她知道自从西西住进甘泉宫之后就特别的，甚至是强迫自己适应这安静清幽的环境，这里就像是一个世外桃源一样，没有了人世的喧嚣。

　　看着眼前的驷儿，西西突然觉得他好陌生，也不知是什么原因，才短短的数月工夫，他的脸庞竟然变的和他的父亲一样钢硬，眼睛里散发着无限的威严，令人望而生畏，他似乎早已经习惯了这样一副目空一切的神态，让所有人在他的面前，不由自主的都只想着按照他的吩咐去做，惟恐他有一丝不痛快。
　　西西终于开口说出了自己的请求，希望他可以放过这次造反事件的两个元凶，留他们一条生路。话一说完，西西看着他微眯的眼睛，那里面迸射出摄人的目光，这直让西西觉得一股凉气正从自己的脊背上冒了出来。
　　“那个徐八子来求过您吧！”他盯着她，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你是这样对本宫说话的吗？”西西气的胸脯剧烈的起伏着。
　　但是，她没有退却，而是挺起了胸膛，用更加高傲的目光和他对视着，“驷儿，难道你真的这么狠心么？”
　　“不，母亲，不是寡人心狠，而是他们作了对不起我大秦之事，我大秦的国法不容的他们如此胡作非为，必须要惩罚他们，若不严惩，不足以震慑宵小，寡人也无能为力。”他偏过了头，不去看西西。
　　“哼——好一个公报私仇！”西西连声冷笑，令得镇定的他开始感到了一丝不安，“我看你分明就是有意逼他们造反，然后借机除掉他们，以此来发泄你心中的不满！”眼泪在这一刻终于流了出来，西西的声音变的格外的尖利刺耳。
　　“是，母亲，就算是吧！现在，所有人都在向寡人请求处死公孙鞅，寡人这样做，顺应人心,难道错了吗？”他的语气里愤怒与受伤兼而有之。
　　难道公孙大哥真的激起了众怒吗？西西张了张嘴，可是，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减轻公孙大哥的刑罚，他毕竟是错了，而且错的太远，太离谱了，造反，已是一个既成的事实了，谁也没有办法改变它，也许，对于现在的公孙鞅来说，死反而是一种解脱，总比活着受罪的好。“那你打算如何处置少官，他毕竟是你父亲的儿子，现在，你父亲尸骨未寒，你难道就要处死他生前最宠爱的儿子么？”
　　“少官？！”他的两只手都握成了拳，然后死劲的张开，再握上，再张开，这是他遇上了犹豫难决的事情时常有的一种表现方法，在他的眼睛里写满了心中的仇恨与矛盾，他真的不知道该拿自己的这个弟弟怎么办才好了。好半天，才咬着牙说道：“一定不能就这么的放过他！”
　　“那你想怎么办？废为庶人？”西西问到。
　　“废为庶人？这也太便宜他了！这还不够！”
　　“他好歹也是你的亲弟弟，你要是真的杀了他，那就真是禽兽不如了！”西西也愤怒了，没有经过思考的话统统脱口而出。
　　嬴驷的脸部肌肉扭曲了，他死死的咬住自己的嘴唇，可是，他依然强迫自己不要动怒，只不过，手握的更紧了，青筋全部暴了出来。
　　大概是觉得自己刚才的话失之偏颇，伤到了他的心，西西也缓了缓脸色，“其实，将他废为庶人就是对他最大的惩罚了，你父亲在日，他最是得宠，几乎每次出征都由他担任监军，算得是威风八面,现在，他突然一无所有了，那，以前所有的荣耀对他的灵魂来说，都将是一种折磨，饶了他的性命，同时也显得君上您的宽宏大度，手足情深，这种两全其美的事情您为什么不答应呢？”
　　果然西西的这番话使得他的脸色好了许多，看来，他已经从心底里同意了。

　　一条白的刺目的白绫被两名内侍恭恭敬敬的奉在了徐八子的面前，一双颤抖着的手从袖中伸出，轻轻的抚摩着眼前的这条白绫，这就是她最终的归宿么？可是，她还没有见到她那废为庶人的爱子最后一面啊！也永远见不到了。没有眼泪，她的心已经碎了。

　　“夫人，”青儿气喘吁吁跑了进来，差点被门槛拌倒。
　　“怎么样了？”西西一下子激动的直起了身子，跪在了那里，满脸的焦急。
　　“夫人，君上已经将少官公子废为庶人，逐出宫去……”
　　听到这里，西西终于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巨石，他终于放过了少官一条命，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丝微笑，她也算对得被赐死的徐八子了.但是，很快，这微笑就被更大的惊恐与悲伤所取代，“不，这绝对不可能！”满脸苍白的西西呆呆的看着前方，因为，她刚才听到了她的公孙大哥的判决竟然是“车裂”，是的，车裂，一点也不错，那不就是五马分尸，死无全尸……就算他该死，可是，也用不着如此的折磨他吧，他在大秦为相将近二十年，竟然如此对待他，这太不公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