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情缘》清泉丁冬

24、病情恶化

　　端起了眼前的酒杯，看着那晶莹的液体在杯中微微的晃动着，他重重的叹了口气，将它送到了嘴边，然后一仰头，伴随着喉结的滑动，杯中之物已经被一饮而尽。他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立刻，身后就有两名小宫女轻手轻脚的上前为他重又满上。整个大殿里只听得见液体与金属的碰撞声以及他饮酒时所发出的吞咽声，还有的，就是微风吹动纱帐的声音，犹如春蚕吃桑叶的声音。
　　整个大殿都被寂静所包围，他的眼睛里流露出了前所未有的迷茫，一双幽深的眼睛迷惘的注视着眼前的她，他好象又想起了什么。这一次，他重重的摇了摇头，好象要将什么东西从他的脑海里摇走，他的目光再一次的落在了她的身上，他很困惑，他在思索，寡人的后宫佳丽，没有三千，也有三百，为什么？为什么寡人总是这么迫切的想要见到她呢？
　　她虽然是寡人的夫人，可是，论相貌，她虽然也是一个美人,却并不是最出众的啊，在自己见过，甚至宠幸过的女子里面，外貌比她更加出众也不在少数；若是论其他的，好象她也没什么过人之处啊，太子驷虽然认她为母，可是，却并不是她亲生的，这么多年来，她并没有真正的为寡人诞育过子嗣，一直只是以嫡母的身份在管教这些子女而已。为什么一个如此普通，甚至有些缺憾的她却占据了寡人心里面最柔软的位置，让寡人总是不忍心将她忘却，将她从心里面驱逐出去呢？寡人怎么可以对一个女人动了真感情呢？女人只不过是一个玩偶而已。
　　他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开始努力的回忆关于她的每一个细节，她的这张脸把他迷住了，是的,就是这张脸,为什么呢？他开头说不清。她给人一种青春的印象，好比春天的花朵……她这脸蛋儿是够动人的，却不能说漂亮的出众，不能这样说，这一点他心里面明白，只是她脸上有一种什么东西，使他心摇神驰。把她的五官分别开来看，后宫的很多的女子比她还强些。但是她一下子跳到他的心上——她享受生活，还不止这个，也许,她的心灵上曾经受过很深的创伤：这从她那对含恨的眼睛深处，从她灵魂所蕴藏和闪发出来的光彩之中看得出来.她打开了未来的境界，她有自己的个性，而他内心深处渴望的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就已经认出了她是他的夫人，可是，懵懵懂懂的她却将他错认做他人，那时，她是那样的激动，这使得他第一次的品尝到了嫉妒的苦涩，同时使他对她充满了强烈的好奇，也第一次使得他如此强烈的产生了走进一个女人的心里去的念头，转眼间已经过去了十多年了，他究竟有没有走进过她的内心，他并不知道，可是，他却知道，她在他面前的一颦一笑早已经被刻进了他的心里，挥之不去。
　　渐渐的，随着时光的流逝，他觉得这一切都已经不再重要，只要她能够始终留在他的身边，那就已经足够了，无论她心里面的那个人是谁，相信时间一定会使她淡忘掉那个人影，而自己则一定会进入她的心，并且占据最主要的地方。可是，每一次见到她，听到她说起驷儿的时候，却总是觉得在她的眼里隐藏着更多的欢乐，这远比面对自己时更加的发自真心，这是一种真正的骄傲，是一种难以掩饰的自豪。

