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魇》乔玄

35、黑衣真面

　　船靠岸之后，我第一个跳上岸，看他们几个搬棺木上来。
　　楚梓七一看就是不知道怎么干活，站那儿半天不知道该把手放在哪儿的好。穆泽和阿若对看一眼，跳上岸抱着胳膊看。
　　我伸手指了指下面，看着穆泽道：“你指望他们两个抬？”
　　穆泽摇摇头：“不是两个，是一个。”
　　就楚梓七一个？我冲着穆泽的后脑勺招呼过去：“你怎么这么没义气啊！整他也不带这个时候整的！给我下去！”
　　穆泽揉着后脑勺跳开，无奈地看着我：“我又不是说让楚梓七一个人搬，你打我做什么。”穆泽抱怨道。
　　阿若已经对着下面叫道：“七爷，您先上来。”
　　楚梓七不明所以，但是还是跳上岸来。脸上看上去不是很好看，估计心底早把这几个没有良心的家伙骂了一遍。
　　“还愣着做什么。”我推了推穆泽道，“下去帮忙。”
　　楚梓七不悦地瞥了眼穆泽和阿若，冷声道：“不劳各位大驾了。”说完，转身就要进船舱。
　　然后我看呆了。
　　棺木好像自己长了脚，正缓慢地往外走。
　　等全出来的时候，我们才看清，郭子正一个人扛着棺木上来。
　　楚梓七眼里露出几分欣赏的神色，拱手道：“多谢。”
　　郭子没搭理他，往前走了些，把棺木放在地上，然后才回身道：“七爷，我没别的大本事，就是力气大，嘿嘿。”
　　楚梓七略略点头。
　　棺木上早已绑了绳子，棍子也是早已拴好的。
　　郭子抬着一头，楚梓七抬着一头，一行五人向山上走去。
　　从山脚走到断崖，最起码也要半日。而现在已经正午过去，还没有到山崖天就会黑的。而加上抬着棺木，又会慢些。
　　所以走到一半的路的时候，天就已经黑了。
　　他们四个男人，两个两个轮着抬棺木。幸好都是练过武的人。而我则因为性别被排除在体力劳动之外。
　　随便找了个地方放下棺木，几个人靠着棺木坐着。
　　有了上回的经验，明显的好走多了。
　　吃了些肉干，各自裹着斗篷睡了。我再一次因为性别被排除在守夜的人选之外。他们四人每人守一个时辰。
　　郭子爱睡，被排在第一个。然后依次是阿若，穆泽，楚梓七。
　　最近我睡觉总是不踏实，而现在在野外睡着更是睡不安稳。
　　睡到一半，莫名其妙的醒了。
　　我的左边坐着穆泽，穆泽的左边是楚梓七。而我的右边作着阿若和郭子。
　　睁开眼睛的时候，前面一片光亮。淡淡的银色光芒中，南凌均一身玄色长袍，手中拿着一柄剑，正在舞剑。
　　我捂住胸口，只觉得心脏跳得厉害。但是南凌均似乎没有看到我，只不停地舞剑。
　　不对！有什么地方不对！
　　我回头，看到身后乌黑的棺木。心中顿时清醒了。
　　南凌均已经死了。而这个，应该是和那日我遇到的一样，是妖术！
　　意识到这点，我忙去看楚梓七，楚梓七正盯着银光中的南凌均看，脸上带着淡笑。似乎已经完全沉浸在那种氛围里。这是属于他们的回忆么？
　　穆泽则一脸惊愕地看着前面，不时地看楚梓七一眼。
　　南凌均舞了一会儿剑，停了下来，对楚梓七抱拳道：“兄台不是想要与在下一教高下么？为何不出手？”
　　楚梓七嘴角又扬了几分，然后站了起来。
　　我心中一惊，忙低声对穆泽道：“抓住他！千万别让他过去！”
　　穆泽一把抓住楚梓七的手腕，回头看我：“这是怎么一回事？”
　　“妖术。”我简单地回答。然后抽出了身上的匕首，正要学着南凌均那日用血破这个妖术。忽然听到很温柔的一声：“菱菱。”
　　匕首挨着手臂，却停了下来。
　　心底有一种情绪，不停地翻滚出来。最终化作眼泪，滚落。
　　“菱菱，你还好么？”
　　我怔怔地看着前方，“南凌均”看着我，目光从未有过的温柔。他以前从来没有叫过我菱菱，但是现在，他叫我菱菱。
　　“菱菱，我好想你。”南凌均轻笑，眼泪却滑落脸庞，“你现在幸福么？”
　　我用袖子擦去眼睛，睁大眼睛看着南凌均，然后摇摇头。
　　“菱菱，我们走吧。”南凌均向我伸出手，好像要抱我，“我们离开这里，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只有我和你。”南凌均笑了起来，柔声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们将是世间最幸福的一对眷侣。”
　　“姐！”穆泽像是明白了什么，看着我道，“这不是真的！姐！你醒醒！”
　　“我醒着。”我笑了笑，擦去泪水，“我一直醒着。”我知道我不能再看下去了，再看下去我一定会迷失在这妖术里。
　　狠下心，匕首划过手臂。鲜血淋溅而出，瞬间，银光消失，天地恢复一片黑暗。
　　穆泽依旧拉着楚梓七，楚梓七怔怔地站着。
　　穆泽叫醒了阿若，点了火把掏出药来给我包扎。我看着楚梓七道：“这是妖术。上回我们也遇到过，南公子用血破解了。”
　　楚梓七略略点了点头，重新坐回地上，看上去非常疲惫的模样。
　　穆泽包扎好了，灭了火把。拉着我坐下，小声地叫了一声姐。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轻声道，“你放心。我知道那是妖术。我也知道，他不在了。”
　　黑暗中穆泽环过我的肩，让我靠着他。他低着头轻声道：“姐，你放心。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天很快就亮了。我们抬着棺木出发。穆泽和郭子抬着棺木，阿若帮穆泽架着。
