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箫漫月》箫渌渊

19、第十八章 计中计 设计为谁

　　清染匐在偏室屋顶，只见秦家堡上上下下，忙进忙出的，全围着一处位于东边的小苑；想必那就是阿峰口中的留园了。

　　此前，在与谢老伯闲聊时得知这位秦家大少爷，秦郁之，一向体弱多病，但这么多年来，总归是有惊无险，平安度过了。再看这次，留园里外，都是家仆弟子，聚集了好一些人，看来情况定是十分凶险；秦彦之将那女子带回来没多久，秦郁之就病重，不知这是巧合，还是其他。

　　清染放轻身形，缓缓向着留园的方向移动；很是费了一番功夫，才到了留园外侧。但不知何故，突然，留园里的众人纷纷退散出去，只留下一个花白头发的老人在堂内。此刻，园中除了偶尔有几声鸟语雀鸣，当真静得出奇。

　　清染虽是隔了好一些距离，也能感觉到那老者此时很是悲怆，见他单手掩面，低伏的身体在隐隐颤抖着；只是不知，什么事情竟能令他如此动容。

　　清染本欲退出秦家堡，谁知，就在离去前一秒，见着两个黑衣人，身形极快，去往留园附近的一处院子；看来，这其中恐怕有些文章；于是便尾随他们二人，进了那间院子。

　　果然不出清染所料，等在院中的，便是当日万象山下的“金扇公子”，秦彦之。他此刻眉头紧锁，面色凝重，极为轻声的在对那二人询问什么。清染静下心来，排除心中杂念，通过传音之术，依稀听到他们的对话。

　　“御风、玉池，你们二人最近监视花君影，她可有什么异常举动？”

　　“禀二少爷，花君影近日都待在东苑，未曾外出过，也没发现任何人与她联络。”秦彦之听完他二人的回禀，只交代他们继续暗中监视，便挥手叫他们退下。今日父亲，见着花君影，大为震惊，自己对其中缘由，却毫无头绪；秦彦之努力回想，也实在想不起有任何异常的地方。“莫非，莫非。”

　　“既然花君影与往日里并无不同，也就是说让父亲震惊的，却是旁人不甚在意的；莫非，是花君影的相貌！”秦彦之将手中的金扇捏得咯咯作响，“可这又是为什么，花君影到底与何人相像，引得父亲如此神伤。”

　　见血封喉，万象山，三清殿，还有如今的花君影，种种迷局交织错杂在一起，一宗未解，又起波澜；不过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些事情的接连发生绝不是巧合，而当是有人刻意为之。秦彦之思虑再三，也是在猜不透他们究竟目的为何，秦家堡到底又有什么令他们如此煞费心机的呢。

　　就在秦彦之思虑的时候，清染乘机退出了香丝园，离开了秦家堡；等她赶回老伯家中，已是午时。谢老伯夫妇二人正备好午饭，铄儿和庄季荛也已落座，见着清染回来了，老伯帮招呼清染过去入席，不疑有他。

　　接下来的几日，清染与铄儿他们依旧住在老伯家里；借着谢老伯去秦家送菜的机会，还可以顺道探听来一些消息。

　　秦家堡近日虽是平静无事，但只有一处，令众人委实不解。话说，自打秦明应那日在留园召见了花君影之后，一向隐居在闭疏斋的这位秦家家住，翌日即搬回了主屋，说是为了方便照料秦郁之的病情。如果这尚算在情理之中，秦明应且后对花君影的多番扶照，可就有点令人匪夷所思了。

　　清染从当日秦彦之与属下的对谈中，不难听出他们对花君影的怀疑、防备之心，可如今秦明应对花君影的来历不明，却不以为然，还厚待如此；这一点，她同秦彦之一样，恍如雾里看花，终隔一层。

　　清染现下想不出个所以然，决定索性不如到附近走一走，说不定能发现什么线索也未可知。正当她踏出院子，就看见铄儿和庄季荛，如左右门神一般，立在门边；看样子，怕是等了有些时候。那铄儿是早把兴奋、激动之情写在了脸上，庄季荛虽是戴着面具，但单就从他全身的紧绷，也不难猜出他的心怀戒惕，就算自己不让跟着，恐怕他也不会听从。

　　清染无奈，只得摇摇头，任由他们跟在身后。

　　就在清染他们将要前往的清平镇旁的一处废旧破庙中，多日来，让清染以及秦彦之伤神不已的花君影，君影姑娘本是由秦家下人陪着，出来散心；却不小心，迷了路，形单影只的出现在了这里。

　　“这位姑娘，可是迷了路，不知易殇能否帮上些忙。”花君影，又或者更应该称她为铃兰仙子，抬起了头，就见那多日不见的易殇，此刻，正斜靠在房梁上，媚眼如丝，笑得甚是轻佻。

　　“哼！”只是这铃兰哪里又肯让他讨了便宜，不慌不忙的回敬道；“怜君，别来无恙。今日换了件丧服，不似往日那般花枝招展的，铃兰，一下子，却也差点不敢相认了呢！”

　　“铃兰仙子说的是，易殇穿的，可不就是一件白袍丧服吗！”被铃兰这般奚落，易殇也不恼，笑容愈发的耀眼，“只是可惜，这秦家堡的大公子，秦郁之素来与世无争，对仙子你，也是坦诚相待；如今却生死未卜，他日若是不幸，哦，不对，应该说，有幸死在仙子手上，也只有我这个外人来为他祭奠一二了。”