　　回想起这几天发生的一些事情，他的嘴唇微微翘起，露出了一抹得意的微笑，他怎么可能被一个女子说动呢？她为了派谁去做监军的事情多次的在自己的耳边软磨硬泡，先是希望派太子驷前去，如果这样的话，也许可以借着这次的机会，让这两个对头有一个真正了解对方的机会，或许，可以使驷儿的内心深处不再如此的仇恨这个曾经差点置他于死地的公孙鞅；后来，又改成了请求派公子疾前往，在所有的公子里面，公子疾和他们母子走的最近，而推荐公子疾前往的理由也显得更加的充分，她希望可以多培养几个有前途的公子，少官已经多次出外了，而其他的几个公子却几乎还没有得到过什么锻炼，这样不好。
　　他抿了一口酒，皱了一下眉头，难道说她已经看出了自己有废长立幼的心思，故意的想要给少官预先竖立几个劲敌，好使自己在废立太子一事上有所顾忌？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她可真的不简单啊！他暗自为自己当时执意要让少官前去叫好，在众多的公子里面，他最喜欢的就是少官和他的母亲徐八子了，那英俊挺拔的身影看起来就使人感到他的强壮，他可真是一个富贵样貌，再想起他的母亲，那迷人的容貌和那温柔缠绵的身体令自己消魂。
　　当听到他的最终决定时，她只是愣了一下，没有像他意料之中的那样激烈的反抗而大吵大闹，她很平静，但那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却令他的心为之颤抖，这使他突然觉得她的温婉可爱又岂是其他任何一个女人所比得了的，她的娇小玲珑又足以将任何一个少女的身体比下去，每一次激动之后，她都像一个初经人事的小姑娘一样娇羞可人……在看到她的眼睛的一瞬间，他只记得她的妩媚动人，她的……
　　当听到她提出要为少官饯行时，他感到了惊讶，“少官是君上的儿子，那也就是臣妾的儿子，臣妾怎么可以对少官刻意冷落呢？”面对少官，她的大度简直令他大为佩服。
　　少官一进来就立刻向自己请安：“父亲”，而迟迟没有向身为嫡母的她行礼，经过了几番暗示之后，他才勉强的向夫人行了一礼，那声“母亲”叫的涩涩的，由此可见，这个少官也还真的是过于放肆了，竟然连寡人的夫人也没有放在眼里，真不知道那个徐八子是怎么教的。
　　她就像是一掬清水一样，任他限制她的形状，任他摆布，这令他感到不忍和不安，甚至是愧疚。
　　也正是因此，他内疚，发自心底深处的对她内疚，也因此，他暗自发誓：今生今世，他绝对不会废太子，不会让她受到任何的伤害。

　　“君上，您怎么了？”一个人影在他的面前静静的坐了好久，终于忍不住发问了。
　　“哦，夫人，没什么，寡人只是在想一些事情。”笑了笑,他的手握住了她的，她立刻缩了回去，像只受惊的小兔一样，“你们都下去吧！”她随口的吩咐到，两名宫女闻声立刻悄无声息的倒退着走了出去。
　　“君上，在想些什么事情，与臣妾有关吗？”她嫣然一笑，令他的心为之一荡，她的笑立刻消失的无影了，在她的脸上再也找不到笑过的痕迹。见他摇头，她一脸的认真，“别骗我了，你一定是在想臣妾的事情了，要不然你刚才怎么总是盯着臣妾看。”说着，忸怩的将两只手交叉在了一起把玩着。
　　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像现在这样的扭捏，突然觉得她现在的样子很好玩，顿时产生了逗她一逗的想法，再次伸出自己的魔爪，抓住了她的手，把玩在自己的手心里，和自己的大手比了一比，好小，这么多年了，居然一点也没有变，“怎么还是这么小，难道就不会长大么？”
　　“谁说的？臣妾都已经是三十多岁的妇人了，君上怎么还拿这来取笑臣妾？”她嗔道，微微嘟起的嘴唇令他产生了想尝一口的欲望，看清了他的眼睛的那一刻，她就像是触电一样的缩回了手，“君上，您还是早些安歇吧，今夜，臣妾守着你，决不让任何东西接近你，放心吧！”语气好象在哄一个孩子，他突然开始了剧烈的咳嗽，好象没完没了似的。她立刻慌了神，要去传太医，却被他一把拉住，“不要去了！”
　　“那怎么可以？”她大急，看到她满脸的焦急，他的心却感到了从来没有过的快慰，原来，自己早已经不知不觉得走进了她的心，她为自己而担心。
　　“有你陪着我，就已经足够了，”他咳的更加的厉害了，“听着，西西，答应我，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一个人！”他郑重的嘱咐道，看到她点头同意，他才觉得宽心了很多。