　　我和楚梓七走在前面，两个人皆不出声。
　　一路走过去，并没有什么危险发生。
　　远远地，我看见了断崖。而后便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楚梓七看着我道。
　　“到了。”我轻声道。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睁开眼睛道，“走吧。”
　　我又看到了那座坟。孤零零地躺在断崖旁。没有墓碑，没有祭品纸钱。简简单单的一座坟，只是四周压了一圈石头。
　　郭子和穆泽他们将棺木放在坟边，而后解开捆着棺木的绳子。
　　楚梓七微蹙着眉头，走到棺木边打开了棺盖。从里面取出一个食盒，和一个布袋。布袋里装着纸钱以及一把铁铲。
　　撩袍在坟前跪了下去，打开食盒，将祭品一一地摆出来。我看楚梓七简单的拜祭南凌均，而后烧了纸钱，将一条白布系在手臂。
　　等香烧完了，楚梓七起身拿起了铁铲。
　　然后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白光闪过。光芒直刺向楚梓七。
　　楚梓七俯身避过，而后一个翻身站起来。伸手抽出腰间的折扇，站定。
　　在他的前面，站在一个黑衣人。黑衣人蒙着面，手中拿着一把剑。
　　我看了看黑衣人的身形，又看了看他的脚。女的，绝对是个女的。
　　侧脸去看穆泽，穆泽也略略地点了点头。看来，大家都一致认定，这个黑衣人就是恬嫣。
　　我的心倒是放了下来。恬嫣最爱的人是楚梓七，无论如何，恬嫣都不会对楚梓七怎么样。
　　“你究竟是谁？三番五次出手阻挠。”楚梓七冷声喝道。
　　黑衣人也不多废话，举剑就向楚梓七刺去。楚梓七侧身避开，展开手中的扇子道：“阁下再不说话，就别怪在下手下不留情了。”
　　我和那黑衣人交过手，知道那黑衣人的武功绝非常人能比。更何况据我们推测，那黑衣人若是恬嫣就应该也是妖精。
　　楚梓七起先是还能勉强见招拆招，可是站了几十个回合之后，竟渐渐地弱了下来。
　　“穆泽，怎么办？再这样下去楚梓七输定了！”我急道。
　　穆泽却格外的安静，只轻声道：“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黑衣人的攻势越来越急，楚梓七的扇子已经支离破碎。他用扇子和人打斗，定是把内力都注于扇子之上，而现在扇子都碎了，可见楚梓七已经力不从心。
　　“穆泽，你的武功如何？”我急了，问到。
　　穆泽淡淡地回答：“马马虎虎。你也知道的，我们几个之前都是乞儿。”
　　穆泽看上去并不紧张，只是轻笑看着。我有些着急：“穆泽，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穆泽竖起手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姐，你别多管。反正，你就看戏就成了，过会儿你就知道了。”
　　做个旁观者看着朋友送死么？我做不到！
　　我狠狠地瞪了穆泽一眼，拔了匕首就冲了上去，加入战斗。
　　趁机阻拦了黑衣人几招攻势，却惹得黑衣人只先攻我，不再去攻楚梓七。
　　我本想逮着空子帮楚梓七分担些招式，却不料反引得整个敌人都是冲着我来。
　　忽然白光一闪，一剑刺过来来。
　　我来不及闪避，惊恐地看着剑尖向我刺过来。
　　一道人影挡在我面前，我看到剑从后面透出。楚梓七急急地后退几步，剑抽离身体。他的胸前一片鲜血，他捂着胸口，嘴角漾出鲜血。
　　“七爷！”我冲上去扶着楚梓七。楚梓七张了张口，想要说话，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就闭上了眼睛。
　　穆泽他们围了过来。穆泽扶着楚梓七躺下，伸手探了探脉搏，而后仰头看着我道：“姐。他……他死了。”
　　“哐当——”
　　一声很刺耳的声音。黑衣人手中的剑滑落在地。他扯下了黑色的头巾和面罩。露出一张极为美丽的面孔。是恬嫣！果然是她！
　　恬嫣眼里带着不敢相信，她忽然冲了过来，推开穆泽和我，一把抱住楚梓七的尸体痛哭。抽泣道：“七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刺你的，我不知道我怎么了……七哥你醒醒啊……”
　　“穆泽。”我忍住眼泪，狠狠地瞪着穆泽：“你不是说不会有事么！”
　　穆泽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站着。然后说了一句话：“现在才刚开始。”
　　就在穆泽话音刚落的时候，忽然间一道红色的影子出现在崖边。红衣红袍，红发红眼。正是蝶妖。
　　“退下。”蝶妖冷声呵斥。然后就看到恬嫣忽然安静下来，眼泪依旧在掉落，但是却乖乖地放开楚梓七退到了一边。
　　蝶妖缓步走了过来，最终在楚梓七的身边停下。他的脸上依旧蒙着红色的面罩，面罩后暗红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复杂的神色。这个眼神……好熟悉……
　　蝶妖距离楚梓七越来越近，我来不及细想，冲出去张开双臂拦住了蝶妖的去路：“别靠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