　　提到秦郁之，铃兰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住，“秦郁之如今只靠秦明应的内功维持，就是明日死了，也不稀奇。”说时，语气淡然，仿若对于他人的生死当真无情；但细细品评，这其中又似藏着几分悲凉、惋惜。

　　“哦！”易殇站在一旁，兴致盎然的等候下文。铃兰撇他一眼，继续说道；“秦明应向来待秦郁之如珠如宝，如今他情况如此危急，秦明应宁愿不停耗损自己的内力，也要为他续命，可见秦郁之在其心中的地位；若是秦家当真藏有血玉，秦明应肯定早已拿了出来，为秦郁之治病。”

　　“如今秦郁之依旧情况危急，看来，血玉应不在秦家堡中。仙子此计甚高，只是秦家堡戒卫森严，不知仙子你又是如何做到这般不露痕迹的。易殇委实佩服至极啊！”

　　铃兰双目直视易殇，转而又低头沉思了一会儿，不懂他为何突然关心起这个来，“秦郁之先天不足，全身个大关节要害，每当发病时，都会疼痛不已，如万箭穿心；再加上他血气虚弱，患有气喘之症，长期以来，都靠他父亲为他配置的丹药维生。殊不知，这丹药中有一味不可或缺的珍惜药物，就是河豚之毒。”

　　铃兰稍事停顿，方又接着往下说去，“河豚之毒乃天下至毒，当年，秦明安夫妇无意中发现，河豚之可以治疗气喘，且对于止痛有奇效；潜心研制多年，方才找出适宜的配比剂量，为此，他们夫妇不惜以身试毒，命丧黄泉。如今，这秦郁之赖以为生的河豚，恰巧就养在秦彦之安排我所居住的东苑中，我根本无需直接向秦郁之下手，只要稍稍往养河豚的池中洒入毒物，毒物被河豚吸收进体内，若是继续按照原先的配比，河豚毒性大增，秦郁之，自然会中毒。”

　　“好，果然妙计！”易殇听完铃兰的详述，不禁拍手叫好，“铃兰仙子如此心思缜密，易殇甘拜下风啊。看来，仙子对于秦家堡的一切，当真是了如指掌啊；既然如此，血玉之事，易殇还就多多仰仗仙子了。仙子身负重任，易殇这就告辞，不耽误仙子的大事了。”

　　铃兰见易殇已经没了踪影，秦家堡那边，失踪得久了，也不好交代，易殇走后没多久，她便也自行离去，去往刚才与秦家下人走散的清平镇中。

　　谁知铃兰走出不过分秒，易殇竟又出现在这庙中。“出来吧。”料想此前，他不过假意离去，不知这会儿，见的，又是何人。

　　“蛇皮老见过怜君。怜君圣明，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您。”原来，早在铃兰，易殇谈话之时，蛇皮老就躲在佛像后面。可怜他龟息闭气，骗住了铃兰，最终还是逃不过易殇的法眼。

　　“可是师傅叫你来的。”

　　“怜君果然料事如神。”蛇皮老原是奉了屠奚的密令，暗中监视易殇、铃兰二人；他们的一举一动，务必事无巨细，统统上报；如今，被易殇发现，心中忐忑，真正的缘由定是不能吐露的，灵机一动，说道；“怜君，属下是奉了楼主的密令，此番前来秦家堡，是想向二位了解关于血玉之事，可有进展。”

　　蛇皮老说话时一直低着头，不敢看向易殇；庙中顿时陷入了寂静，他只觉得自己双腿已经站立不稳，止不住的在发抖；挣扎半晌，终微微抬起头来，就看见易殇此刻，正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看着那眼神，蛇皮老刹那间，觉得血气上涌，多过分秒，恐怕自己就要不支倒地。

　　“血玉的进展，你刚才已经都听到了，回去如实禀报便是。”蛇皮老如闻大赦，听了易殇的话，忙不颠的就离了破庙，至于屠奚的吩咐，暂时只能搁置一旁了。

　　清染这边，一行人晃晃悠悠的到清平镇的集市上。铄儿东看看、西瞅瞅，忙得个不亦乐乎，只可惜身上一文不名，要不然，把整个集市搬了回去，也说不一定。而清染和庄季荛各怀心思，无心游玩，一路上沉默不语。

　　“姐姐，姐姐，咱们这走了一路，你也该饿了吧！”铄儿突然发现前面拐角处，有一卖点心的小酒楼；远远的就能闻见那香味，把铄儿的馋虫早就给勾了出来，这会儿，拉着清染的衣袖，撒娇卖乖的模样，让人忍俊不禁。

　　还不等清染答应，铄儿就已经拉着她进了那酒楼。三人寻了处窗边的位置坐下，铄儿就唤来小二，迫不及待的点起菜来。清染只道，恐怕这几日，待这铄儿太为和颜悦色了，倒叫他愈发的胆大起来。

　　怪不得这小酒楼地处偏僻，却宾客盈门；不过片刻功夫，铄儿点的小菜、点心，就已端上桌来。铄儿摩拳擦掌的，看样子，是准备大快朵颐一番。清染见着小点心做得很是精致，这乡野间，能有这样的食物，却是不易，拿起竹筷，尝了一口，这点心入口细腻柔滑，咽下后，更是溢齿留香，令人惊艳。

　　刚欲再夹第二块，发现庄季荛的碗筷，都不曾动过；清染转而看向他，只见他直挺挺的坐在那里，双拳紧握，透过斗笠，大概猜出他应是望着酒楼的楼梯处。清染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楼梯上空无一人，再无其他，不知他方才，竟是见了谁。