　　突然，在他的喉间，好象有一股浓痰一样的东西要涌了上来，他抢过她正准备递给他的一块雪白的帕子捂住了嘴……当他再看了一眼那块雪白的帕子时，浑身的血液好象一刹那间回到了心脏，他的脸色苍白的近乎于惨白。
　　“啊——”她立刻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她也看到了那刺目的血红，“君上，怎么会这样？！快传太医吧！”毫不掩饰的感情在那一刻喷涌而出，她的眼睛里涌出了泪水，非为其他，只是为了他的病情而担心，这是一种真正的伤痛。
　　他的手伸进了她柔顺的发丝，“不要告诉任何人，好吗？”
　　“可是，……可是，你以前只是咳嗽而已，怎么会成为现在这样呢？……”她喃喃的自语着，“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泪水肆无忌惮的滑落。
　　“别担心，寡人不会有事的，即使真的有，……也不会把你一个人丢在这个世界上，寡人会带着你陪葬的。”他的这话说的断断续续的。
　　一旁的西西哭着道：“我不要你有事，哪怕是要我的命也可以，没有你，我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即使是陪葬，我也要和你在一起，不分开。”她轻轻的为自己擦掉了眼泪，凄凉的笑了一笑。
　　“陪葬?寡人怎么舍得让你陪葬?放心吧,寡人不会让你陪葬的，寡人也不会有事的，你就别胡思乱想了。”他紧紧的抱住了西西，对于她的挣扎故做不知，直到她最终放弃了挣扎，靠进了他的怀里。
　　“身体要紧，君上还是早些安歇吧，明早还要早朝呢。”她为他掖好了被角，到寝宫的另一端坐了下来，今夜，她要彻夜守护他了。

　　缓缓舒了口气，看来，他已经睡的熟了，西西静静的熄了灯火，趴在了一张几案上，却没有一点睡意。君上怎么会病的这么重？虽然多年来，君上的身体一直不好，可是，那也仅限于偶尔咳嗽一两声而已啊.记得最开始的时候，每天晚睡早起的他也仅只是偶然的咳嗽几声，那时侯，谁也没有在意。直到后来，他咳嗽的也越来越频繁了，这才请来了太医。可是，每次都说是偶染风寒，已经吃了无数的药了，这咳嗽也是时好时坏，从来就没有真正的断根过。
　　政事繁重，操劳过度，又几乎夜夜酒色不断的他终于第一次的让她欺骗了其他的妃嫔，虽然她也知道骗人不对，可是，当时却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他真的需要休息。才四十多岁的他已经生出了许多的白发，微微佝偻的身影,使他显得比他的实际年龄要苍老的多，看到他现在的样子，又不禁感到阵阵心痛，这是一种真正的揪痛，好象生命里最重要的一个部分将要失去了一样，这种痛比起公孙大哥对自己的淡漠要强烈的多，也痛楚的多。
　　及至刚才突然见到白帕上的血迹，才知道他的病到底到了多么凶险的程度了，记得以前电视上演的，一个人一旦吐了血，那就已经是离死不远了。她不愿意相信他将要离她而去，他毕竟是她的丈夫啊！无论是理智还是感情上，她都不能够失去他，她虽然害怕死亡，可是，“陪葬”却是在那一刻，第一个出现在她的脑海里的词语，她真的想不出其他来，因为，她看到电视里的秦始皇在死后，几乎所有的嫔妃都作了陪葬品。而他显然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的病有多么的严重，但是，让大秦不乱才是他这个国君最主要的任务啊！他不得不对所有人隐瞒自己的病情，并且让自己为他保密。而在刚才，她选择了为他保密，因为她突然觉得他的选择也许就是她最好的选择，自己已经作好了最坏的打算了，那其他的一切都已经不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